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西村回去后，赤诚打电话问千岁在哪里，然后在医院的天台找到了他。

已经入夜了，周围一片漆黑。从天台望下去，可以看见很多灯光彷彿宝石般闪动着。

千岁依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外面，十二月的室外很冷，他哈地呼出一口白雾。

赤诚在病号服外穿了一件大衣，但还是冷得发抖。他边看着千岁的背影边讽刺，

「你还真是喜欢高的地方。俗话说笨蛋和烟都喜欢高处。」

「你才是笨蛋吧。」

千岁头也不回地回呛，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

「有何贵干啊？」

赤诚来找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

试想一下，自从前天被捲入他被人追杀的破事闹掰后，还没有单独两人好好谈过。

受伤倒没什么，但当初还觉得被他辜负了信任。明明就算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心底还是觉得他会认真对待萌的。

现在也不是说就这样原谅他了，但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他造成的那些麻烦了。毕竟赤诚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我？喂喂，就算要担心，你也应该担心小蓝吧？你重要的妹妹可是失恋了哦？」

「蓝没事的，她早就被甩了，做好心理準备了。」

「那么我又没被甩，你在担心什么？」

千岁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赤诚不羁地一笑，

「你生我的气还情有可原，毕竟我一直在骗你嘛。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道过歉呢，虽然并非本意，但害你受伤真的抱歉了。另外，谢谢你救了我。」

黑暗里他的表情好像油画般模糊不清。

「自那天以后，还发生过什么危险吗？」

「暂时没有了，不过小爱的会场这段时间必须暂停营业了，真是对不起她。」

「小爱没事吧？」

「她现在住在老家，应该没问题吧？随便和她见面反而会有危险啊。你也要小心点哦，最近最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但比起自己，赤诚更担心西村，

「西村也会有危险吗？」

「因为你们的脸都被看到了，所以偶遇的话会被缠上吧。你就利用这个机会当个护花使者如何？」

无视千岁的调侃，赤诚鬆了口气。西村是住校生，不出学校应该没事吧？况且西村的家离得很远，偶遇的几率应该不大。

「放心啦，只要安分守己一点，对方也不会穷追不捨的。到圣诞节应该就没事了吧。」

但除此之外，赤诚担心的还有一件事。

「小爱是知道的吧？」

就是千家假扮千岁的事，千岁耸耸肩回答，

「只有小爱知道。」

「你真的和小爱分手了吗？」

「分手了。」

千岁转头望向栏杆外面，

「不然，我会被宠坏嘛。」

「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吗？」

千岁笑而不答。

天台上颳起了一阵寒风，等全身的体温彷彿都被带走了后，千岁开始自言自语，

「我这阵子过得郁闷死了。」

他朝着栏杆外面吐露着，

「在等待小萌迴音的期间，千家那副忧郁的样子看了就烦，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还要被你逮住。」

就像赤诚为蓝排忧解难一样，千岁也为了大哥的恋情不遗余力。

「但或许我是不想看到小萌和千家在一起吧，一想到要给千家助攻，就忍不住逃了。」

「…你喜欢萌吗？」

假如说，六年前喜欢上萌的不只有千家，千岁也喜欢上了萌。但不想和大哥抢的他，为了忘记萌，开始游戏花丛。

然后现在他还为了促成大哥和萌的恋情，不惜出借身份。

但想当然，两人越接近，他就越痛苦。

所以明知道会造成误会，他却也在游戏花丛。因为他无法停止寻求安慰。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完全可以抢走萌。反正萌以为自己的初恋是千岁，然而在赤诚的所知範围内，他一次都没有趁出借身份的机会对萌出过手。

即使难以忍受，他也一直在为两人助攻。

这到底是为了谁？

千岁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后才说，

「对我来说小萌是特别的哦，她可是千家喜欢了六年的初恋啊。」

和萌交往的不是千岁，所以他周旋于女孩子之间并无问题，但不惜出借身份，也要促成大哥的恋情又不同寻常。

「我有一个猜测。」

听了赤诚的话后，千岁朝赤诚转过身来。

「你…」

赤诚在千岁的眼神中静默，千岁提起嘴角一笑，

「我喜欢我哥哦，大概比任何女孩子都要喜欢。」

「……」

「没办法，毕竟是家人嘛。」

家人…一句话就可以归纳的关係，却显得极其遥远。

「小时候可是连父母都分不清我们哦，没办法，谁叫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呢。」

在来找千岁之前，已经从西村口中听到猜测，做好心理準备了。但赤诚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实陈述，

「你这个兄控。」

「才不想被你说啊。」

千岁吐槽你这个妹控后，又低着头说，

「不过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曾经在学校的天台上，千岁看破了赤诚对蓝的感情。

那是因为他能感同身受。

对家人、对妹妹、对大哥所拥有的这份感情，究竟是正常还是不可饶恕的呢。

「你现在已经完全把小蓝当家人来看待了吧？」

赤诚因为有西村才能做到。

千岁有没有那个能让他忘记一切的人呢。

「你会和小爱分手……」

「接下去就是个人隐私了，恕我不便回答。」

虽然千岁这么说，但这就是答案了吧。

和赤诚利用西村来忘记蓝一样，千岁也做着类似的行为。

但和赤诚不同的是，他或许始终无法摆脱那些感情。

就算游戏花丛，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另一方面，还必须为不知情的大哥助攻。

千岁就是爱上西村之前，无法忘记蓝而束手无策的赤诚。

「…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千岁啼笑皆非地说，

「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换作是你会让小蓝知道吗？」

不可能。

绝不会让蓝知道赤诚对她抱有的感情，就算无法忘记，不管多么痛苦。

但无法被原谅，也得不到解脱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

「真的没办法了吗？」

「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嘛，所以我就想搬出去。」

所以，才打了好几份工吗？

「拉开距离之后或许慢慢就能忘掉。你和小蓝在拉开距离之后不也分开了嘛，或许我也行呢。」

蓝和赤诚分别了近三年。虽然赤诚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但比起一直待在身边看着，抽身离开或许还能轻鬆一点。

「考一个好大学，然后搬去一个没法轻易回来的地方。这样或许我也能变得普通一点吧？至少能装得像个正经人了。」

普通、正经这类的词根本不适合千岁，但他或许一直这么期望着。

「在这里做不到吗？」

「谁知道呢，但我真的快装不下去了。」

千岁朝上空呼了一口白雾，

「还以为分开了，改变了，就能忘记。」

想要分开，想要改变，想要忘记。

不是因为落榜，或是受到别人的影响而堕落。

而是为了堕落，才去考了那个中学。

「但好想把一切都毁掉。」

赤诚感觉在此时，才终于窥得了千岁的身影。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压抑的真心。

好不容易千家和萌在一起了，但对千岁来说，却只是徒增痛苦罢了。千岁彷彿要抖落那些烦恼般耸耸肩，

「所以我要远走他乡。高中一毕业马上就走。」

赤诚第一次知道，他轻浮的外表下蕴藏的重担。

「你是第二个让我说出来的人。你可别再被西村甩了啊。」

「谢谢你帮了我。」

千岁会全力撮合赤诚和西村，或许就是不想让赤诚遭遇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话说，这都不是你想到的，全都是西村告诉你的吧？你的脑子才没有这么好吧。看西村在查我就觉得不妙了，而且她又是女生，女生都很敏锐。」

千岁眯起眼睛，

「不是我真是太好了吧？千家可比我靠谱多了。和你一样，他绝对不会出轨。」

千岁的这句自嘲显得格外讽刺。他只是寻而不得罢了。

「总之，你可别因为失恋就去跳河，也别做什么危险的事。」

赤诚感同身受，所以不禁安慰道。但被千岁吐槽，

「你啊，那么不会说话，真亏西村能忍呢。」

最后千岁叹息着摇摇头。

听到千岁真心话的这天夜晚似乎尤其寒冷。

但渐渐的越发寒冷的日子被节日的欢快取代。

圣诞节的气氛渐浓，但比那更早的是期末考试。

「你好。」

在考试前的周末，千家出现在水泽家。虽然名义上是来指导萌学习的，但也算是第二次正式的登堂入室了。

在赤诚出院后，千家就作为萌的男朋友被正式介绍给了大地和新爱。为人谦逊，外貌出色，大地和新爱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