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矢子微微一笑,将手机从耳朵上拿开。接着,她把这支五颜六色的手机放进脚边的垃圾袋。这么多手机,用也用不完,她完全不缺少与外界联络的工具。
亚矢子一面用手枪前端搔着太阳穴,一面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学生。
「我已经向各位的父母亲要求赎金了。现在我很期待,不知道到底能收到多少钱。期限是今晚七点。只有那些真的想救你们一命的父母,才会奋不顾身,拼死拼活去筹钱吧。」
亚矢子恶作剧般地微笑着。
「这班上到底有几个同学的父母,是真正爱自己的孩子呢……这样应该就能弄清楚了吧。」
龙彦咬牙切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她是想害我们抬不起头来吗?竟然这么嚣张,让那种臭老爸出这个钱,谁受得了。讲什么恩不恩情的,狗屁啦!他紧紧握住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
另一方面,进太郎还是一样冷静。就像精密的机械针对每个点做细密检测,他也让眼睛与耳朵全面启动,试着推测自己目前所处的立场与状况、什么事正如何进行着,以及亚矢子真正的阴谋究竟何在。不过再怎么想,「自己仍与死亡为邻」这点,似乎没有变。但是反覆在脑中想着各种可能性,其实就等于在思考如何才能活下来。
直子閑得发慌,小小伸了个懒腰。亚矢子锐利的目光看到了。
「你很悠閑嘛,金泽同学。」
「还好啰。」
亚矢子的右手悄悄抬了起来。直子看着枪口,很难得变为乖巧的眼神说道:
「你知道,如果我受伤的话,你会怎么样吗?」
「你说呢?」
「你会被杀的哟,会无处可逃的。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一定会有人把你找出来杀掉。他们很难缠的。」
「……你在说你爸嘛。」
面对亚矢子短短一句回答,直子装出一脸恐吓的表情,看着她。
直子的话让全班同学吓了一跳。以前从来没人问过她的出身或她家人的事。听过关于她的传言,大家都会没来由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因此都有默契,不去乱问。但此刻的直子却出乎意料,自己讲到有关父亲的事,连邻座的进太郎也感到意外。
「你这样说也对。确实,你爸爸在另一个王国里似乎很有地位。原来如此……」
看起来亚矢子并没把直子的威胁当一回事,陷入思考。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就由你父亲来带领每位同学的父母吧。」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直子吓唬人的外表也一併消失。
亚矢子无视于整个人呆掉的直子,从垃圾袋成堆的手机里摸出一支蓝黑色的直板手机。亚矢子一面装模作样地秀给直子看,一面以手指轻弹吊饰末端的黑色小球。
「竟然用黑珍珠,真是奢侈呢。你父亲送你的吗?」
接着,她向嘴巴半开的直子问道:
「你父亲的电话几号?」
直子露出吃惊的表情,决定假装不知道。
「即使没住在一起,至少也会互相联络吧。」
「……」
「你要为了区区一个电话号码而死吗?想必你父亲也会很感叹吧。组长的独生女,竟然因为这种无聊到不行的理由而白白死掉。」
直子本来彻底垮了下去的双颊,又紧紧绷了起来。亚矢子都讲得这么白了,应该没有必要再怀疑了,她是来真的。直子看着亚矢子,亚矢子的眼睛也直盯着她。直子又移开了视线。亚矢子钩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慢慢弯曲了起来。陷入绝境的直子,嘴唇反射式地吐出电话号码。不看电话簿就能流畅背出号码,表示她其实与父亲常常联络。
亚矢子听着直子讲号码,眼睛还是直盯着她,只用左手在手机上一个个按出号码来。按下最后一码,她满意地把耳朵靠了上去。如果直子是因为「有父母宠我」而感到满足,她的父母也因为「有女儿可以宠」而感到满足的话,那么要让她父亲乖乖依照指令行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而且效果更好,事情也会更顺利。况且在这种状况下,也刚好可以看看,原本各自满足于扮演父母与女儿角色的他们,心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这可又是另一种乐趣了。
「喂,我是令千金直子在宝岩高中的级任老师。我叫近藤亚矢子……」
明明是嫌犯,竟然还用这种客气口吻讲话。
「……是的……她很好,还很有精神呢。您想听她的声音是吗?不过直子小姐似乎因为没脸见您而不想接电话耶……」
讲到这儿,亚矢子开心地窃笑着。直子伸长了耳朵,却又努力不看亚矢子,拚命想维护自己的面子。
※※※
此时三鹰署正陷入大骚动,一片混乱,就像一锅被打翻的大杂烩一样。媒体为追蹤三鹰署尚未对外详细说明的事件内容,蜂拥而至。负责对媒体说明的几位警官围成人墙,努力抵挡他们进入署内,同时又要像鹦鹉一样,不断大声重複喊出上面交代的台词。
「案情目前还不明朗!我们正在调查!」
辖区警局目前都只有片段的情报,并没有到足以召开记者会的新内容。假如贸然对外说明,也只会在面对记者的尖锐质问时暴露丑态。特别对策总部里头的所有成员,目前都只能忍耐地等着。
※※※
弦间给了现场人员指示、交代事情该怎么做之后,总算有空把目前为止知道的讯息——包括一部分已先行呈报上去的情报在内——透过紧急接好的直通热线,向特别对策总部的佐久间刑事部长报告。一开始,佐久间因久候而焦急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那边传来,但是当弦间向他报告目前发现的异状后,佐久间就没有再出声了。电话那头大概是接上喇叭,听筒里,弦间听得见自己所讲的每项对策,都在佐久间背后透过喇叭大声播放出来。他儘可能保持平常心,把事情交代清楚。
包括嫌犯本人的相关背景(含最新发现的部分)与武装情报(无论是否已经确认过)、定为二十四小时的挟持时间、嫌犯要求赎金、金额以及交款期限,还有,已有五名学生、一名老师以及特警班成员一人丧生的消息……野村副班长重伤,但换得一名学生获释……死亡学生的姓名尚待调查……轻率尝试靠近教室的话,嫌犯就会对学生下手……最后,弦间也表示,希望获得各县市警力的协助,儘快紧急招集SAT,以及组成狙击部队,同时也希望媒体在报道上能有所节制。
若是遥控式炸弹,或许就只能以狙击的方式解决了,不过这当然是真的没有办法下的最后手段。在日本警察的历史中,因人质佔领事件而射杀犯人的例子,屈指可数。多年以来,警方内部培养出,或者说难听一点儿,累积起来的精神——「要不断试图说服嫌犯、要以人质安全为第一考虑、要在不伤及嫌犯的状况下逮捕嫌犯」,屡屡让警方在打算射杀嫌犯时紧急踩剎车。到底怎么做才对,实在很难说。不过,人质成为牺牲者的例子,过去确实也有。以这次的案子来说,已经有六个老百姓和一个警官,合计七人丧命。即便如此,或许上级还在犹豫吧。身为警方一员的弦间,也只能提建议而已。还有,嫌犯搞不好正在看电视。一般来说,发生绑架之类的事件时,为了第一优先考量肉票的安全,媒体通常都会自製,暂时不报道或採访。这是关于报道的协议。否则一旦电视或报纸等媒体一五一十报道了犯罪行为,不但会让犯人因为看到报道而心情受影响,也可能危及被害者的性命。之所以有这样的协议,是以前曾经发生的绑架撕票案所带来的教训。不过,报道协议充其量只是媒体针对警方的要求,在同业间订定的东西而已,并非警方与媒体间的协定。所以对于已经开始报道的媒体,也没有办法叫他们立刻停止报道。另一方面,嫌犯的确有可能从电视上获得一些情报,不过有时候也会被警方反过来利用——事实上,各电视台的空拍画面,对嫌犯来说,是最棒的监视器影像了。只要转个频道,就能完全看到警方接近现场的样子。但警方有时候也可以活用这种画面,反过来欺骗嫌犯。不过,问题在于,那些竞相报道的媒体,到底能赋予多少期待?说实在话,到目前为止,警方并不认为媒体已经好好配合了。真实状况是,由于无法要求媒体停止报道,所以只能向他们强调人命关天,并迅速提供手边的情报,先藉此取得他们的理解,才有办法请他们在报道上有所节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由于这次的状况实在极为複杂,警方高层相当头痛。
电话那头,佐久间向弦间表示对失去部属一事感到难过,并说了一些慰勉的话,要弦间再接再厉,就切断了电话。不过说实在话,嫌犯布下的防卫线坚强到这种地步,警方处处掣肘,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弦间好像被打垮了一样,放下电话,坐了下来,把背靠在椅子上。椅子吱吱地响了一声。跟在一旁的大平也只能站在那儿,束手无策。目前顶多就是静观事情的发展了。两人心中间歇交杂着逐渐开始扩大的绝望与挺着不倒的希望,以及诚挚的祈祷。
大平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木映入眼帘。由于已将所有棘手问题报告给佐久间,大平的心因此整个空了下来。但突然间,心里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他在目前各项重要事实中,找不到答案的疑问。难道是因为受到时间与各种条件的限制,自己才变得这么无法冷静?或许,失去了一名伙伴,也在自己心里造成很大的阴影?眼前的弦间应该也是这样的。他从没看过弦间显露这么疲劳的神色。不过若是去照镜子,自己的神色应该会比弦间更为疲惫吧。大平隐隐在心中自问。
——将近五亿元的巨款如果运到学校,嫌犯要如何用车子运走呢?她真的要从这么细密的包围网中逃走吗?嫌犯的头脑似乎很灵光……她会用这种后果明显可期、像小孩子一样的幼稚方法吗……
※※※
三鹰署玄关前的道路上,一辆黑色宾士的轮胎吱吱作响,停了下来。前门打开,走出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集合在其中一扇后车门外。其中一名男子毕恭毕敬地开了门,车子后座走出一位像是社长级人物的男子。男子的头髮整个往后梳,还夹杂着一些白头髮。不过,他拉了一下领带后,抬头瞪着三鹰警察署招牌的眼神,却不是普通的兇狠。在他之后,车里跟着又下来一个穿着套装的娴淑中年女子,充满坚强意志的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
两个男子往前一站,踏入媒体堆里,一男一女则走在后面。警官压住眼前两名男子的胸口,说道:
「这里不能进去!」
其中一人在警官耳际说了些话,又转头看看后面。那对中年男女点了点头,向警察致意。
「只允许家人进入。请在进门处报上名字。」
警官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下,侧开身子,让男女两人进入署内。注意到此事的记者,对着他们的背后,声嘶力竭地叫喊。闪光灯、摄影机、麦克风……
两人经确认身份后,被带到二楼内侧的会议室。进门处,还有另一个警官再做一次确认。他手中拿着的档案夹内,有着三年D班的名册,名册看起来印得不是很清楚,靠边的地方小小地写着每个学生家里的电话。男子一下就认出,那是传真过来后再影印的。警官以平静语气询问学生的名字,男子回答「金泽直子」。警官用手中的红笔在名册下方的某个名字前面打了个勾。
「请进。」
警官说道,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进门时,男子若无其事瞄了一下那份名册。除了「林小织」那一栏,其他由上至下的每个学生名字前面,都已经打上红色的勾勾。看来他们两人是最后到的。事实上这对男女并非夫妇,当然也就住在不同的地方。男子由于受人之託,来此之前先去处理了一些小争执。在情妇十万火急地打了直拨电话给他之后,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他急急列出解决争执的程序交代给下属,又开车去载情妇。时间就是这样花掉的。
两人身后的门被关上。偌大的会议室里,有五十位以上的学生家属。里头摆着几张简单的桌子,桌上朝向这头摆了五台电视,分别播放不同频道的特别报道。警方并未事先告知家属,就把他们留在这儿,与外界隔开。大家悄悄坐在一排排的椅子上,向着前方,动也不动。不时听到一些啜泣声。这样的景象,看起来还真像在守灵。
男子把直子的母亲留在座位上,很快走到房间前方,面对在场的所有家属,站定身子,眼神也越来越锐利。坐在铁椅上的家属,都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名男子,而感到十分紧张,睁大了眼,心里想着:「怎么了,是不是警察又有什么新情报?」男子咳了一声,以正经到有点诡异的态度开始讲话。他似乎受过训练,发出的声音非常清楚。
「我和各位一样,也是宝岩高中三年D班的学生家属。我是金泽直子的父亲。」
也难怪他眼神兇狠。这男的是黑道组织「真垣联合」底下「入内岛组」的组长,入内岛直心。但不知是不是在意女儿和自己不同姓,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看到他侃侃而谈,本来低着头的家属一个个又都抬起了头。守在房间一隅的年轻刑警想阻止他擅自发表演说,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客气劝阻着。突然间,入内岛用右拳打中刑警胸口的鸠尾穴,刑警啊地叫了一声,身体往前一屈,入内岛又用手刀往他延髓的地方敲了下去。刑警就这样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大概是为了体贴家属吧,这房间除家属以外,就只安排了这么一位刑警。这么一来,身在这特殊空间的,就只剩下学生家属了。
入内岛非常镇定。他把电视声音转小,又对大家介绍自己。这次,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看着他。他环顾饱受惊吓的家长,开始讲话:
「事实上,在开车前来的途中,那个挟持人质佔领教室的嫌犯,直接打了电话给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她说,孩子们在她手里,想救回孩子的话就付赎金。」
家长们面面相觑。为什么警方都没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有个父亲似乎是紧急从公司赶来,他一面拉着西装里皱巴巴的领带,一面站了起来。
「付赎金……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家属都有相同的疑问,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入内岛身上。入内岛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嫌犯是三年D班的级任老师,和电视报道的一样。不过犯人告诉我……由于警方束手无策,只好隐匿情报,拖延时间……为了使事情快点有进展,她才打电话给我。」
「会不会是恶作剧?」
一位母亲带着不安的神情问道。
「我的手机出现来电者的号码,那确实是我女儿的手机号码。为求谨慎,起先我还拒绝和嫌犯说话,挂断电话后,再拨我女儿的手机,结果……就是打给我的那个嫌犯接的。」
他的话越听越像是真的,大家渐渐开始相信他。警方把他们安置在这种地方,切断了与外界的接触,却又不告诉他们最新情报,电视播出的内容也只是不断重複而已。大家藏在心中的挣扎、不安与焦虑,正需要一个出口,所以没过多久,警方就变成大家宣洩情绪的牺牲者。
入内岛放高了声音:
「嫌犯是这么说的——警方很无能,不值得相信。媒体播放的情报,都不是真的,他们只是自己将片段的讯息组合起来,加点儿想像后捏造出故事而已。为什么?因为作为他们情报来源的警方,根本掌握不了状况……」
在场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一字不落地听着入内岛转述的话。讲到这儿,他大大呼了口气:
「即便如此,但是到底该不该把嫌犯讲的话照单全收……我也觉得烦恼。所以要请大家一起想一想。嫌犯的要求是每个学生家属都要支付赎金。」
「要多少赎金?」「犯人讲了什么!?」
家属们情绪激动,入内岛举起双手要大家冷静,继续说道:
「我先讲一下嫌犯告诉我的事情。她挟持了三年D班,目前已夺走一名老师、一名擅自靠近教室的警察,及五名学生的性命。到这里为止,都和电视播放的内容一样。」
沉痛的哭叫与哀叹声此起彼落,大家争相问入内岛问题。
「那五个学生是谁?」
「他们五人的名字是?」
「电视也只报道说有学生丧生,却老是不讲名字!」
到目前为止,媒体直升机的空拍画面,并未靠近堆叠在地上的遗体。即便电视台收到特写画面,也没有足够资讯可以判别死者到底有谁。如果直接播出未经查证的内容,只会徒增混乱。因此,所有的特别报道,都没有直接说明,到底哪些学生已经遇害。
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入内岛摇了摇头。
「嫌犯说,这个要去问警察。」
「警察知道名字吗?」
「已经有一名女学生获释了!她应该非常清楚!」
「对啊!那五人到底是谁,获救的女学生应该知道!」
「那警察应该来告诉我们才对啊!」
「他们是刻意隐瞒的吧!?」
「干吗这样呢?」
「赎金的事不也都没告诉我们吗?什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们讲!」
入内岛压抑着焦躁的心情继续说:
「没有时间了!我来告诉大家该怎么做!」
大家似乎都体认到目前状况的险恶,安静了下来。
「嫌犯似乎已经提出要求了,每名学生的赎金是两千万元,她要不连号的旧钞……没错,这就表示——她已经和警方讲过这件事了。这是嫌犯自己讲的!」
家长们听到这样的消息,都觉得晴天霹雳。警方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他们!
「期限是今晚七点。现在已经超过三点了,但犯人说,她已经要求警方设法让金融机构延长营业时间,并要我儘快把这要求告诉家属。」
大家纷纷看着自己的手錶,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愤怒。时间已经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
「……各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名男子以压过入内岛的音量叫道,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你又觉得如何?」
入内岛看着这名男子。由于情势使然,现在的黑道组织,除了小喽啰之外,干部们早就不再以「一看就知道是黑道」的装扮示人了。如果因为像这样的其他事情,进到警局来,却因为太招摇而被盯上,那可就太笨了。另一方面,这也是很现实的问题。现在光靠在黑社会里混,是生存不下去的,因此大家势必要另外创造出一张可以在外面世界活动的脸。不这样做,根本就混不下去。入内岛也是,只看他现在穿着名牌西装的时髦整齐模样,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是个率领知名黑道组织的组长级人物。不过,可能也因为早就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入内岛那强烈眼神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已足以让一般人也嗅得出来他是道上弟兄。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目前这种非常态的环境下,正是这样的魄力,才得以赢得大家的信赖,让众人不再莫衷一是。
入内岛对着刚才出声的男子讲得更白了:
「如果你认为是骗人的,那就拉倒。但万一这真的是嫌犯的要求,动作不快点就没时间了。银行现在应该还有一些客人,可能还没有打烊。」
大家都闭上嘴,拚命在脑子里思索着。入内岛的声音响遍了整个会议室:
「嫌犯在一小时前就告诉警察她要大家筹措赎金的事了,警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因为这样,嫌犯才根据自己的判断,在人质的家属中选了我,作为联络的对象……看起来,大家到现在都还完全不知道关于赎金的事嘛。」
「你认为打来的就是嫌犯本人吗?」
一个声音高亢的女子问着,入内岛回答道:
「我想是的。何况刚才我已经讲了,请各位想想,万一是真的,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女子又问:
「针对那两千万元的钞票,她有什么特殊要求?」
入内岛看着大家,客气地说道:
「请各位注意听好,可以吗?我照着嫌犯所讲的,转达给各位。她要大家到银行窗口办理定存解约,提领不连号的一万元旧钞,凑足两千万元。然后,每一千万元,也就是十束百万元的钞票,以十字封条包成一捆,所以一共会有两大捆一千万元的钞票。每大捆钞票的包装上,要找两个接缝处,盖上该银行及其分行的出纳印章。」
光是从亚矢子随口就能告诉人质家属这么详细的要求,就知道她有多难对付了。也就是说,亚矢子很清楚,在所有学生家属往来银行的分行账户中(无论是一家银行或多家银行),都可以提领到共计两千万元的定存。还有,每一千万元包成一捆,在计算与搬运上都很方便,任何金融机构的分行都能轻易做到。「钞票捆」一旦变成像积木一样的一整块,就算警方想搞鬼,他们也只能看到最上面与最下面的钞票而已——除了最上面以及最下面两张钞票外,警方无从得知其他的钞票编号。还有,为了谨慎起见,她还要求各分行在接缝处盖上出纳印章,用意就是彻底排除警方可能採取的任何行动。
大家都开始抄写起来,入内岛也应某些人的要求,又把相同内容重複了一次。
「然后,请大家带着钱,在七点之前,到宝岩高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