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见面时请让我品尝你煮的咖啡(ps:《咖啡馆推理事件薄》第一卷标题)。
……
今天凌晨接到校长的电话后,我的心情很奇怪。
恐惧……完全没有,更多的大概算是释怀吧。
毕竟折腾了那么久,演了那么久的戏……总有一天也会被拆穿的嘛。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场闹剧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不如说是世界上所有荒诞的事都会以意料之中的结局收尾。
但是,明明知道结局会变成这个模样,为什么我一开始就选择了接受了这种不合理的事呢?
我不明白……
也可能,我只是单纯地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往更可怕的方向想……或许我可能就没对她产生过「恋爱情结」,只是……单纯地在她身上找到些许东西,来补偿我那糟糕透顶的人生。
仅此而已。
……
「该向你老师要点什么呢?」校长用一只手的手指反覆按压着圆珠笔的笔盖,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饶有兴緻地看着我,就像欣赏着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
我是被我的大学导师介绍过来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清廉正直的导师会跟眼前这个老狐狸是老相识……但和这个家伙相比,还是我显得更无可救药啊。
现在呢,他抓住了我的把柄也就相当于抓住了我导师的把柄……导师他从来没有带过品行不端的学生。而这个家伙似乎想以此为由去敲我导师一笔。
麻烦了,事情有点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明明是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的。
「这跟我导师没关係,我会……」
「不不不,你现在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岘老师。」他摆摆手,打断了我的挣扎,接着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你可要好好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啊,年轻人……」
啊啊,早知道我就带一个录音设备过来了,怎么样也可以撑个鱼死网破,对不起啊导师。
除了在心中默默致上这种软弱无力的歉意之外,我无能为力。
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呦,来了。」老东西轻声喃喃道。这个老家伙听力倒不错啊……
她——我的影子,在周旋了一阵后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校长室,她背后还有个教师模样的中年人,大概是她的班主任吧。
没有昨天挑逗我时的坏笑,也没有在干那种事时脸上写满的慾望,甚至没了新年那天向我哭诉的表情——就是一张毫无生气,毫无情绪波动的皮囊而已。
结束了,我救不了她。
在那一刻,我知道了这个答案。剩下我所能做的,就是以一个「大人」的立场,担下我能承受的所有……儘可能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真是高尚啊。
看着老东西罗里吧嗦了半天,最后还是带着虚情假意和让人作呕的笑容,将矛头指向了她。看着她的表情……先说下,一个人待久了,在观察他人这点上我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嗯,三分不安,这点是肯定的;三分的悲伤,嘛,毕竟快要结束了;三分恐惧,也许是在想着自己的未来;还有一分……是释怀吗?
苦心经营的关係就这么结束,对她来说更多的应该还是不甘吧……
突然,她把头扭向我这边,我赶紧将视线别开,避免与她四目相对。
我不想让自己的感情通过眼神透露出来。
于是,我悄悄地将余光瞥向她的脸庞,那个神情……
在担忧吗?接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说点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想干我所想乾的事。
担下所有……吗?
真是的……明明是该让大人乾的事,小孩子逞什么强啊。一开始选择接受的,主动宣告的人,明明都是我……为什么还要想着干那种事呢?
只要……作为我的影子好好享受生活就好,这是我对她的愧怍 也是对自己的。
不想伤害除自己外的所有人,可为什么回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定是这么想的吧,真是天真啊。
将一根铁柱插入二人之间,自以为可以通过分享痛楚来减轻罪孽。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啊……
所以我先她一步,在校长面前将事先準备好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背出来,态度诚恳,语气严肃,不给在座任何人一点机会,这也是我在大学里进行学术讨论的一贯作风。
但是……这个老狐狸还是想讨价还价啊,真不要脸——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毕竟自己也是个连禽兽都不如的混蛋了嘛。
啊啊,这样下去,人生就真的完了吧……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只能回会芠县了,真不想见到那几张让人生厌的脸。我仰面朝天,那雪白无暇的天花板,似乎在宣判着我的死刑。
可至少作为大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吧——儘可能让她少受点影响。
校长的宣告结束后,我最后瞥了她一眼。她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而我知道了,自以为完美的处理方法……全是错的。
彻头彻尾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的眼神,已经死了。
是对我妥协的绝望吗?亦或仅仅只是……对我这个人的失望。
带着那样的表情,说着那样自负的话——将自己摆在大人的立场上去做自认为理所应当的事。
其实我很清楚……她不喜欢这样。
在除夕夜,我记得她曾这么说过:
「什么啊……原来你还是把我当小孩看嘛。」
被这样看扁,成为被袒护的那一方。这种感觉……我知道的,更何况是她那样自尊心强烈的人。
在「大人」眼里,「孩子」长不大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呢。
可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的想法。
她……是我过去的影子,我这么想。也就是说,她就是一个孩子。
而作为「大人」的我,做这种事只是职责……而已。
所以,我彻头彻尾得错了。
成为了,最差劲的「大人」。
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毕竟……所谓「交往」就是建立在相同立场上的一种行为,我……不就是在践踏她的尊严吗?
明明……只是想保护她。
明明……只是想补偿她。
明明……只是想拯救她。
现在看起来真是无比可笑。
掠夺了她的尊严,用那些简单的言语将她摧毁。
果然,我从头开始就是一个一事无成、只会连累他人的废物啊。
可是……又有什么关係呢?我最开始只是想补偿自己的人生而已,我已经儘力了,那又做错了什么呢?
顺从了她最开始的意愿,现在又担下所有,就这么收尾……对她来说也是不好不差的结局嘛。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
从校长室出来后,我準备直接离开学校,去準备和辞职相关的文件。
可当我从小路绕过,準备走出教学楼时,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后面将我叫住:
「喂,人渣老师!」
这么称呼我的只有那个人,我笑了笑,转过身:
「这个称呼可真让人难受……不过我也不否认。
有什么事啊,祉同学?」
名为祉的男高中生一副弔儿郎当的样子,慵懒地靠在水泥柱上,眼神中写满了轻蔑。他向我这边走了几步,毫不客气地说:
「我们聊聊怎样?」
「好啊!」
不同于上次相遇时的死缠烂打,这次我答得很乾脆。
……
我们到了社联办公室,就祉所说,现在这个点这里是最安全的。走进来时,他将门反锁上。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下,这个点不应该……」
还没等我将话说完,祉就一脸不耐烦地将我打断:
「我逃课了。」
「这样好吗……你不是高三生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乖学生。」说罢,他随意地往社联的办公桌上一坐(ps:没错,祉就是喜欢坐桌子……),翘起二郎腿,似乎想给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正名。
没办法,大概再过几个小时我也不是「老师」了,也没什么立场说教些什么……于是我拉过身边的座椅,规规矩矩地坐下。
「连选的椅子都跟她一样啊……」
祉轻声喃喃道,不用说也知道口中的那个「她」是谁。没想到现在的高中生还会在意这些事啊……真是纯情。当然,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你喜欢松啊?」
结果还是问出了更没有礼貌的话,我这个家伙……
「也许吧……不过即便是有的话也只是过去式了。」出乎意料,祉并没有避讳这个话题。说罢,他脸上挂起一抹惆怅的笑。
「算了,无所谓……我也不在乎你们之间关係,从现在起……大概都与我无关了。所以,你叫我过来聊天不就是想讲这些话吧?」
不想再无意义的纠缠下去,我催促他快点进入正题。
「又是和她一样的说法啊?不过和她相比,你倒真是无情。站在大人的立场上俯瞰我们……以为自己有多高大啊?」祉冷笑了下,「不过我想问的也没有什么……就是早上会谈的结果。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一清二楚了嘛。
还带着这种语气……结果肯定是又伤害了松吧。虽然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不过和这种从头到尾都当自己是所谓大人的家伙交往……是谁都喜欢不起来啊。
那家伙……现在一定很失望吧,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没想她看上的是个只会把自己藏在堡垒之中的孬种啊……」
他也知道啊。
只有我……还在自导自演。
我笑了笑,不是对任何人,只是对无知的自己。
说着,祉的语气愈发激烈,最后气上头来,从办公桌上跳下,一个箭步迈过来,扯住我的衣领:
「喂,我说啊……你对松到底是有几分是认真的?」
怒吼着、咆哮着、质问着,身为成年人、前高中教师的我,第一次体会了被男高中生压一头的经历。
可这个问题啊,我也一直在苦恼呢……
对松所抱有的,到底是不是恋爱之情?如果从我的初衷来看……我可能从来没有将她当做恋爱对象。在我眼中,她真的只是个孩子、我过去的影子罢了……
但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那时我看到她的表情会如此痛心呢?明明……我也算是仁尽义尽了(ps:这些话写出来感觉真的很毁岘的人设啊……)。
深吸了一口气,我张开双唇:
「我……」
「这种问题……原来还要迟疑这么久吗?」他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
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如果她真的和过去的我一样……我们根本就不会有所交集吧。那样的话,我大概就会平平淡淡地当着实习老师,然后平平淡淡地转正,平平淡淡地留在西城工作。
可正是因为我们不一样,她才会如此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正因为不一样,她才会做出那样失去理智的举动。
正因为不一样,我们的结局……才会如此。
遗憾吶,遗憾……
可悲吶,可悲……
我自诩理智……只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而已。所以如果我是她,至始至终都不可能会有勇气做出那种出格的、疯狂的举动。一切……都是我归咎自取罢了,又谈何补偿呢?
只是在自我安慰,来逃避最真实的、令人作呕的自己。
最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干着最不道德的事。然后以「大人」自居,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
果然……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啊。
将刚刚还在嘴边的辩解的话语给咽回去,转而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看着我癫狂的样子,祉显得十分诧异,缓缓地放下揪着我衣领的双手。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啊……在这种情况下还笑的出来的人,不该为此感到气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