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据说愤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平息,但直到放学之后焦躁却倍增的尤兰似乎是个例外。他的神经过于敏感、总觉得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烦,所以每当视野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动的时候、尤兰都在拚命地忍着不让自己瞪过去。
很多人甚至想像不到尤兰会不高兴的事情,而注意到的基亚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这个事实让尤兰进入了更为焦躁的恶性循环。
但是、最让尤兰生气的是、身为他焦躁源头的玛丽纯对这件事却连一丁点的碎片都没有注意到。虽说『正面思考』不同于『无视其他』。但如果说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也太过头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毫无根据地相信世界与自己的形状是一致的话也算是一种与生具来的才能了。最扯的是、本人并没有自觉、这个最过份的本质。
「尤兰同学……」
表情扭曲到快要哭出来的玛丽纯跑进了没有其他人在的教室里。要是看到她那苍白的脸颊、湿润到增加了光泽的眼球、还被那悲伤的声音呼唤名字的话,很多人都会想要去庇护那张可爱的脸吧。如果纯白的天使在哭泣的话、世界也许会变成阴天、也许会变得忧愁。但遗憾的是、在尤兰的世界里拥有意义的眼泪只有一种,其他的眼泪他都没有兴趣。
就算是那个逐渐靠近的娇小人影、尤兰也只是感到麻烦和越来越焦躁。
「找我什么事?」
「嗯、那个……」
尤兰甚至连说些担心对方、要她冷静点之类的客气话的想法都没有出现在脑海里。结结巴巴什么的都无所谓,赶紧进入正题好吗。玛丽纯很明显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明起。也或许是想让尤兰更容易理解而在斟酌语言。但对玛丽纯来说、很遗憾的是尤兰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不对,这和知道有点不同──应该说是理解才对。因为导致玛丽纯一脸忧虑模样的不是别人、就是尤兰。
「在尤兰同学请假的时候……那个、和往常一样开了学习会、但是」
她那口齿不清的言行让尤兰确信自己撒下的种子开花了。虽然时机很糟糕,但结果似乎很不错。因为尤兰很清楚她是『会反抗那些把自己叫出去的人』的那种人,所以也已经预料到她会来找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还以为时间会再晚一点。
结果很好。虽然时机不好,但这点误差多少还可以接受。毕竟这次玛丽纯妨碍的并不是『和维奥莉特在一起的时间』,所以还是可以放任自己享受快乐的。
「我听到那些人说。那个……尤兰同学对我的看法」
他们说、尤兰不喜欢玛丽纯。
他们说、尤兰想要离玛丽纯越远越好。
他们说、不仅仅玛丽纯、尤兰也看不起她的母亲、鄙视那个骯髒的女人──玛丽纯听到了这些包含着辱骂她是个恶女,并且轻蔑、嘲笑、发自内心厌恶着她的传闻。
每当满是荆棘的话语通过喉咙的时候、玛丽纯都会露出一副彷彿因为疼痛而哭泣的扭曲表情。那个似乎想要诉说自己很痛苦的视线真的好烦,尤兰就连露出营业用笑脸的干劲都没有。
尤兰所撒下的种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去浇水就绝对不会发芽。如果没人有想要培育的意愿、那颗种子也只会直接腐烂消失。它并没有那种就算种在枯萎的大地、岩石的缝隙或是雪地里也能培育的那种强悍。但是,只要有人有想要打倒邪恶的正义感以及一点点的好奇心,再加上视野的狭隘,种子就会瞬间开花。
「一定是搞错了吧,尤兰同学才不会做这种事」
「──我没说过」
一瞬间、在玛丽纯的表情当中染上了喜悦。虽然不是想说完全没有怀疑过、但妳难道已经忘记刚刚因为不安和不信任而动摇的自己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连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的脑袋就只有和麻雀一样的脑容量大小而已吧。虽然相不相信尤兰是她的自由,但是擅自像这样推卸责任就不能忍了。
尤兰其实只说了自己『不擅长应付玛丽纯』。
模模糊糊地、其实并不想说出口、但就像是忍不住漏出了一句那样、然后带着一副充满着罪恶感的表情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这样而已。
而那句话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释,然后透过语言传递给其他人成为传闻。在尤兰的话当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岐意、变得更容易蔓延开来。放出去的原本是一只小虾、但回来之后却变成了鲷鱼。而且在传递成员当中的维奥莉特的隐藏信徒也起到了良好的作用。毕竟如果连维奥莉特都被捲入贬低玛丽纯的事件当中的话、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不断地陷入绝望。那些人并不是以前那种只会围观的品性不好的类型,而是将维奥莉特神化的同时兼具谨慎的信仰与盲目性的人们。虽然维奥莉特本人可能不知道,但其实她隐藏的信徒比那些容易理解的跟班更多。
老实说,尤兰自己也不清楚那朵绽放的花的全貌。就算去问基亚、那个男人也不可能去仔细打听传闻。但是,如果连玛丽纯都听说了的话,应该是按照想像中那样传播开来了吧。
尤兰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但那并不是因为开心。虽然很高兴、但肯定不是快乐。就只是满足感而已。那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生效而感受到的、成就感。
然后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要把位于高处的天使拉下来。尤兰带着没有温度而且没有尽头的冷酷、笑了起来。
「我没说过——只是一直这么想而已,我从来没有用嘴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