第三話 鮑麥斯特准男爵

一抵达王都，就突然谒见这个国家的国王啊。

坦白讲，我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虽然我姑且算是贵族子弟，但生长的环境当然没机会接受这方面的教育。

和王都的王族或大贵族相比，我的老家就和平民没什么两样。

「你真的很年轻呢。虽然魔法的才能与年龄无关……」

稍微寒暄了一下后，我开始向陛下说明打倒古代龙时的状况。

我将守护魔导飞行船不受古代龙吐息侵害的工作交给布兰塔克先生，自己利用「飞翔」接近古代龙，并一面以「魔法障壁」防御古代龙的吐息，一面用「圣光」的魔法让古代龙成佛，我儘可能详细地说明这一连串的经过。

「同时施展『飞翔』、『魔法障壁』和『圣光』三种魔法啊。原来如此，看来你拥有了不起的才能。」

「陛下所言甚是。」

此时，有个人开口赞同陛下的说法。

那是一位穿着装饰华丽的祭司服，年约七十岁的男子。

大概是和教会有关係的人物吧。

而且既然是能够进出王城的身分，那他在教会总部的地位应该也很高。

「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也这么想吗？」

「是的。而且能施展那种程度的『圣光』的魔法师，可说是非常稀少。」

据说就算没有魔法的才能，只要在教会以圣职者的身分修行，要让自己拥有的微弱魔力具备圣属性并不困难。

恶灵无法靠近魔力带有圣属性的圣职者，而只要使用被赋予神圣之力的魔法道具，就能驱除他们。

然而，通常只有魔法师能够施展战术或战略等级的圣魔法。因此能使用大规模圣魔法的圣职者，或许真的相当稀少也不一定。

「我建议威德林大人，之后应该到圣教会接受正规洗礼。」

「正规洗礼吗？」

「威德林大人还年轻，又是南部出身。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总而言之，就是说我是个土包子就对了。

「所谓的正规洗礼，就是和刚出生时在故乡教会进行的洗礼不同，只有少数信徒能在王都的教会总部接受的洗礼。即使本人希望，也必须先获得教会的许可。所以通常只有王族、贵族和大商人等大人物符合条件。」

「那是件非常荣誉的事情。」

简单来讲，就是应该叫「专为上流人士设计的洗礼」比较正确吧？

亦即用钱来买名誉和声望。

「(艾戴里欧先生，做这个的目的，是要拉拢我和讨捐款吗？)」

「(正确答案。不过，捐款的部分只能算是顺便，所以不怎么重要。)」

艾戴里欧小声地向我说明，简单来讲就是各个教派间在抢信徒。

要是有知名人士或事业成功者参加自己的教派，就能获得庞大的宣传效果。

这个国家除了国教的正教徒（Catholic）派以外，还有主张回归古典清贫教义的新教徒（Protestantism）派、提倡激进基本教义的怀古派，以及和各地的原始宗教结合后多达数十种的各类自然派，神明明只有一个，各教派间却纷争不断，这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宗教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小子，只要接受过一次正规洗礼，其他教派就不会随便来找你加入。所以有空就去一趟吧。)」

看来各教派间虽然感情不好，但还是会遵守不能互相抢夺信徒的潜规则。

「(我知道了。)我会趁待在王都的这段期间找机会拜访。」

「看来威德林大人也是位虔诚的信徒。这真是太好了。」

因为我坦率地接受正规洗礼的邀约，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露出满面的笑容。

当然我根本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唉，虽然我想对方也没期待到这种程度。

「那么，朕也有事情想拜託你。」

「是的，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希望你能将这次取得的古代龙骨和魔石卖给朕。」

原来如此，我总算理解艾戴里欧先生之前为何说不会有拍卖会了。并非因为这些素材过于贵重，而是他事先就看穿王家会将这些能当成战略物资的素材纳入掌中。

「其实只要有那颗魔石和骨头，就能启动一艘之前閑置的巨大魔导飞行船。」

「巨大的魔导飞行船？」

按照陛下的说法，除了目前正在运作的魔导飞行船以外，似乎还有几艘即使已经从遗迹里挖掘出来，依然因为没有适当大小的魔晶石而无法启动的船。

「在王都的郊外，有座在古代魔法文明时代建造的造船厂遗迹。」

在那座遗迹的船坞内，还有一艘比我们之前搭的魔导飞行船大上四倍、全长超过四百公尺的超巨大飞行船沉睡其中。

「虽然也不是不能透过连结小型魔晶石启动，但因为这么做的燃料效率极低，连结处又容易过热，所以完全无法使用。明明这在古代魔法文明时代算是非常普及的技术……」

儘管现在也仍在研究，但似乎还没有显着的成果。

要替空的魔晶石补充魔力并不困难，只要使用许多小型魔石，或是準备几名魔力量高的人类就办得到。

不过，至今从未有人成功将许多小型魔晶石融合成大型魔晶石。

如果想取得大型魔晶石，就必须去遗迹内寻找，或像这次一样从属性龙等级的强力魔物身上取得巨大的魔石加工，而无论哪种方法的风险都极高。

「除此之外，因为是放在船坞内的船，所以许多零件和装甲都被拆掉了。」

虽然构造本身并不複杂，製作起来也不需要高度的技术，但总之就是需要一定的强度，而最适合的材料就是古代龙的骨头。

「只要替古代龙的骨头进行加工，拿来填补不足的零件和装甲，就能让巨大魔导飞行船安全地运作。如何？你愿意卖吗？」

「是的，那是当然。我非常乐意提供给您。」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能拒绝的状况。

要是在这里拒绝，之后应该也卖不出去，而且若被国王盯上，也会给老家添麻烦。

儘管那个老家对我并不算特别好，但也没虐待或迫害我。

只希望我们彼此都别惹出风波，让我能够顺利独立就好。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就用一千五百枚白金币买下骨头和魔石吧。」

「陛下！再怎么说，这价格也太高了！」

在陛下旁边，一位看起来像是高官、上了年纪的贵族对收购价格提出异议。

看来他似乎是负责王国财务的人。

「民间的行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吶，艾戴里欧。你是定期为王国批发必要物品的宫廷商人，所以应该知道朕的提案是正确的吧？」

陛下向我旁边的艾戴里欧先生询问魔石与骨头的行情。

「是的，那种尺寸的魔石，价格应该不可能低于一千两百枚白金币。骨头也一样。龙骨算是珍贵的素材，偶尔甚至必须从遗迹的出土品拆下来重新利用。那么大的一副龙骨，下次不晓得要几千年后才能入手。所以我认为三百枚白金币算是非常妥当的价格。」

「不过，这样预算方面……」

「我听说之前为了重新启动那艘巨大飞行船，编列了两千五百枚白金币的预算。虽然我不知道全部需要多少经费，但就算扣掉一千五百枚的材料费，剩下的花费应该也不会超过一千枚白金币。我想这样的价格，应该还在预算的範围内。」

即使财务负责人依然不肯放弃，陛下仍不打算改变心意。

「话虽如此，若不在这方面加以节约，恐怕会对因为预算不足而延误的其他案件与业务，造成更深的影响。」

「我说卢克纳财务卿啊。预算这种东西的确不是无限。如果能以较低的经费完成相同的事情，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那么，陛下。」

「不过啊。要是在这种时候对有功者的奖励小气，只会让其他人将来更不想对王国有所贡献。

如果这个人将魔石和骨头拿去拍卖，艾戴里欧，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陛下再度询问艾戴里欧先生。

「是的，魔石与骨头的标準行情价是一千五百枚白金币。不过如果举行拍卖，应该会有许多人不惜勉强自己也要竞标这些商品。虽然我本人不会出手，但其他大人物应该能轻易竞标到两千五百枚白金币吧。然后，他们应该会一面主张自己多么辛苦才取得这些商品，一面向王国收取高额的手续费。」

通常商人在受託竞标商品时，都会针对成交金额收取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因此一旦再加上手续费，就会轻易超过预算。

艾戴里欧先生向陛下说明，即使花费一千五百枚白金币，王国这边依然非常有利可图。

「卢克纳财务卿，假设只花一千五百枚白金币就能凑齐所有材料。之后还需要再花多少钱，才能让飞行船正式运作？」

「是的。剩下的作业是替材料进行加工、将魔晶石装上引擎、替飞行船装上其他零件与装甲、运转测试，以及最后的装备工程，总共大约需要三百枚白金币。」

不愧是全长四百公尺的超巨大飞行船。

光是听见重新启动所需的预算，就让人晕头转向。

「那么省下来的七百枚白金币，就让成功节约预算的卢克纳财务卿，自由地分配到你想优先补助的项目吧。」

「遵命！」

卢克纳财务卿一听见这句话，便再也不提出反驳。

「那么，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财务大臣成功大幅削减了巨大魔导飞行船的重启预算，并获得了分配这些多余预算的权利。

陛下的手段之漂亮，别说是其他朝臣了，就连我和艾戴里欧先生也无话可说。

「对了，购买素材的事情只是单纯的交易。朕必须另外给予你奖赏和表彰才行。」

「奖赏和表彰吗？」

「没错。因为你成功保护了花费八百枚白金币才得以运作的魔导飞行船，免于受到古代龙吐息的威胁。虽然根据报告，布雷希洛德藩侯麾下的布兰塔克也出了不少力，但如果没有你的努力，那艘船迟早还是会被撃坠吧。」

陛下说的没错，虽然布兰塔克先生的「魔法障壁」能够抵挡古代龙的吐息，但不可能在防御的同时，给予古代龙致命的一撃。

一旦布兰塔克先生的魔力消耗到无法继续张开「魔法障壁」，船就会被古代龙的吐息破坏。

「若古代龙在那之后接着继续袭撃王都，一定会造成极大的损害。按照常理，应该要对你这个弒龙者，给予相对应的表彰才行。」

就在陛下说明的同时，一名文官拿着放了某样物品的托盘从后面现身。

「基于讨伐不死族化的古代龙，以及守护魔导飞行船的功绩，在此赐予威德林·冯·班诺·鲍麦斯特双龙勋章。」

谒见会场突然化为叙勛会场，陛下亲手将刻了两条相同的龙、由黄金和绿宝石製成的勋章别在我的左胸。

与此同时，周围开始响起热烈的掌声。

看来这似乎是非常名誉的勋章。

由于我从前世开始就和表彰没什么缘分，因此从来没调查过关于勋章的事情。

与其花时间调查那种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拿来进行魔法的特训。

我就是这种男人。

「接下来，朕，赫尔穆特王国国王赫尔穆特三十七世，授予汝，威德林·冯·班诺·鲍麦斯特第六位準男爵的爵位。那么，鲍麦斯特卿。」

「？？？」

「(小子，快念叙勛时宣誓的台词啊。誓词很短，所以你应该还记得吧？)」

就在我因为这突发的状况整个人僵住时，一旁的艾戴里欧先生小声地出言相助。

「吾之剑，将为了陛下、王国，以及人民挥舞。」

这么说来，小时候母亲的确曾教过我这方面的礼仪，于是我慌张地念出回想起来的誓词。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要念这些台词的时候——就算让我挥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成果——就连在宣誓的同时，我也在心里想着这种无聊事。

「这么一来，鲍麦斯特卿就是王国的臣子了。话虽如此，朕并不打算用官职束缚你。你就去参加哥哥的婚礼，游览一下王都，并自由地走上冒险者的道路吧。」

虽然我只是任由接连发生的意外状况摆布，但最后总算是获得了一大笔钱、勋章以及爵位。

然后不知为何，在我身旁露出苦笑的艾戴里欧先生，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