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做过的梦，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股既视感，明明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我总感觉缺失了什么。
我调皮出去玩然后迷路，在风雪里过夜，奇蹟般地在第二天回到了村子，然后眼睁睁看着玛莎姐被那个人渣带走了，我大哭了一场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听村长说当时的我发了烧，加上太过疲劳估计是忘了些什么细节吧。
后来玛莎姐也回来了，感觉一切都开始好转了，村子里又来了一个技艺高超的猎人，就是不怎么被大家喜欢，可能是他总是板着张脸，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吧。
今天我总是有点不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玛莎。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从贵族那里偷偷跑了回来，她回来时浑身都是鞭痕，也不能再讲话了，还丢掉了一只眼睛。
村子原本打算拒绝她回来了的，要是贵族发现了，对村子做些什么就完蛋了，但好在村长和我的强烈要求下，她安定在村子里，贵族也没有再纠缠过。
那天村里决定她的去留时，她只是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那天的我的心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和我今天的不安一样。
「科斯，贵族来了！说是要找你。」邻居汤姆站在门口对我说。
我看了眼在熟睡的玛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走出屋去，向村长的屋子走去，一般是在村长家里谈话。
我进去的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四个人了，村长，那个肥胖贵族，一个穿着黑色大袍遮住了脸的人，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汉子。
我只是站着，身份低下的我没有坐下来讲话的资格。
「你就是科斯啊。」是那个大袍男，他的声音已经很苍老了，应该是一个相当老的人了。
「是的，大人。」
我的拳头快要攥出血来，看到那头肥猪，我就想把他杀了。
「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哦，老实点。」肥猪用他那个反胃的嘴说。
「你说……」我正想伸手却给那个光头汉子一下子被摁倒在地上。
村长把目光撇开，他更加无能为力。
「我能想让你杀个人，杀掉了就把你儿子放了。」肥猪怪笑了起来。
我拚命挣脱却像是被焊在了地上。
「乖乖的。」肥猪一脚踩在我的头上。
「谁！」我只能如此？
「奈特。」
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明明与他的交集并不是太多却莫名亲切的奇怪的家伙。但他现在也是村子的一份子，我不想这样子做。
「为什么不让他来？」我示意压在我身上的壮汉，他比我更加强壮，奈特就算狩猎技巧再厉害正面肉搏的话也赢不了他的吧，况且奈特是一个只用弓箭的怪家伙，随便找个人放黑枪也行吧，为什么找到我？
「不要问那么多，年轻人。真想救回你的儿子听我们的去做就行了。」
「好！」虽然这样子很不仁义，但为了家人，为了玛莎还有波特，我只能对不起奈特了，就算我没他那么强大，偷袭也要杀掉他了。
「你只要让他去往森林里，然后朝他开枪就行了。」黑袍人说的很简单，但奈特的第六感非常强，我刚开口就会一下子全部都暴露的吧。
「他不会对你下手的。」我从他的黑袍下看到他有些扭曲的笑容，他看穿了我的顾虑。「不如就说你的儿子被熊给叼走了，让他和你去山里吧。」
「嗯……」我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我脑海里想起他那面瘫一样的脸，对不起了，家人的位置在朋友之上。
我有出了门，一步一步，心里忐忑不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以前好像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愧疚。
「咚咚！」我敲响了他的房门。
「我在。」他推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我感觉我讲话都有一些结结巴巴的，「我的儿子被熊叼走了！」我提高了语调，想让我的情绪跟上我的谎言。
「冷静点，进来详细说。」
我走进了他的房间，里面很冷清，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冷风都能从墙上的缝中灌进来。
他坐在我的对面，他没有点燃篝火。
我在他的面前抬不起头，可能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交谈了。
如果我朝他开了枪，他最后的表情会改变吗？
「早上起来就发现了波特不见了，村长说是以前来村里的那头熊叼走了他。」我低头掩着面。
那头熊吗？当初我好像也是因为「这头熊」才在山里走丢点的，一切还真是因果轮迴啊。
他好像还在一直看着我。
「这个时候应该不是熊吧。」他很淡定地说。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难道是在怀疑我吗？为什么不揭穿我啊！像他这样的猎人怎么会不清楚熊出没的时候呢？我们真的有必要把这戏演下去吗？
「我看过脚印了，不是熊的，应该是雪怪的吧。」
是顺着我的话向下说吗？我可不知道什么雪怪的脚印。
「是雪怪吧。」我坐在他的面前点了一根烟，只要烟草能让我的心静下来。
「看来是的。」
「我们两个能搞定吗？」我漫不经心地问，村子里能够狩猎的人只有我和他，所以能够有机会和他独处的只有我。
我咬紧牙关，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要精神崩溃了，我就是晚餐里的第十三个人。
「得想想……」
感觉不对拒绝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啊！
「有什么好想的！」我朝他怒吼，口水快要溅到他的脸上。
就算在他面前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这片冬天雪地已经磨灭了我的灵魂，也许比外面的白雪更加寒冷的是人心吧。
我独自向雪山走去，风雪吹着我的脸，此刻连这风在看不起我吗？
走到了村口，果然有着什么东西的脚印，是需要四个成年人才能比上的巨大脚印。
是贵族那些人乾的吗？脚印一直延向山里去。
我独自向前走去，从另外一边，快速前进，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如果他是我理解的那个他，他会来的。
我不想杀死他，就算必须如此我也想让他不知道是我。
这不是因为我的愧疚，只是我不想辜负他对我的信任。
小道的路很难走，我也不清楚如果他走进了山会不会发现我的脚印，光是从前和他一起打猎的经验来看，我并不认识有比他还要熟悉这里的人了。
「嘭！」一声剧烈的枪声，是击中的声音，我俯下身子，枪声很近，我把自己埋在雪里。
然后是一阵寂静，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刚才应该是击中的声音，作为一个猎人我的感官还有信息获取能力并不是我的强项。
我站起身子，刚才开枪的人肯定不是奈特，他是用弓箭的怪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开枪。是贵族的手下吗？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光头壮汉，那个黑袍人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身体条件应该不允许他能在奈特身边隐藏气息。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慢慢向刚才开枪的方向走去，雪在衣服上融成了水，我的衣服有些潮湿了。
「救命……」从声音可以听出已经无力，奄奄一息了。
我从树后探出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那个肥猪贵族躺在雪地里，腹部的鲜血渗进了一旁的白雪中。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就算我不理他他也会死的，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原来「贵族大人」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吗？
他还穿着他的貂皮大衣，不过上面已经有几个弹孔了，看来是远距离的霰弹枪不完全命中吧。
我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求……求……」他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着，口中的鲜血顺着他的鬍子流了下来。
我拿下挂在背后的枪抵在他的脑门上，想到了已经遍体鳞伤的玛莎，想到居然听了这种人的话要去杀掉我的朋友。
只要我扣下扳机，他就会死在这里了，我的仇人就会死在这里了，就算不开枪他也会死，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开枪吧
「嘭！」我打在一旁的雪地上。
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仁慈，也不是怕髒了自己的手这种低级理由。
只是在脑海中想起来某个人曾经说过「生命需要尊重。」我记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了，到这句话我还记得那他一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也该注意下重要的事了，既然这头猪已经必定要死了，那么向我承诺波特的事怎么办？又是谁把他射伤的？
「是谁向你开枪的？」我冷冷看着他。
他的眼中满是绝望，「杰……」话没说完就咽气了。
真是没有一点用啊。
现在要么去找那个黑袍人，要么去找波特，这样的问题落在我身上。
我决定去再回到村子一趟，至少找到村长和他说明下情况。
回程我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很艰难。那头猪叫查尔斯吧，当初为了想向他复仇，我把他的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就盼着找到机会杀了他。
但时间在消磨我的斗志，从玛莎刚走的悲痛欲绝，心如刀割，整天都在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后来玛莎偷跑回来后的愤怒，仇恨，想把查尔斯那头猪碎尸万段。再后来看着玛莎也能够看着我微笑了，我拥抱着玛莎时心里的那份温暖时，仇恨已经被消磨了，风雪掩盖了这座小小村庄里一个男人的意志。
玛莎「啊，啊啊」地用她唯一的眼睛哭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要化了，大家都在害怕她，他们说她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但在我们眼中她是替村子抗下了灾难的天使。
人们不感谢英雄，他们只是担心不参与的英雄做的不够好。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战略要地，能让那些贵族大人们三番五次地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寒冷村子，但我知道连这样的我们都救不了的国家是腐朽的，这样的我们都拯救不了的不过是残酷的神明。
我曾经相信神明，我向天祈祷，回应我的却没有一个人。什么雪神，什么风神，什么神子，不过是一个个扒在我们这些悲剧的人身上吸血的臭虫！
我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是信徒，不敢面对现实中而把自己的什么命运交给神的蠢货。
在村口看到我的村长看到了我把我拉到村子外的一颗树边，「科斯，你先别进去了，查尔斯大人说了，等会奈特就会带着你儿子回来了，让你先别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查尔斯已经死了。」
「瞎说什么呢？查尔斯大人说了在村子里的呢，刚才我还和他在一起。」
「啊？」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刚才的查尔斯必死，是没有一点点存活的可能性。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了远处在靠近村子的奈特，「奈特来了，你去吧。」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村长跑到了村中央，中央区域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有这距离我看的不起更清晰，但村长旁边的那个应该是查尔斯没错，油的快要滴下来。
奈特停下了脚步，「我带回来波特了，他现在需要……」
「怪物！」村长指着他大吼，好像是他的仇人一般。
原来八十多岁的老人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虽然奈特没有什么感情，但被这样怒吼到应该也会有些手足无措吧。但他只是那里站着，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一样。
「怪物，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村长旁边满脸肥油的查尔斯说，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查尔斯的声音没错。
「这是波特，照顾好……」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波特好像没有一点精神了，我剋制住自己不上前去。
「你拐走波特，杀了科斯，现在又假惺惺地回来！」村长怒不可遏，我们韦思家和村长家都是建村的原初家族，而且现在村长的女儿玛莎还是我的妻子，感情更是密不可分，要是这些罪名属实的话，村长确实是怒不可遏。
他把波特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辩解，为什么对什么事情都这么冷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这是在把他与村子切割吧……
为什么这么平静地切割啊？离开了村子奈特他又能够去哪里了呢？
说实话我现在很愤怒，愤怒我看到这么多却依旧无能为力。
既然波特都已经回来了，我应该没有理由再去杀死他了，但曾经像杀了他的我还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吗？
他？离开了，我的看了看村子里的人，他们看起来舒服并没有什么实质愧疚，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一直借住在村子里的人离开了吧。村子得到了不被迁移的保护也不是有人做出的牺牲而是神明的祝福吧，就和他当时的玛莎一样。
我跟在奈特的身后，我知道他的感知範围大概距离，一直只是很远看着。
然后就在？一个人雪山的山脚他突然就消失了，然后躲在暗处的两个白色衣服的人出来了，原来他们一直跟在奈特身后吗？我完全没有发现。
我咬紧牙关，希望奈特能够平安无事，毕竟那两个人看上去就像专业的杀手。
我没有成功所以就派来了更专业的，吗？还是一开始我不过就只是个梦把奈特赶出村子的借口而已。
奈特一箭射死了其中一个人，然后又是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另外一个。
就这么杀掉了？我没有杀过人，唯二报有过杀意的就是奈特和贵族。但他像是喝水一样的平淡表情让我觉得我那么多的纠结是为了什么？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看不懂奈特用了什么手法，但那两个专业的杀手就这么被解决了？
他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就跑来了一头棕熊，他轻抚着熊的脑袋。
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了，他远没有我想的是那么多简单，说不定能他其实有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太远了，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太远了，我和他的距离太远了。
他在地上画了什么然后就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在熊吃干抹凈那两个人的尸体后，我走到那个还有血迹的地方。
「每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这句话，我真是太懦弱了，是杀手先动的手，是贵族他们找的不痛快，但为什么我会为了他们生命逝去而感到悲伤呢？原来我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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