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憶

「你觉得……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向从地板中钻出的堇问到。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话啊……弄得好尴尬。」不知是否是在逢场作戏，堇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对不起……这个问题可以现在回答吗，而且是现在的我。」

「你怎么了啊……」似乎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堇凑上来问道。

「我没怎么！」

突然我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在大发脾气地吼出声来。眼前的堇被我毫无缘由的怒吼有点吓懵了，呆立在原地。我怒视着她，大概是看见我现在可怕的样子，堇的眼眶中竟有泪珠在打转。

知晓了自己的失态，便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幽灵揉了揉眼眶，强装镇定：

「没事的……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昨天又梦到了有关你的事。」

我再次将低下的目光抬起，看到堇变得严肃起来。

「梦里……你叫我去救你。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一直朝你的方向走，但却始终追不上你。」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两个就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越坠越深……即使那个时候，我还救不了你……毕竟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望着堇，一人一幽灵四目相对，但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堇似乎在有意地避开我的凝视。

她别过脸去，喃喃：

「其实……你要救的只有你自己啊……」

「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懂，追问。

「没什么……」堇心虚地摆摆手，「而且……这就是一个梦而已。我现在有求于你，只要你能帮助我完成那个抽象的任务，我也可以被解脱吧，所谓的『拯救』指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这种解释……

「梦中的东西……还是不要当真为好，包括之前的那个梦。世界上的意外有很多，但是……梦这种概念太抽象了，还是不要太在它上面较劲吧！」

幽灵向我飘过来，用那只若隐若现的手拍拍我的头来做安慰，但显然这种触碰是不可能发生的，堇只是在装装样子让我振作起来罢了。

「好吧……」我虽然这么回答，但并不是代表着对刚才问题的妥协。

太怪了……

「我要救的应该是自己……」之类的。

松姐也是……为什么人就不能从过去走出来什么？

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太奇怪了。

「岚……你还是快点起来吧，可能快要迟到了。」堇在一边催促。

「好吧……那么就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就这样吧。

一群奇怪的人纠缠在一起，问题是不可能这么轻鬆解决的，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

于是麻利地穿上衣服，到卫生间洗漱，期间我没有看一眼时间，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慌乱，有时候将时间的观念抛开可能更加有效率。

来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放着今天的早餐：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已经一杯同往常一样的牛奶。还有一张被捲起的字条。

今天……总有时间坐下来吃饭吧。

拉开椅子，坐下，边吃边把字条展开，上面自然是松姐熟悉的字迹：

抱歉岚，今天还是先走一步了，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送你去学校哦。

以及……昨天的事你不要再担心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给睿回覆的。

松

又是这种话吗……叫我不用担心之类的，明明昨天自己都说出那种话了……但，我能纠正过来吗，她那种态度？

在梦里，我连堇都救不了，明明是自己的梦境之中。而醒来之后，我又可以改变什么呢？

不断地在现实里面挣扎……

「我……好恨。」

骤然，不知道谁的声音在我的耳畔中迴响，这个声音……是在埋怨我吗？

头……突然开始痛起来，我放下手中的包子，抓起头来。

「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我口中传出，一副熟悉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浮现：

这是……病房吗？

死一般的寂静，死一般的洁白。风将窗帘拂起，飘至我的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凉意。转过头，是一张床。

雪白的床上空无一人，一位少女趴在床沿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双唇一张一合，我听不到声音，但是从她的口型我大概知道了……

「都、是、因、为、你！」

「不、不是……不是因为我！」

对于眼前这片陌生的光景，我连连摇头，再次大叫起来。

「怎、怎么了？」

堇在一边呼唤到，终于将我从虚幻的场景中拉回来。

变回……餐厅了。

这里是松姐的家……

「哈……哈。」我大口地喘着气，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全都是汗。不过当务之急的还是……

我朝堇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

「没事……别担心，就是突然有点头痛罢了。」

「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头痛会有那种奇怪的迹象吗？」幽灵大声喊出来，「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对于堇的质问，我尽量地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继续用微笑以对：

「真的没事，而且现在看来……大概不可以像开始那样慢条斯理地吃饭了。」

说罢，我将牛奶一饮而尽，再叼起吃剩的包子便向房间奔去。戴上手錶，嗯……时间好像还算充裕，对于卡点到校来说……抄起书包，向玄关快步走去。

「喂、等等……你啊！」堇在我背后叫到，但似乎她追不上疾走的我。

终于坐上公交。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别一直一声不响的样子……说点话啊？这个状态你也帮不了我的吧？还有这个样子中午和学姐的约会怎么办？」

什么约会啊……完全不是吧。

虽然我想这么回答，但还是选择默不作声。现在我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只要在堇面前稍有不慎，大概又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我尝试无视她，看向公 交 车的窗外，任由她瞎闹。大概过了一会，堇见这样也不起效，便放弃了，从我眼前隐匿到不知何处。

清晨的街景……一如既往，我长叹一口气，将头转回来。

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碰到这些事……那个少女到底是谁。

我极力去回忆她的外貌，但却无法抽出一点相关的特徵。

是……堇吗？声音好像有点相似，而且……是在病房里。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她那边啊？关于堇车祸的事情，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刚知道，所以病房我也没去过吧。

难道是……人大脑自己幻化出来的场景？

被诸多事情磕绊的影响吧，明明是这么短短的几天，明明以为要一直过着稀疏平常的日子，但意外却接二连三地迎面而来。很多人都说这才是生活的乐趣，但真正面对这种骤变的时候，人还能……笑着说出这种话吗？

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要再小憩一会。

「下一站，西城外国语中学。」

公交内机械的播报声响起，闯入刚想休息的我的耳中。

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

果然……事事不顺心啊。

……

「什么？你主动约了学姐？！而且她还答应了？」沁在教室中惊呼，我赶紧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过为时已晚，教室中的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他们好像对我们这两个人的组合习以为常了，对于我的私事……他们大概也没什么兴趣吧，所以不久就别过头去。

当然，锦还是死死地盯着这里不放。

现在是课间，我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沁，她才做出如此反应，大概是没想到平时呆愣成那样的我会有这么直接的时候。

毕竟之前也在她面前承认过对学姐的好感了，再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吧。现在的情况多一个商量的对象才是明智的选择吧。缘不在一个班，现在跑过去找他……并非易事，虽然沁跟羽学姐完全不是一类人，但同时女生，听听意见倒也不错。

至于松姐的事……我只字未提，沁对我家里的情况也并不是很了解，还是避免节外生枝吧……

「是这样没错啦……」我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看呢？」

「你……是用什么理由把学姐叫来邀约的呢？」沁双手叉腰，摆出「专家」的架势，接着问到。

「我就是说……想要再聊一聊天之类的。」

对于这个答案，我还是犹犹豫豫才说出来。昨天尴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至于那种模稜两可、莫名其妙的理由，我现在还对其耿耿于怀。这种原因那时的学姐为什么会接受啊……

「……笨死你算了，岚！这都是什么原因啊。就连『升学问题的谘询』这种回答都比这好吧，要放在平时，这完全就是毫无缘由的搭讪吧。真亏学姐还答应了，可见她真的很信任你啊……换做是其他只是认识的女生，肯定是矢口否决了吧。」沁掩面长叹。

果然……这才是一般人的正常反应吧。

我之前也想过为什么学姐会直接答应下来，大概也是同沁说的那样吧。

信任。

虽说我们两个……不知道交集到底算不算多，但是这种信任或许是存在的。如果昨天晚上的角色互换一下我大概也会毫无猜疑地答应下来。

彼此交心的对象，至少现在我是这么给学姐定义的。

之前一年的时间不算长，但我们也算是东扯西扯聊了不少，之间的戒备也开始慢慢放下了吧。之前学姐也说过「可以尝试去依靠下别人」什么的，而且对象是她也所谓，可能现在的结果也跟学姐当时的建议有关吧。

帮学弟排忧解难……的心理吗？

虽说不想承认，但我希望并不是出于这么简单的原因呢。

「所以，到时候你打算跟学姐聊点什么呢？有头绪了吗？」沁在一边继续发问。

「那就跟你说的那样……问下升学的事如何？」

低着头将这个答案说出，但一将目光投向前方，就

看见一个想要杀人的眼神。

沁正怒视着我，显然这种答案……

「好好……我不会说升学的事，有趣的话题我昨天已经想好了，你不要当心啦！」

只是强撑场面的话罢了。

我连连摆手求饶，沁才叹了口气接受，摆弄起她的头髮：

「所以……是什么话题呢？不过岚你想出的话题也是那种搬不上檯面的那种吧。」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那么不堪吗……

「哼哼……这个大概是我和学姐才会有的话题吧，说出来沁你大概也无法理解。」

瞬间，话题想好了。

其实就是松姐的事情……以及我想用一些奇怪的语境去谈谈堇的事情。

不过，沁的脸上写满了「无聊」，毕竟最开始还兴緻勃勃地过来听我分享，结果就是这些没有营养的内容，以及我不明不白的回答，想必让她失望了吧。

「什么啊……我还以为有什么有趣的事，结果到头来是这么枯燥啊……」果然，少女这样抱怨到，「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吗？」

「就是……打开话题的技巧之类的吧，或者说是怎么聊天？」

「要从这一步开始吗？算了……我不抱希望了，你还是顺其自然吧。」沁朝我挥了下手，表示拒绝。

「我……就这么无可救药吗？」

「并不是……相反，我觉得自然的岚才是最好的状态哦。」突然，沁笑着说到，「虽说昨天没怎么向你搭话，你看上去兴緻也还挺好的，但是……那种感觉并不自然哦。尝试把自己放鬆下来吧，可能所有的问题都会在自然而然中迎刃而解呢？」

「……哦，谢谢建议。」

「就当作是平时和我的聊天吧，技巧什么的都无所谓，语言的力量虽然不容小觑，但再强大也是有限的。真诚……才能动人吧。」

说完，沁尴尬地挠起头：

「哎呀，抱歉突然了这么正经的话呢……这仅仅是我的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啊……」

少女俏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留下我在原地杵着。

放平心态，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吗？

不仅是运用于社交之中……对我现在的处境似乎也很有帮助呢。如果我可以做到，确实不错。

谢谢啊……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