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的法马,让女帝在休息室休息,把除了少女声音的部分外,进入锔钉的齿轮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枢机神官,并说明没能救下毕尤的原因。虽然无法消除法马故意对毕尤见死不救的疑虑,但是就客观的结果来说,女帝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一命,毕尤则无法生还。
「毕尤先生的事,我很遗憾。」
法马说完,一名神官感叹道:
「这也没办法,我们也从来没想过锔钉的齿轮的盖子会打开。」
以此为开头,当时在场的枢机神官们也闷闷地开了口:
「若不是您即时关上盖子,神圣国会那样直接瓦解、消失吧。」
「感谢您救了我们的性命。」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是在预期之外的时期失去毕尤,对他们的打击应该很大吧。他们全是茫然若失的样子。
在神圣国,大神官死后会举行国葬,并服丧半年。明白无法从锔钉的齿轮中取回遗体的枢机神官们,把老早就準备好的毕尤蜡像放入棺中。看着那场面,法马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老早就準备好蜡像,表示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了呢。现实真是残酷。)
也许是察觉到法马的心情,枢机神官们说,背负融解阵的毕尤在死时也不会留下遗体。
「除了举行丧礼,我们还必须找出下一个背负融解阵的人,选出下一任大神官才行。表面上大神官是由选举决定,但实际情形就如毕尤圣下告诉您的那样。」
法马摇着头说:
「这样一来······一切会恢複原样吗?」
「是的。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可做的事。因为没有人知道锔钉的齿轮的事,就连守护神大人也——」
以献上活祭品来维持世界运作的恶梦连锁还在进行,法马安静地理解了这件事。
名目上,大神官是从名为大神官选举的活动中推选出来的,直到推选出新的人选为止,大神官之位是空着的。
「背负融解阵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但直到找出那人为止,我们会封锁神圣国的国境。」
照惯例,融解阵只会出现在神圣国国民身上,而且通常是出现在枢机神官身上。
检查身上有没有融解阵。但是,找不到那样的人。
当天,所有枢机神官被强制集合,没有其他后补者,使枢机神官们动摇了起来。
「枢机神官中没人有融解阵,这种情况太异常了。这样要怎么办?」
「已经不需要继承融解阵了吗?」
一名枢机神官逃避现实般地发问。
「不,不可能,一定会出现在什么人身上。」
法马看向女帝的后背,以诊眼确认现状。
(当然找不到人了,因为背负融解阵的是陛下。但这件事不能说出来。幸好他们的成见太深,认为融解阵只会出现在枢机神官身上。)
神官们继续讨论着。
「有没有可能出现在国外的神官身上呢?」
「可能性很低,但不是不可能。既然如此,就得召回世界各地的神官了。」
法马趁机发问:
「请让我这外人打个岔,融解阵不会出现在一般人身上是吗?」
「一般人?世俗之人是不可能获选的。」
从来没有世俗之人成为大神官,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获选。神官们如此断言。成为大神官的条件愈严苛,对法马来说愈是有利。
「原来如此。那么陛下也累了,我想带她回去休息。」
「好的。等事情有所进展,我们会再联络您们。」
神官们没有发现法马的意图,轻易地放行。
法马与女帝进入寝室,等了一会儿后,所罗门与茱莉安娜也进来,锁上了房门。确认女帝沉沉睡着后,所罗门严肃地开口:
「没想到会出现在陛下身上,这下子就不得掉以轻心了呢……枢机神官们肯定正拚命寻找身上有融解阵的人吧。」
法马也认为女帝身上的融解阵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是啊。对了,所罗门先生、茱莉安娜小姐,下次暗日食之日是什么时候呢?」
「我们刚才已经调查过了。」
两人对望一眼,由茱莉安娜开口:
「明年八月。现在是十一月,只剩九个月了。」
「居然这么快······总之,只要不让陛下接近锔钉的齿轮就可以了吧?」
「是的。那段时间,不能让陛下待在神圣国。必须趁枢机神官们还没发现之前返回帝都才行。」
(也有可能撑不到明年八月呢。)
明白不能悠哉地等到那时,法马稍微腾出了些时间,把克莱拉找来了。见到法马,克莱拉放心到差点哭出来。
「药师大人!您没事吧!我听说大神官大人去世了。没想到会变成那样······对不起,我没预知到这件事。」
克莱拉不甘心地低头握拳。
虽然说无法阻止牺牲者出现令人遗憾,可是克莱拉能预知的死亡只限与旅行有关的情况。
毕尤没有离开神圣国,所以无法预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别责备自己。都是因为有你的预言提醒,我们才没有放鬆警戒。否则说不定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
「是、是这样吗?虽然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但我的胸口还是一直骚动着。不是这里,而是某个远方出事的感觉。」
「是帝都吗?」
「是,我有那种感觉。不过在这里的大家,都能平安回到帝都。」
「原来如此。毕尤先生的死,使形势出现了某种变化吗?早点返回帝都确实比较好呢。话说回来,克莱拉,你觉得陛下看起来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呢?陛下看起来美丽又高贵,和平常一样。」
看在克莱拉眼中,女帝有如慈母。
(看不出融解阵造成的影响吗?或者因为是九个月后的事,所以现在还看不见呢?)
法马对克莱拉的话感到疑惑,看向在床上沉睡不起的女帝。
(能破坏融解阵吗?切除一部分皮肤的话,能破坏阵形吗?)
法马回想起女帝曾说过,因为她的火神纹不完整,所以守护神没有寄宿在她身上。在这个有神术的世界,神术阵的形态,似乎具有重要的意义。
假如融解阵出现缺陷,说不定能让女帝逃过一死。法马觉得有尝试的价值。
想到这里,法马掀起女帝身上的被子,检视她小腿上的火神纹。火神纹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不完整,而如今,女帝背上还多了融解阵。
(在融解阵上加笔,使其成为没有意义的花纹,就能破坏阵形了吗?可是那样一来,融解阵会不会又转移到什么人身上?说到底,这个融解阵是怎么形成的?)
说不定自己一直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至今为止,法马从来没有兴起过调查女帝身上的融解阵、自己手臂上被称为葯神纹这类所谓的圣纹的念头。虽然他一直把葯神纹当成烫伤的痕迹,但因为有时候会发光,所以也难以如此解释。透过诊眼,法马能看见女帝的背后在发光,代表不只是烫伤,说不定是其他病变。法马立刻向诊眼发问。
「烫伤。肥厚性疤痕。蟹足肿。」
(都不是······不然的话······)
「感染症?」
(光变淡了!)
带着咒术的刻印,其实是感染症造成的。究竟有谁会发现这种事呢?老实说,就连法马也意想不到。
「细菌感染、病毒感染、寄生虫感染······」
法马想缩小範围,但光芒没有反应。基本上,以诊眼判断病名时,是把可能的病名或癥状一一说出来,不是总有一天猜中,就是永远都猜不中。所以得先扩大病名的範围,再逐渐进行筛选,可是看样子,这次不能用往常的方式解决。而且,假如法马不知道病名,就永远猜不出答案。所以诊眼只能作为参考,不能过度依靠诊眼进行诊断。
(是什么感染症!?如果诊眼无法判断,也只能回帝都做详细检查了。)
说不定是未知的疾病。不以先入为主的想法下判断的话,说不定能发现潜藏的病态。法马收起诊眼,正在做深呼吸时,女帝睁眼,轻轻伸了伸懒腰。
法马来到正在揉眼的女帝身旁,假装平静地试探道:
「陛下,您醒了吗?您觉得身体如何呢?」
「唔,总觉得背部热热的······怎么了?朕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
女帝感觉后背有异状,伸手想去碰,却被法马阻止。
「不久之前,锔钉的齿轮的盖子崩塌,陛下跌落齿轮之中,背部因此受了伤。虽然我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因为伤口发炎了,所以请不要碰或抓发热的部位。请吃下这些消炎止痛药,我会继续观察您的伤势的。」
「既然你已经处理过了,那么朕就没意见。朕很相信你哦。」
然而,女帝的语气中没有平常的霸气。
「我是陛下的主治药师,我只是在做应做的事。」
无法掌握融解阵的真面目,使法马觉得很闷,但他还是安抚着女帝。女帝似乎想问什么,但又转念似地摇头,露出清爽的笑容。
该不会她早已明白自己和毕尤一样,背负了融解阵吧?法马总觉得女帝的笑容中带着种认命似的感觉,令他心痛不已。
「嗯,朕饿了。」
女帝拍了拍肚子,装傻似地说道。
「有食慾是好事,我去请人準备餐点吧。但是在用餐时,希望陛下最好别提起背上的伤。」
关于这件事,不论如何都必须封口。女帝身上有融解阵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假如女帝不小心把背部有异状的事说出来,毕竟是这个时间点,神圣国一定会起疑。
「嗯,朕是一国之主,不能让其他国家的人知道身体有恙。就这么做吧。」
「是。」
(悟性真好。幸好陛下是聪明伶俐的女性。)
正餐前,女帝除了祷告,也哀悼了毕尤之死,接着告诉神圣国自己打算先回帝国。
「既然神圣国即将进入服丧期间,朕也不方便继续待下去,而且朕也必须回自己的国家处理政务才行。」
由于毕尤的丧礼日期尚未决定,所以女帝表示了自己打算先回国处理政务的意思。神圣国方面乾脆地答应了女帝的要求。只要能脱离神圣国,就能争取一些时间。
「好的······旅途中请小心安全。不如派神圣国的骑士团保护陛下吧。」
「无须担心,朕会保护自己。」
女帝淡然地拒绝。也许以为自己多管閑事了,枢机神官耸了耸肩。
「是在下失礼了。但是帝都神殿的神官长科莫也即将回圣佛尔波帝都,希望陛下能让他同行。听说帝都神殿的秘宝被盗,所以必须紧急带新的秘宝回去。秘宝被盗的神殿会变得非常脆弱,而且帝都神殿本就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
「秘宝被盗?神殿的警备未免太薄弱了吧。」
「我等无可辩驳,实在汗颜。」
「在回国之前,朕想知道新任大神官的选任进度。」
「由于还没发现候选人,请恕我们事后再向陛下报告。」
一面用餐、一面听着对话的法马,因为枢机神官们不知道女帝就是候选人而鬆了口气。顺带一提,法马的餐点中没有加入任何异物,他总算有余裕享受料理之乐了。
「那么,等继承人问题解决后,再联络朕一声吧。朕会派使节前来祝贺的。」
女帝说完,便起身离开。女帝离席后,法马再次向枢机神官打听神圣国接下来的动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儘管告诉自己。法马这么说。
枢机神官说,假如没有发现下一任大神官,神圣国可能必须在大神官之位待定的情况下,大幅改组组织架构。
「虽然在行政上,暂时没有大神官也不成问题,可是有只能由大神官执行、非常重要的神术仪式,假如大神官不在,将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法马不禁露出微妙的表情。
「以神圣国为中心,在各地施展的神术阵将会失效,各地被镇压的恶灵将会再次出现,危害人类。」
「那个仪式可以由我来代替执行吗?」
法马自告奋勇,枢机神官们讶异地面面相觑。虽然法马认为自己的神力应该足以顶替大神官,可是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唯有背负融解阵的人才能做到的仪式。即使您拥有强大的葯神之力,也无法做到。因为那是必须由人类举行的仪式。」
「是这样啊······」
(背负融解阵的人,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驱除并镇压恶灵的吗····。)
法马对毕尤之死感到困惑与无力,他与女帝一起做起了归国的準备。他一面整理行李,一面想着能在这里做点什么。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放弃思索。
◆
被恶灵咬伤、失去意识的珞缇,被从药局转送回梅德西斯家。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肌肤变得死白,身体也愈来愈冰冷,看起来相当不妙。儘管艾伦与帕雷使出各种神术与解咒葯,珞缇都没有醒转的迹象。
隔天早上,除灵了一整晚,面容憔悴的帝都神官来到梅德西斯家,试着以凈化神术解咒,可是也同样不见效果。
假如花时间慢慢研究,说不定能找到解咒的方法,但现在帝都中到处都是危害市民的恶灵,所以没办法只为珞缇一个人解咒。
「神官大人,夏珞特会变成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