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我认为我的人生充满波折。
以训练为名的拷问、像要去散步一样被带到各国动蕩不安的地区。每天都过着与「普通」两字遥不可及的刺激生活。
随着时间过去,我当上「第三十七特殊工作员」……即所谓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从事危险任务,以此维生的特务。
在那里我遇见了同伴,被他的志气吸引,与他并肩作战。
我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世界生存下来,于年过五十时退休,负责教育后进。教人并不简单,不过发现栽培徒弟的乐趣后,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在我度过充实生活的期间,某地下组织在暗地制定可能会颠覆世界的计画。
我们的组织发现对方的企图,决定将其歼灭,然而该组织过于庞大,必须慎选人选,上头便派过去拥有最强称号的我前去暗杀。
我是个退休的大叔,万一送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个残酷决定很有组织的风格,不过其中明显包含其他意图。
恐怕是有人看退休后还是有一定程度发言力的我不顺眼。
我的战友坚决反对,说这怎么看都是阴谋,但我没有拒绝。因为如果我成功解决目标,上头答应会让我的战友升职。
我做好万全準备,执行任务…………却失去了性命。
讲了一长串,简单地说就是我的人生和一般人大相逕庭。我去世时已经过了六十岁,自认不会轻易失去冷静,现在这个状况却令我难掩惊慌。
「啊呜——!」
为什么我变成婴儿了!
我想这么吶喊,可是不晓得是不是这婴儿的身体声带还没发育完全,我没办法讲出自己想讲的话。小到惊人的四肢,以及明明属于自己却无法随心所欲行动的身体。我本来觉得自己惯于面对超出常识範围的事态,不过这也太超乎预料了。
我心想「总之先冷静下来吧」,试图恢複镇定时,忽然一道影子落在我脸上。
「——……——……?」
好像有人来看我,对我说了些什么,然而尚未发育完全的眼睛和耳朵看不清对方,也听不太清楚声音,所以我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对方看来没有敌意,首先该冷静整理状况。切换心态时要迅速、冷静且準确……就来回顾一下记忆吧。
我在临死前成功解决掉目标,自己也受了致命伤。
凭这具负伤的身躯不可能逃出,因此我选择和建筑物一同炸毁,顺便湮灭证据。我还记得被掉下来的瓦砾砸到的感觉。
之后我便失去意识,醒过来时已变成一名婴儿。
这是俗称的投胎转世吗……我为何会拥有自我意识和记忆?
死后记忆和灵魂会被凈化,以一无所知的纯白状态重生,这才是投胎不是?
而且我明明想得起自己的人生历程,却不记得过去的战友和徒弟们的名字及长相。
缺了一角的记忆、无法获得情报的状况、婴儿的身体。
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也没人会告诉我。
我判断继续烦恼也没意义,停止思考,这时眼前的人把我抱起来,开始哼歌。
虽然这对眼睛看不清楚,只要靠近一点还是能隐约看见东西,因此我试着观察面前这个人。
白髮绑在脑后,脸上皱纹很多,散发出沉着冷静的气息,我想她应该是名颇为年长的女性,但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人是个美女。若是死前的我,说不定会约她喝杯酒。
然而不知为何,她穿着女僕装。以角色扮演来说这衣服材质太好,所以她应该是真正的女僕吧。意思是,这里是外国吗?
在我心不在焉地思考的期间,她也温柔安抚着我,唱起疑似摇篮曲的歌。内容我仍然听不懂,不过她看着我的慈爱眼神,以及从她口中传出的轻柔旋律,使我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必须思考的事情有很多,但我无法抗拒这舒适的感觉,坠入梦乡。
※ ※ ※ ※ ※
醒来后过了一个月,我所知的世界还是只有这间房间。
大小约三坪,房内只有我躺着的这张附围栏的床,以及桌子和衣柜,连本书都没有,用一句「单调冷清」就能形容。
棉被触感也有点差,让我觉得这里挺落后的。
婴儿的工作就是吃和睡,在吃饱就睡醒了再吃的循环下,我的身体顺利成长。
本来只看得见模糊景象的眼睛变得能看到远处,听起来像从故障的音响传出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
身体也多少能动一下,可是能量消耗得非常快,马上就会肚子饿。
平常那人都会在精準到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监视我的时机过来喂我,今天却迟迟没出现。
在我心想「我醒来后从来没哭过,今天就来哭一下吧」的时候,房门打开,照顾我的白髮女僕走了进来。
「——……———————」
……嗯,还是一样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声音听得清楚,语言完全不通。
前世我因为工作的关係到过世界各地,懂很多外文,她讲的语言我却从未听过。
只要听她讲的话,我迟早会学会这种语言,所以现在就先吃饭吧,反正凭婴儿的身体也没办法仔细调查。
这时,我发现白髮女僕身后有一名和她穿着同款女僕装的少女。
白髮女僕不顾疑惑的我,面带一如往常的慈爱笑容,把盛了食物的汤匙送到我嘴边。正常来说喂婴儿应该是用奶瓶吧……算了。我张开嘴巴,吞下食物。
「————————」
我想她大概是在示範给另一位女僕看。白髮女僕只喂我吃了两口就把食物交给少女,离开房间。
少女带着满脸笑容走过来时,我发现有个地方明显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名少女长了对猫耳?
她是个把红髮绑成马尾的可爱女孩,我实在很在意她头上的猫耳。前世确实有这种店员会戴猫耳的角色扮演咖啡厅,但无论我怎么看,那对猫耳都像真的一样动来动去。
在我愣愣看着猫耳时,少女把汤匙递了过来。
儘管还有一堆为何不用奶瓶之类的疑惑未解,我现在肚子很饿,便决定先吃饭。
「——……!————」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每喂我吃一口都会扭动身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吃完饭后也只是笑着一直看我。
莫非你对可爱的东西没抵抗力?不过这里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我长得可不可爱。
话说回来……那猫耳是真的吗?
我伸手表示想摸那对猫耳,少女却只是喜孜孜地抓住我的手指。
重複好几次同样的动作后,少女似乎终于明白我的用意,将头凑近让我摸她的猫耳。
嗯……耳朵有人体的温度,确实是从头部长出来的。
除此之外,少女臀部还有一条猫尾巴,这孩子真的是人类吗?
「——!——————……」
在我为怎么看都丝毫不假的猫耳和尾巴感到惊讶时,少女彷彿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手闭起眼睛,然后竖起食指,开始喃喃自语。
「————!」
最后在她气势十足地吶喊的瞬间……少女指尖出现一颗火球。
等一下,她是从哪变出那颗火球的?
是魔术吗……可是她两手空空,再说火焰又不是能变成漂亮球体浮在空中的东西。
「——……——!」
少女没有理会因这超出常理的现象目瞪口呆的我,动动手指,火球便开始在房间里面飞来飞去,因此我确信这不是魔术。
这是所谓的……魔法吗?
「————?」
在我如此心想的同时,白髮女僕回来了,她一看到在天上乱飞的火球,就拍拍少女的肩膀扬起嘴角。少女感应到这抹笑容底下的怒气,冷汗直冒拚命道歉。不知不觉,火球也消失了。
真正的猫耳,以及凭空生出火焰的魔法。
运用科学技术分析全世界的我的前世,并不存在这些事物。
亲眼目睹此情此景,我只得面对我一直下意识逃避的现实。
这里绝对不是地球……
※ ※ ※ ※ ※
我承认自己的所在地不在地球上后,过了三个月。
我的头部已经能自由活动,也可以用爬行的方式移动。
现在我每天都会趁女僕不在时爬出床外,专心收集周遭的情报。
然后加深对现状的理解,再度确信此处不是地球。
这里存在「魔法」这种非科学现象,所以应该称它为异世界吧。
由于工作因素,我还以为我死后肯定会下地狱,想不到竟然会投胎到异世界。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摸不透人生。
若要用我前世的世界来譬喻这个世界的文明等级,应该最接近中世纪的欧洲。
电器产品当然不存在,光是点一盏灯都得用蜡烛,但是有魔法可以用,所以也没那么不方便。
今天我也打算偷偷爬出房间,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不过吃饭时间快到了,我便乖乖回到床上。
「来,吃饭啰。我会把你喂得饱饱的。啊——」
最近我终于能理解本来听不懂的语言。
虽然婴儿成长速度很快也是原因之一,我想帮了最多忙的就是这个猫耳女僕。
这女孩非常多话,会一直喋喋不休和我说话,因此我自然而然就学会这种语言。听得懂人家在讲什么后,当然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天狼星……这就是我的新名字。
儘管真相未明,我就这样获得重生了。前世的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但我既然拥有自我意识,就想以「天狼星」的身分好好活下去。
「喂完了吗?」
白髮女僕……更正,艾莉娜也过来看看情况。
我不晓得她的详细年龄,只知道她有一定年纪,今天也完美无缺地展现专业女僕的风範。
「喂完了。是说天狼星少爷吃得好乾凈唷。喂婴儿吃饭明明应该更累人的说。」
「天狼星少爷是特别的。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她是很专业没错……却有点像过度溺爱儿子的笨妈妈。
我一开始以为艾莉娜是我的母亲,然而听她们的对话,这两人似乎把我当上位者对待,所以应该是我误会了。因此,用笨妈妈来譬喻有点奇怪,但她看我时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说她是笨妈妈我认为也没错。
「确实,他好像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啊啊,天狼星少爷真的好可爱。」
陶醉地看着我的猫耳女僕叫诺艾儿,年龄我想差不多十三岁。
跟在艾莉娜身边学习的她,身上还残留着与年纪相符的稚气。
「他什么时候会开口叫我姊姊呢?不,叫『姊姊大人』也不错……」
还有,她有点脱线。
「叫什么都可以,之后麻烦你打扫啰。」
「知道了!」
诺艾儿精力十足地回应,艾莉娜则温柔把我抱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她走到门前,带重生后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我来到户外。不晓得这个世界有没有四季变化,不过外面太阳又大又温暖,感觉很适合睡午觉。
「今天很暖和呢。我们到外面散散步吧。」
艾莉娜抱着我,在宅邸附近慢慢走动。
顺带一提,这栋房子从外观看来是很高级的两层楼木造建筑。
里面有六个房间,我想比一般家庭大一点。她们都叫我「天狼星少爷」,所以我以为我应该是个上流贵族,住在更豪华的房子……难道是我误会了?
这里的庭院非常大,随处可见的菜园和树木被照顾得很好。
然而这栋房子四周都是森林,我完全没看到其他住宅。只有一条路通往疑似正门的地方,使我觉得这里是光用乡下还不足以形容的边境。
在我沉浸于思考中的时候,一只头上长角的红色兔子从附近的草丛跳出来。
「天狼星少爷,那是角兔。它性格胆小,不过是魔物的一种,不可以靠近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