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学习也好运动也好那些家务也好,你到底是为谁而做的呢?」
月光普照,老姐的身体在月光中映出了一个仿若虚幻的剪影,现在的她就像是神话中的阿尔忒弥斯般既有一种神圣感又如同梦幻般美丽无比
我揣测不出她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于是就抛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那个…为我自己吧?」
「…真的吗?」
我不知道老姐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我这么个不中用的家伙肯定也是无法理解她的本意的。回想起来我以前就从来没有理解过她的本意,所以也没办法啊。老姐她向来都是深思远虑的,说到底像我这种小心眼的家伙是绝无可能揣测她的内心世界的吧
「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了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知不觉的就完全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了啊。不对,应该说是不需要自己以外的人了,对所有人都毫无期待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需求。所以你确实都是为自己而做的呢」
照她这么一说的话也许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还是有搞不清楚的地方
「…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你对他人有所需求的时候,所有人都背叛了你。而你把这种状况当做理所当然,把它当做是正常的一脸淡然的接受了。我也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对此视若无睹!」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老姐露出现在这种悲伤的表情了。在以前老姐她曾经用这种表情不断地向我道歉,而我也对让老姐露出这种表情感到万分的愧疚。其实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老姐做过的事情。因为有错的不是老姐,而是给老姐添了麻烦的我才对,应该提出道歉的人是我才对。而当我跟她这么讲完之后,老姐那总是一副伤感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悲伤了
可是我毫无办法,对此我无能为力,我明明不想让老姐她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的。老姐一直说我在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笑过,可她在那之后也没有露出过笑容了。而在那件事之前的老姐,脸上时常都挂着一副迷人的笑脸啊。我想让她露出笑容,我想让她能够再次像之前那样绽放出笑容来
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行。是要我动怒拒绝她才行吗?还是要我出口成脏痛骂她一顿才行呢?如果非要这么做才行的话,我是永远的做不到的
「我以前不是问过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想法吗?当时你没有给我一个具体的答案呢。可儘管如此你还是很认真的在学习,这又是为什么呢?你将来有什么目标吗?」
「这只是因为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才…」
「美甲这件事也是如此,我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你不光是学了还实践了一番,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能做的就仅此而已了啊」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啊。毕竟我不管是在学校也好还是在家里也好都给家里人添了不少的麻烦,特别是老姐她因为跟我上同一所学校,所以也老是因为我的原因会遇到各种各样讨厌的事。这可不是做一两次美甲就能补偿的啊
「我和妈妈从来都没觉得你是个麻烦啊。…我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让你了解到我们的心意,不过这都是真的,我们一直以来都——」
因为懊悔,老姐的脸上也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她那紧握的拳头也砸向了水面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察觉到我们的想法。明明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报期待,可你还是要去回应他人对你的期待,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说完老姐向我走了过来。因为身体紧贴着我所以她的胸口就在我的眼前,真大呢。然后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拨开我额头上的头髮
「伤疤还在呢」
「真是万分抱歉,让您看到了这么入不得眼的东西」
「…只要你还原谅我一天,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老姐她就像是在触摸什么马上就要碎裂的玻璃工艺品一般,用手指轻柔的抚过我额头上的伤疤。我的髮际线上还留有一个两公分长的伤疤,这就是我被老姐推下游乐设施时所留下的伤痕
「没事的,这种伤疤又不怎么显眼」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啊!就因为你一直这样所以我才…雪兔你听我说,我呢,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那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胸吗?」
「可以哦」
「抱歉,是我出言失当了」
没想到老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然我是没有真的去摸这种打算的,只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而已。没办法啊!那可是摆在眼前的啊!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努力去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过完全做不到啊,胸部这种东西对男人而言还真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啊,这就是俗话所说的有魔力吗…
「——其实哪怕直到现在,你也是打算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的吧?」
「我可不会这么做啊」
我能艰难的活到现在也是多亏了雪华小姐啊,出于对她的感激我现在也没有想过紫砂这件事了。大概从今往后也会就这样生活下去的吧。不过也许老姐所说的消失指的并不是紫砂
「我有种预感,我预感你肯定是会突然不见的。因为你就是这样渴望着孤独,因为你知道除了你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可能会伤害到你。而且你也很清楚自己也会伤害到其他人」
「那既然如此,我就算消失了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我的这句话尖锐得如同摘胆剜心一般。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应他人的想法的话,那我又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也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不幸而已。如果想要有个方法,既能让他人获得幸福的同时又能让我自己能够避免不幸的话,我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听到这句话后,刚才还在抚摸我额头上伤疤的老姐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无力的趴在了我的身上,她那比黑曜石更加黢黑的瞳孔中泪光闪闪的。因为温泉的浮力,我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她的体重,不过谈论女性的体重确实是个禁忌话题呢,而我现在也可以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她那燥热躯体所散发出来的体温
既然你很清楚这一点,那你为什么还要向我伸出手来呢。毕竟以前是你自己甩开了我牵住你的手,那事到如今——
「——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真相吧。在那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件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想要杀了你,而你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这是我无法被饶恕的罪过,这不是光靠道歉就能了结的事情。可我一直搞不懂一件事,在警方找到你并联络我们之前,你到底——」
就算想要在记忆深处所堆积的淤泥中去寻找答案也是于事无补的,这一切都只是过去的事情罢了
老姐她却对此时很后悔,时至今日仍然对此非常的后悔。事实上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在每天晚上睡觉时溜进我的房间里来,仅仅是因为她对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感到懊悔罢了,仅此而已,绝无他意
——对老姐而言,这种程度的痛苦已经非常难熬了。所以这就够了,所以我才会原谅她的作为。那件事并不是老姐她的错,老姐她没有错,有错的人是我才对,有错的人是()啊。这就是关于那个事件的一切了,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老姐所一直寻找的那个所谓的真相
可儘管如此——
儘管如此,我为什么又会——
「难道说,你那天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吗?」
我一直对这件事抱有疑问,可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弟弟他一个人而已
可即便事实确实如此,我所背负的罪孽也不会减少一分一毫。倒不如说如果知道了真相非但不会减轻,反而会加重我的罪孽。因为这是我犯下的另一种罪行
因为我过于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我别说揭开这个伤疤了,平时连提都不敢提它
从表面上看这件事压根就是不存在的,因为我弟弟他自己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因为那时候弟弟是这么跟警方说的
「当时我一个人在公园里玩,然后从游乐设施上跌下来了,然后在回家时又迷了路」
他完全没有提到我这个人,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噤口不言。弟弟就这样包庇保护了这个想要杀掉他的我,于是到最后知道事情真相的也就只有我们一家的这三个人。可即使是我,对此也有不清楚的地方。那天在被我推下跌落之后,弟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对这空白的六天一无所知
当时我想要杀掉弟弟,然后弟弟就这样消失了。然后在过了一周后,身负重伤的弟弟才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弟弟仍然活着,但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就这样留下了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伤疤,他就这样失去了往日灿烂的笑容,他就这样再也没有叫过我一次姐姐。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反而向我道歉,说很抱歉没能在我面前消失。之后不管我怎样向他道歉,不管怎样请求他惩罚我,我的弟弟他都永远会原谅我,他非但不会责备我,甚至都不会动怒了
我弟弟他是在隔壁镇被巡警发现的。我们所居住的城市面积相当的大,虽说只是隔壁镇,但距离已经远到身负重伤的弟弟几乎无法步行到达了。而且发现他的具体位置也不是那个岁数的小孩能够一个人活下来的地方
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其实我也想要相信弟弟所说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每次问到他的时候他都会回答我说「什么都没有」这句话。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怀疑到底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会怀疑到这种程度可能只是我太过于疑神疑鬼,也可能是过于渴望被惩罚的我给自己所展示的一种幻想吧
儘管如此,这也是我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我弟弟是不会说谎的,他是一个非常坦率可爱的好孩子
可他的不会说谎也仅限于为自己说谎这一点而已。如果是为了别人,为了保护别人的话,他就会面不改色的说出谎话来。他会为了掩盖真相而编造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谎话来,哪怕到最后这个谎话会让他遍体鳞伤也毫不在乎
他就是这样一个乐于自我牺牲的,有着极端内罚性的人
而我直到最近才了解到这一点
也正因为我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那个之前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本已经排除怀疑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完全无法排除他当时真的是被某人给带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