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二氧化碳的價值

今天也一样是令人窒息的全家团聚。就算已经习惯了，但并不是指不会感受到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懂得自製以及忍耐的方法罢了。

而且今天喘不过气的程度还比平时多了三成。也许因为像是胸口周围被压迫的不适感的缘故、在咀嚼之后吞下去的动作做起来非常地麻烦。这种不快感……感觉有点像是胃食道逆流。

「有在听吗、维奥莉特」

「……是的」

怎麽说呢，竟然连些微的现实逃避都不被允许。平时不管维奥莉特在做什麽都不会去注意到的毛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变得讨厌地敏锐。现在就连掩饰都不需要了吗。老实说这真是令人感到郁闷。

至于从刚才开始就反覆地作着同样的事情的那位，就算多少有点烦躁也不过是乖乖地面对面罢了。虽然维奥莉特的确是没有在听、但相对以前来说已经让步了不少。毕竟以前可是回一句话就会用五倍的速度还以三倍的说教、进而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型争论现场。而现在的维奥莉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体力去製造那种徒劳的麻烦事。

「真是的……稍微学学玛丽好吗。明明是姊姊却不如妹妹、真是丢人！」

「非常抱歉」

如果只是嘴上说说没有感情的固定文句就能让那个人满足的话，那麽就没有理由去牺牲自尊心和自我肯定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往一次又一次地被吐槽的缘故，现在的这些对话都还在预料範围当中。而且稍微断线一下的话、所有的感觉都会远离自己。某种意义上沈浸在绝望当中是非常轻鬆并且愉快的。当然在那当中待太久的话会想去死、但在那之前想办法修复就好。

没事的，自己一直都是这麽过来的。至今为止无数次地被折断、被击溃，有时甚至感觉像是被杀死。但就算内心死去、心脏也不会停止跳动。只要治疗一下、付出一点点痛苦就又能够继续使用了。

「父亲大人、不可以用这种说法哦！」

能够从脸颊鼓起来的玛丽纯身上找出魄力的人可能挺少的。至少在那个父亲眼中只不过是小猫咪嬉闹的程度而已吧。

只是就算那样、那个似乎拥有终止那个人对维奥莉特继续说教的力量。明明根本没有注意到维奥莉特的脸色苍白的模样、却只因为玛丽纯的一句话而转了过去。一口气变得神清气爽。

这样一来、维奥莉特就只是空气了。不是吸入的氧气、而是被吐出而不再需要的二氧化碳。

在肩膀上的重量减少之后、对胃的负荷就增加了。作为压力的表现这应该很普通吧。

维奥莉特很想说乾脆挖个洞给她用就不必跟这场闹剧打交道了。不过反正结果都会因为让玛丽纯担心而被抱怨、然后被说教说没做好自我管理之类的话吧。如果只是让维奥莉特躺在地上的程度就能够改变那个人的想法的话、母亲她以前的作战早就成功了。

「第一次考试很辛苦吧」

「虽然非常紧张、但是很开心！」

那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而且没有一丝阴霾地刺穿了维奥莉特。

会将维奥莉特拼了命的努力说成是「快乐」、大概是因为玛丽纯所拥有的能力以及天性的缘故吧。纯粹的天才还真是恶劣……不对，是因为她是玛丽纯吧。

站在维奥莉特身后待机的玛琳已经超越了愤怒、甚至感受到了恐惧。女儿那边不但毫不怀疑父亲的爱、就连那个东西对姊姊不讲理的斥责也贴上了「因为爱她」的标籤。

玛丽纯盲目过头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对父母吧……儘管如此，玛琳依旧对那个做着梦看不清现实的公主殿下感到噁心。虽然想要信仰「性善论」以及「博爱」都是个人自由，但是如果她没有摘下挡住维奥莉特伤口的眼罩的话、对玛琳来说那就是最恶劣的东西。

只要有维奥莉特的许可的话……不对，就算没有许可、玛琳也想要狠狠地揍这些愚蠢的亲子直到手的感觉消失为止。之所以不这麽做只是因为玛琳知道这些家伙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愚蠢。

这些家伙乾脆死了就好。像这样期盼着所度过的日子已经累积了好几年了。

「真是努力啊。你是我们的骄傲」

「谢谢你，父亲大人。这全都是託了姊姊大人的福！」

「呃……」

维奥莉特咬住刚好含在嘴里的叉子、奇怪的声音在耳朵深处迴响。虽然勉强忍住没有呛到、但还是感到十二分的震惊。

维奥莉特抬起视线、与正在微笑的玛丽纯对上视线。虽然她的表情也在笑，但维奥莉特还是觉得她们真的是完全不像的姊妹。因为她自己不可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笑出来，更重要的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笑。

「多亏能和姊姊大人她们一起学习、我才能有非常好的成绩！」

「是吗……太好了」

「是的！」

如果笨拙地延长对话的话，父亲的视线会变得更加严厉。只要进行的不是对玛丽纯有益的对话、很容易就能够想像到自己被责骂的未来。幸好如果对话中断的话、玛丽纯的对话对象马上会转换到双亲那边，这是唯一的救赎。

回应一句话之后继续低下头用餐……维奥莉特本来是这麽打算的。直到她因为玛丽纯的下一句话的意外性而被吓到为止。

「而且尤兰同学真的非常聪明呢。竟然是年级第一哦！」

「欸……？」

「虽然我也很努力了，但还是没办法超越尤兰同学」

虽然那个愉快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但是维奥莉特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对那个声音做出反应了。被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偷袭成功后、现在的维奥莉特只能够惊讶而已。

（第一名……是尤兰？）

维奥莉特她知道尤兰很优秀，但她至今为止还没有听说过他得到第一名的事情。上次……时间倒回之前的首席肯定是玛丽纯没错。

维奥莉特很清楚那个黑历史已经不存在了。无论维奥莉特怎麽贯彻不去妨碍他人的行动、周围的人也会像是不允许这样一样而让事态出现杂音。其中最过火的就是那个父亲，那个人打算要在没有火的地方用烟燻死维奥莉特。

所以维奥莉特才不想让事情与自己的记忆有任何差异……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在等着自己。

（……是努力过的成果呢）

许多人一起开的学习会。与克罗埃西亚面对面的时间。虽然对尤兰来说是持续了一段不怎麽擅长的时间，但是他与维奥莉特两个人之间有了更多的进展也是事实。除了尤兰的心以外。

（这样啊……太好了）

摆出一副平常心、约束住快要绽开的嘴角，虽然内心飘舞着花朵，但如果被注意到的话、会有怎样的言语的刀刃飞过来呢……毕竟维奥莉特是在称讚赢过玛丽纯的对方，肯定会向自己怒吼并且动手殴打吧。

「这样啊……」

那是平淡并且没有兴趣的声音。虽然太过生硬也会引起父亲的不愉快，但是现在不注意一点的话声音就会上扬。幸运的是玛丽纯没有注意到就继续接着聊天，所以维奥莉特什麽都没被说。

维奥莉特持续保持着左耳进右耳出，就在她装作有在听对话的模样下、只有她的心朝着另一个方向。

维奥莉特很高兴。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的高兴。

本来是想从本人口中听到的，但如果有机会先知道了的话、就由自己这边去祝贺他吧。如果是尤兰的话似乎都是亲自过来要求表扬，但偶尔自己抢先过去表扬他也不错。

维奥莉特的内心恢複了温度。冰冷的感情缓缓地融化。就好像是因为尤兰而得到了能够跨越这个空间的力量一样。

「——因为很难得、我也希望和尤兰同学的关係能够变得更好！」

直到原本没有在听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沉重、然后沉入维奥莉特的脑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