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来到大城市的第一天,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我站在车站旁,环视了一圈这繁闹的街市。
我不会打扮,麻花辫和黑框眼镜加上老土衣服和脸上雀斑,任谁都能看出我是乡下的土包子,我低头走在街上,寻找着我所租的房子。
像我这样笨的人还是在我不懈的努力下考到了这座城市,我可是拼了命才努力考了上来。将要过上我从小就嚮往的生活。每天在宽敞的大街上走着都让我心动不已。
我激动得脸通红,看着我住的房间。
「不错。」我看着简陋到不行的家具,我自言自语点点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简陋,但有种莫名的温馨,一想到未来我将一直住在这样的私人空间里,我就有种自豪感。
果然,我不适合这里吗?我看着厕所镜中的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
还是那张普通的平凡的样子,情感本就不丰富的我更不可能与在大城市长大的同学相处好,虽然没有什么校园欺凌,但大家好像都不愿与我讲话。
「我得做出改变!」我用清水拍拍自己的脸,下决心说道,「我也想要生活变得充实,交到男朋友,做个有个性的人。我也要去努力,成为大家眼中厉害的人。」想到还在老家的父母,还有那些从前的伙伴,想他们吗?我当然想,但我不想一辈子都被束缚在偏远的山村里,我想要走出来,走出我从前的阴影。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城里的人都看不起村子里的人呢?而我现在来到了这里,这里的生活节奏更快,机遇更多,我见到了那么那么多从来没见过的事物,我真的好想好想让老家的的那些人也来看看,让他们也知道,我离开的选择是那么正确。
那什么样的人会受人欢迎呢?我又陷入这样的困惑。我想成为一个时髦的人,想成为
对!是辣妹!城里的男生好像喜欢那种烫头髮,染头髮,做美甲穿着火辣的叛逆的女孩。那种女孩一直好像很收到追捧。看着那些洒脱逍遥的样子,我总是很羡慕。
关在笼子里的鹊怎能不羡慕在外面自由的鸟呢?
最后我也如愿以赏了。
我成了我想的样子,刚开始还有点害羞,我从未穿过那么短的裙子还有化妆。但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我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我感觉我不在只是我,我是自由的,我也是个有自己选择权的成年人。我变成自己想像的样子。
但后来也就习惯了,刚开始,班上同学只是用诧异眼光望着我,但后来渐渐就开始有人找我指话了,他们认为我这样非常时尚,问我从哪买的化妆品,名牌衣服。他们不觉得我是个异类,反而是我走在他们之前。
他们羡慕我现在就没有了父母的约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买自己想买的衣服。我成功融入了他们。
我乐得合不拢嘴,这样就融入他们的世界,远比我想像的轻鬆。
怀着喜悦,我儘力营造自己是个叛逆的辣妹的形象,与大家认为讨厌的老师对着干,让大家对我的印象提得更高。
他们害怕老师,说实话刚开始我也害怕,但发现我顶撞老师越多,同学们越开心。我就像他们的英雄。
我在活成他们想像的样子。
儘管这不是我本意,但为了在大城市生存,为了光鲜活着。我也愿意成为他们羡慕的样子,不管那个代价是什么。
光是看着他们有点崇拜的目光我就打心底喜悦。
我也在这里交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朋友,他也是那种交际花,认识很多的人,烫了头髮,还喜欢抽烟。作为我第一个男朋友,我十分喜欢,不,爱他。爱情是神圣的,不论他怎么样,我都会爱他。
他的成绩不好,但那又怎么样?他爱说笑话,喜欢穿名牌球衣球鞋,还是校篮球队的。和他站在一起,就感觉我也是整个年级的红人。
我的第一次已经给了他,他说过会对我不离不弃,我决定相信他,我也写信回老家。
说我在城市里很开心,大家都很喜欢我,我在这里如鱼得水,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没过多久他们也回了信,希望我继续这样开开心心的,只要我能够开心就是最好的,要是没钱了一定要说,被欺负也要说。
要是以前的话,我肯定会看哭出来吧,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是自由的鸟儿了。我只是觉得他们太烦。
再后来,家里出事,爸爸在外面工作时被卷进了施工的机器锋利的刀刃撕裂了他的双臂。他已经无法去工作了,由妈妈每天喂他吃饭,听来信说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整个人都傻了,不想成为会拖女儿后腿的人。
我让他不要那么难受,再怎么说他还是我爸爸,他这么痛苦我也不好受。但我这里也忙碌得不得了,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回去。
他们也让我以学业为主。
我很开心他们这么体贴识相。
而我的那个男朋友也没有履行那么永远爱我的承诺,他成天喝酒,发起酒疯来就疯狂欧打我,他本性如此,是我未能看透他。他打我的时候是在ktv,他的朋友和那些女生还在旁边笑。
他们的地位比我更高,他们已经脱离了学校,成为了更加自由的社会人,没有那么多的约束。他们也变得更开心。在他们看来,和他们相比,我和男朋友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他还找了别的女人,和那些女的开房,乱交,吃喝,他养女人的钱不是他去工作挣来的,而是从我这拿的,都是父母给我的生活的钱。
我也开始抽烟,喝酒,在酒里我才能短暂地逃避那么多的痛苦,什么都不用想。我想我开始理解为什么人要喝酒了。
但家里已经自身难保,妈妈照顾爸爸都忙不过来,怎么会寄钱给我呢?我把身心都寄托在烟酒之中,昏天里地,我不想失去他,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放不下他。
当我花光最后一丝积蓄,回到出租居时。他来了,他向我索要钱。
「已经没有了。」我回答他,我讲得很小声,害怕他会欧打我。虽然我也喝的烂醉,恐怕也感受不了多少的痛苦。
明明还是那个小小的温馨的屋子,为什么现在觉得这里那么冷?
他笑了起来,很诡异地笑,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回答他。
他递给我一个针管,「来,试过之后再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毒品,从前的镇子里没有普及这方面的知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就算知道了,他递给我我也还会注射了吧。
我感觉我开始混浊了。像是一滴墨水滴进了凈水一样。
我控制不住我的毒瘾,一旦停了下来,感觉像是蚂蚁爬满了全身,真的好痛苦。我好想再一次,再一次!
他很满意我这般样子,他也很痛苦,但供货商让他拉更多的人。
但我并没有什么赚钱的途径。
「卖身。」他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我瞪大了眼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卖身的男人,他的嘴脸那么恶臭,噁心。
但我真的……很喜欢他,爱他。而且也爱上那种注射的感觉。
为了满足消费需要和毒品还有寄回家里的钱,我开始了援交。
在慾望中肆意,一次两次,我感觉这副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
暴力,性,还有混乱,我开始沉迷在里面了。我自己陷入泥沼,没有办法再抬头就能看见太阳了。
我太髒了。
为什么他用女朋友卖身赚的钱用的那么心安和从容?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
不知不觉,我已经落进了陷阱,名为虚荣的陷阱。我和他不过都是这样的可怜虫,在这场游戏里我和他都是输家。
继续的,我的肉体像玩具被蹂躏般玩弄,每次事后我都会呕吐出来。把那些混浊不堪的液体,把我的苦痛,把我的一切的一切。
我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没有什么纯洁可言。再后来我就怀孕了,怀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他在知道我怀孕了以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嫌弃那个孩子,也可能是觉得我没有再利用的价值了吧。
我不想打掉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就算我这般残破,我的灵魂也与他紧密相连。
我没有了来钱的渠道,连如此这般的我也不愿意放弃。
背负着高利贷,痛苦还有那么多。我离开了学校,退了学。
我什么也看不见,对未来的期待。
我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街上走,这是我现在拉客的方式了,只有路边的流浪汉才能接受这样的我了。
他们没有钱,也会给我一顿饭吃。
残汤拌着剩饭,如此便好,这就是一顿饱餐。
我不管什么性病,还是那个人多么噁心变态,但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努力开始享受这种感觉。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我低声下气地祈求供货商再给我点货。
「以后……还是拜託了!」我连讲话都开始有些难受,即使怀着孩子我也贴了上去,一副媚笑。
他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个女人坏掉了啊。」
在他们眼中我也失去我的价值了吗?在他们看来我也是可怜的了吗?
我摸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还真是个可悲的女人啊……
后来我有见到我以前的同学,他们脸上的诧异,嫌弃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了。我甚至没法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轻鬆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母狗啊!」他们肆意踢打我,在我的身上发泄着他们对生活的不满。我默默接受着,只是捂着肚子里的孩子。
在我离开学校前,他们就开始在我的课桌上写一些不干凈的东西了。而我作为一个社会人而不是个学生,连老师也不再管我,对于这些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在他们老师看来,我这样的反而是一个反面教训吧。
曾经我是他们嚮往的样子,现在是向生活低头的样子。
后来,我向毒贩要了最后一点毒品。他也明白我的想法,给了我,「多么可怜啊。」然后就离开了。
我的手臂上没有任何可以插进针管的地方了,密密麻麻的洞孔甚至都不会有人来买我的身,瘮人。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枯黄和削瘦的脸庞和臃肿的身躯……
在苦痛里我看到从前那个麻花辫戴眼镜的小女孩,她笑得那么纯真。
我一拳打碎了镜子,我吸了吸控制不住的鼻涕,我捂着脸痛哭。
一切都偏离了,偏离了我理想中的未来,我把注射器摔碎在地上,我要逃离,怎会被眼前困难打倒。
我跪坐在地上,摸着我肚子。
我用水沖洗着充血的双眼,穿回了校服,扎回了我的麻花辫,戴回了眼镜。
「妈妈!」孩子一把抱住了我。
「嗯!」我回应她,那以后又过了二十年,我已为人母。
「我想听妈妈以前的故事。」
我一下子陷入了从前不好的回忆。「妈妈从前一直想要改变,却走了上一些不好的路呢——」我轻轻笑了笑。
那面破碎的镜子是破碎的眼镜和满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