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出现了一奇怪的脚印，从脚印方向来看多半是跑到山里去了，清晰粗大的四根脚趾，大概需要四个成年人手掌的大小才能填上那个印子。
「是雪怪吧。」韦思.科斯坐在我对面的木椅上点了根烟。
「看来是的。」屋内很冷，我们却没有点燃篝火，村子的资源不够多了。
「我们两个能搞定吗？」他漫不经心地问，从一开始他就放弃了「不去」的想法，毕竟村子里只有我们两个猎人。
「得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他朝我怒吼，口水快要溅到我的脸上，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
就算在我面前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这是当然，这个村子本就偏远得离谱，长年风雪的生存环境早就把这里人的温和磨灭了，更重要的是，被走的正是他的儿子波特.韦思。
虽然我对村子没有什么感情，但我对韦思一家还是很感谢的，就算我们并不算热络。
我搓了搓手，虽然我与他一般大，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吧，也不想有这样的烦恼。
想到之前吵吵闹闹的那个小孩不在了，我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可能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从我有意识到我不像一般人有对人的情感后其实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我也走出房间，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温暖的日光，但光是没有下雪我就是已经感激了。
那意味着雪怪的脚印还没有被时间掩埋。
我来到村口雪怪脚印的地方，路上遇到村里人和我打招呼我也只是礼貌的应了一声，我不是村子的人，不过是生活在村子里而已，就算上一秒我还在和他打招呼下一秒就会把他遗忘。
我不属于村子，我属于这片丛林。
脚印一直走进山里，要是再不追击的话脚印之后就要被雪掩盖住了吧。
果然还得我一个人去吗？虽然没有那个心但此时我还想装作一个人，韦思作为猎人是一流的，但他作为一个「狩猎者」来说连入门都没有达到。
我是绝对不会把我的背后留给他的，任何依赖火药的猎人都不过是虫蛀的木头，只有表面上坚硬而已。
我确认了身后的长弓和腰间的箭袋后这么进了山。
虽然此上有下雪但前几日的花已经积得很高了，等我到山脚时雪已经达到了我膝盖的位置了。
至于那个关键的脚印早就在半途消失了，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一片混乱，有脚印，车轮印还有各种各样的混乱。
一感觉我已经摸到了一点事情的边角了，接下来只要用行动来验证我的猜想就足够了。
「咕——」一只黑色的鸟站在在一旁光秃秃的树旁边，它歪着脑袋看着我，没有眼白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不是什么好的预感，这是这个地方叫乌鹳的鸟，虽然很稀少，但遇到了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事了。
「嘭！」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枪声。
「中弹了。」根据枪声的长短，远近还有细节，作为一个老练的的猎人都多少能听出距离还有是否击中了目标。
我快步向那里跑去，这片区域只有韦思有枪，但韦思应该还在村子里準备才对，就算是他，就以及他的体力怎么可能在我之前到达那片区域？
果然是那群家伙吗？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说明我的猜测没有错误，这片地区都会有危险。
虽然我在努力跑去，但人类的躯体还是太弱小了，路上的积雪渗进了我的靴子，潮湿又冰冷，这么厚的雪我根本就迈不开步子。
人们因为信仰而群居，就算我不是他们的一员我也不想有人来破坏这份宁静。就算我不属于他们我也想保护这座山。
「嘭！」枪声又响起，这次的声音更加近了，声音回蕩在山谷。
这次没有击中。
我弯下身子，把身子躲在一旁的岩石后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我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气息很微弱，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我已经拿下弓，拉弦对準那个方向。
「啊——」是什么摔倒的声音，在确定了周围再没有其他气息后，我谨慎缓步向倒地的人靠近。
「韦思.波特？」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是被「雪怪」抓走的波特。他的身上没有枪伤，看来子弹击中的不是他。
但他的情况并不乐观，手脚冻得红肿，整个人都徘徊在生死线上。
我把弓放了回去，把他抱了起来，慢慢向村子走去。
这样韦思就能安静点了吧。
回去的路要好走些，越是靠近村子，路上的雪就更少些。
走到村口时，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村里的人都聚在中央的木台边，这是村祭的地方。
他们看到我的眼神不对劲，有着恐惧还有不安。
我停下了脚步，「我带回来波特了，他现在需要……」
「怪物！」村长罗本指着我大吼，我像是他的仇人一般。
原来八十多岁的老人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虽然我没有什么感情，但应该也不至于被发现，毕竟我自认为装得很像人了。
「怪物，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村长旁边站着一个满脸肥油的胖子，穿着上好的皮革，是哪里的贵族吧。
「这是波特，照顾好……」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但波特身体已经变得更加滚烫，再不及时的话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你拐走波特，杀了科斯，现在又假惺惺地回来！」村长怒不可遏，韦思家和村长家都是建村的原初家族，感情更是密不可分，对于这样的事他当然没法不发声。
我把波特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我能看到他们愤怒的颜色，就算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没有用的。
是那个贵族的手段吧，只是几句话就能够颠覆我和村子的关係，语言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啊。
唯一让我有点以意外的是科斯死了？是他们看到了尸体还是贵族的一面之词呢？都无所谓了吧，反正村子看我就像是陌生人，寒潮来了少个人吃饭也许会更好吧。
我又原路向山里走，路上有人跟蹤我，我原本以为就这样走了挺好的，但看来那个贵族就是过来对我下手的。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对我那么有兴趣。
我加快步子，跟蹤的人也加紧跟了上来。雪地里很安静，所以他们踏在雪上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
在一个转角边，我趴在一旁树下的雪里，把气息都藏在雪中。
在那两个追蹤者眼中我就像是突然消失的吧。
两人都戴着白色的披风，用布条遮住了口鼻，应该是方便隐藏用的。
「真是麻烦的人。」其中一个人趴在地上看着地上我的脚印。
他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这种反侦察的技术我还是有把握的。
「回去吗？和查尔斯大人报告。如果情报属实，在山里的话，我们就是那个家伙的靶子。」
「好吧。」两人準备原路返回。
怎么可能让你们回去呢？
我在他们转身后探起身子，拉弓瞄準。
「无畏的芙蕾米。」我举弓对準了其中一人。
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另外一人马上反应过来，找到最近一棵树作为掩体躲了起来。
我也快速跑动找了个掩体。
好久没有玩猎手游戏了。希望他能让我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
我抓起雪塞进嘴里，掩盖自己的气息。对方也不是一个没头没脑的家伙。这种情况下先出手的人是佔劣势的，他是单发的散弹猎枪，我是长弓，要是第一次攻击没有击中的话那就是战局已定了。
但对于我这样几百年的狩猎经验的我的话，是没有用的！
我徒手抓住一根箭全力丢向他的掩体树，箭牢牢扎在了树桩上，他立马探头向我射击。
我一下又躲了回去，少了收弓的动作，又多出了一秒的反应时间，在枪声响起后，我没有再握住弓，而是直接沖向他。
枪械的装弹时间要大于我拔箭拉弓的时间，他见我向前，没有执着于枪本来的作用，直接用枪砸向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要是给他一击砸中脑袋估计会直接昏厥吧。
我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在他还没回过神，又掏出箭扎在他的喉咙上。
「一击毙命。」我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说了出来。
好久没有这样乾净利落杀过人了。
我吹了声口哨，远处跑来一只黑色的狗熊。
「拉姆。」我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指向那两人的尸体，示意它处理掉。
这就是我养它的目的，作为山神，我不可能让这帮异乡人留在这片地区。
「愿你们的灵魂回归故乡。」我在尸体前的雪上画了个「十」字。
我没有什么对人的生命的惋惜，人的生命很短暂也很脆弱，为什么要用这般脆弱的生命来杀死作为守护者的我呢？
为了让下次的人来的更晚一些。我只能把这两人杀掉了。
我转身就向山的深处走去，这里比外面更加安静，没有人类只有最原初最纯真的灵魂。虽然我现在是人类的躯体，也需要进食，在不影响群山的基础下我也会吃一些山里的动物。
在我的庇护下生长，在我的庇护下逝去，就连外围的村子里的人类，也都是在我的庇护下生存。
人类的生命还真是短暂，感觉当初村子的建起还在昨天，转眼村子就又换了一代又一代。
我一边想着一边就到达了目的地，山腰的一个山洞，外面有厚厚的积雪，加上一路上的各种动物，也只有我才能到达这里了。
除了一个人。
「有点慢啊……」有人提前到达了山洞里，而且点燃了篝火坐在那里等候我。
「好久不见了，杰斯顿。」我向他打招呼然后也坐在他的对面。
山洞里有着人生存的最基础的设施，这副躯体需要。
「好久不见了，山神奈特。」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看来魔法师也抵挡不了时间的沖刷。
「那两个杀手是你选的吧，那个贵族应该不知道我的事。」听那两个杀手如此提防我，就是知道我的身份，到如今活着的人还记得我的只有眼前的这个魔法师了。
「当然是的，我真的刚想让你死啊。」他捡起一旁的一根柴火放进篝火里，火焰又更旺了一分。
「但看来是我要先熬死你了。」
「是啊。我今年也有八十多岁了，不过在你看来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对吧？」他无奈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他是为数不多让我记住的人。
如果科斯是因为他韦思家族的血脉让我记住他的，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用自己的意志让我记住他的。
「明明作为天才魔术师的我，会在你这个家伙身上吊住了。」
在他被我打击了自信心后，他又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暗杀了我上千次，不过我依然站在这里。
「你觉得为什么我认为你还是个孩子？只是因为能力吗？还是我活的时间比你长？是能读懂那些晦涩的书籍了？还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也可能只是你自以为是。」他冷战一声。
「一个人是否成熟就在于他能否平等地对待事物，如果你还是一见到我就这般躁动，那在我眼中你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你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杀掉我这个事情上，可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我弓来打磨，「那两人也有村子的血脉吧。」只有山神庇护的人民才能够杀死山神，他找来的杀手都和村子有些许血缘关係。
「那又怎么样？你对他们也没有丝毫感情吧，你不过是一个伪人。」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终于找到你了！」洞口外又来了个人。
「看来又有个新客人了。」杰斯顿站了起来。
我向外看去，是科斯站在洞口处，他用手扶着墙壁还是摇摇晃晃，就快要倒下去，「我找到你了，奈特。」
我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滴着血，是枪伤吧。
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流失，就快要倒下，已经不能够支持他再次行动了。
他用手上的猎枪对準了我，是想杀了我吗？但他的眼神在躲闪。
一旁的杰斯顿饶有兴趣地看着。
最后他没有开枪，永远停在那里了。
「这也是你计画的一部分？」一般是不会找到这么深处的地方的。
「谁知道呢？」
他为什么想向我开枪？这个问题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但也没那么重要了，以后的几百年我估计都要待在这雪山之中了。
「你不会孤独吗？」杰斯顿上前去触碰科斯的尸体，在我碰到的瞬间科斯化成了雪花。
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没有感情的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複杂的表情。
「应该是会的吧。」
「那我就会继续来暗杀你的。」那个老家伙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什么，毕竟我只是个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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