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公主大人同居后,外界似乎把我想像成情场高手了。
经常被很多人缠着做恋爱谘询。唉,像是该怎么撩妹,或要是男朋友在外头偷吃该怎办之类的。
瓦涅莎的问题很明显也归在这一类。
「最近史达林克的样子很奇怪呀」
她坐在对面的隔间,面露忧愁。
现在我正坐在冒险者公会另一栋建物中的鑒定房中。房间被一面石墙阻隔。左侧有扇小门,但被上了锁,只能由对面打开。房间中间设有柜檯用的半透明玻璃墙,下方有交易物品用的窗口。冒险者若想鑒定物品,只需要打开隔板把物品放进窗口,供鑒定士检查即可。
瓦涅莎是隶属公会的鑒定士。
公会会收购稀少的草花、魔物的毛皮、鳞片或骨头等珍稀品,转售给职人与贵族收藏家。
但冒险者拿过来的东西不见得都是真货。当中也有傻子将鸡骨头硬说成龙骨、耍小聪明旧化物品试图矇混过关。更有儘管没有恶意,却因为太蠢,误把沾着狗尿的山鸟兜当成传说中的灵草
的例子。
鑒定士的工作就是分辨这群疯子带来的物品价值。
除了需要熟悉魔物生态、赝品的製作手法与破绽等知识及分辨真假的眼光外,鑒定士也很吃个人经验。过去还是冒险者的我曾拜访过众多公会,没有一个好的鑒定士的公会多半都很差劲。某种层面上,鑒定士是公会中最重要的职务。
瓦涅莎在鑒定士也称得上是一流的专业人士。听人说她因为出身在艺术商人家庭,自小就培养出独到的眼光。17岁那年家中经商失败分崩离析,她这才辗转来到了公会就职。
在平时被一堆笨蛋包围的公会里头,她可以说是相当聪明。
本人有双栗色的大眼睛、一头整齐打理过的褐色秀髮。虽说看上去略显疲倦,但肌肤的色泽仍好的没话说。儘管不知道外界的评价,不过在我看来,她是一位十足的美女。
我跟她是在到公会和迪兹讨点钱时认识,与其他人不同,她对待我的态度非常正常。
公会里能好好说话的,只有她、迪兹与艾普莉露三人而已。
之前閑来无事坐在一旁盯着她工作,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腕。只见她从堆成小山的药草堆中,精準的抽出一根珍贵的药草。要说她是这座公会背后的支柱也不为过。公会里的鑒定士不只她一名,但唯独瓦涅莎拥有自己专属的私人鑒定室。
「史达林克那家伙哪天正常过了」
我靠着椅背冷淡地回道。
「他八成又再说什么在紫色海水中的乱窜的触手怪长的很像妳吧。那货病的不轻啊。是脑子,还是眼睛,又或者两边都被酒精给搞烂了呢。还是赶紧请医生看看比较好喔」
「你搞错了。才不是那样」
瓦涅莎摇摇头说。
「那是在将内心的景色用抽象的方式表现出来手法喔。200年前的特里姆王国也曾流行过这种技法。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是个不正经的家伙罢了。跟妳至今交往过的男人一样。」
既漂亮又能干的瓦涅莎小姐有个大大的缺点。她没有挑男人的眼光。是惨到让人绝望的那种。
我流浪到这座城市也过了两年,她在这段期间换过好几任男友。而且都是些垃圾渣男。
瓦特金最喜欢酗酒与欺负弱小,醉酒时还专挑小孩子下手、自从某次对黑道的孩子出手,就再也没看过他了。塔尼斗鸡成性,不只偷了自家女友的钱和珠宝,还对公会的鑒定品出手,搞到最后被砍断双手。欧拉夫,乐于身兼多孔打桩机,最后重病身亡。奥斯卡则是『秘葯』的药头,某天说要跟抢他货物的流氓谈谈,自此从街上消失。
而她的现任男友叫做史达林克,是位比她小两岁的画师。长得很帅,身材也不错。不过完全没有绘画天分。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他有多没用。只有这些倒还好说,今天没有灵感,手好痛等,这人一天到晚找借口不动笔。
由我来说总感觉不太恰当,拜託妳挑个好点的男人啊。
算了,正因为她是这种人,才会愿意陪我喝酒甚至偶尔借我钱吧。她是我的上帝。虽然太阳神那货远比厕纸还没有用处,但如果说是为了她的话,要我现在把鬍子剃光都不成问题。我家的姬骑士大人很宽容,不会对我个人的信仰多嘴的。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 假如跟夜晚的工作无关,我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啦 」
平常照顾阿尔文的我也是很忙的。既然要花时间在一件事上,总不能就这么让人白嫖。当然,是事先付款哦。虽说像瓦涅莎这种美女用别的方法支付也行,可惜至今为止都只有金钱交易。看来我没有在瓦涅莎的守备範围内呢。哎呀,真遗憾。
「恋爱方面很抱歉,我能说的只有两句。<ruby>『感情问题一律建议分手』<rt>【Go for break 】</rt></ruby>、<ruby>『顺其自然』<rt>【Que sera sera】</rt></ruby>」
瓦涅莎叹了口气,头疼似的抵着太阳穴说道。
「最近,史达林克该说是风生水起吗。身边总是冒出一些我给他的零花钱买不起的东西」
「搞不好终于有人愿意赞助他了呢」
「他的划一幅也没卖出去喔」
我震惊了。妳竟然能区分那些鬼东西吗。
「而且听邻居说,有看到可疑的男人出入工房」
「啊啊,那方面的活吗」
那种文艺帅哥的市场也很大呢。
「也不是那种事啦」
被她强烈的驳回了。
「之前,调查过了,那个,没有那档事的痕迹。」
不用再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史达林克找到了除了出卖自己身体以外的赚钱方式,妳想要请我去调查对吧」
「拜託了,马修」
瓦涅莎握起双手恳求地说。
「这件事只有你能胜任了。我就算当面问他应该也不会告诉我,加上你跟史达林克又都认识」
「Ok,了解」
毕竟平常也受了她不少照顾。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所以,这能抵多少欠款呢」
「总之,先给你延到下个月好了」
瓦涅莎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子。
「先等一下」
正想走出鑒定室时被她出声拦住。
「波里有跟你联络吗?」
身体一瞬间紧蹦起来,随后我回头说道。
「没有呢,别说是信了,连传闻都没听见」
「是吗」瓦涅莎的神情有些忧愁。
「那孩子究竟跑去哪了呢。明明之前再怎么忙,每年都还是会回妈妈的坟前扫墓的」
「就算人没事也很难回来吧。毕竟她已经被伙伴彻底讨厌了呢」
儘管被害人已经不在这座城镇里,但唯独留言蜚语过了一年依然没有消失。
「连对你都没说一声,到底跑哪去了。」
「是被她抛弃了吧」
我耸耸肩回道。
「全部都怪我。那时没有认真面对那小子」
瓦涅莎苦笑地说。
「她不是个坏孩子喔」
「只不过,不怎么强就是了。脾气不好又很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每个人都一样喔。不论是妳还是我」
曾经我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但并不是那样。没有一身怪力的话,我还不如个普通人呢。
「她没有联络妳吗? 妳们关係不错吧」
「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的表情既寂寞又带了点忧愁,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採的。
「最近我一直再想。是不是因为我没能多帮助那孩子的关係才」
「别太苛责自己比较好喔」
「这样说或许不太好,说到底那原本就是波里的责任。对他温柔也罢,但因此太自责可不好」
「说的也是呢」
瓦涅莎伸手捂住嘴巴,哽咽地说道。
「假如他回来的话请不要太责备他好吗……啊,不该对现在的你说那种话呢」
「用不着介意。我家的公主大人生性宽容平常也很忙。她不是会翻旧帐的人」
史达林克的老窝位在南侧的『油画街』。酒馆『山猫黄昏亭』总是聚集着一群脑子进水的艺术家们,二楼就是那家伙的住处。顺带一提,租金是瓦涅莎帮他付的。
听着马上就喝得烂醉如泥的醉汉们的喊叫声,一边登上外头狭窄的阶梯。发黑的阶梯一踩上去就传出阵阵刺耳的杂音。为了让他嘴巴老实点,还拿了瓶稍微高级的啤酒过来。穿过二楼狭长的走廊,走向三间客房中间的房门,敲了几下。
见没人回应。我转动门把,很轻易就打开了房门。
天花板能看见樑柱,倾斜的墙壁上装着一扇小窗,看上去就是一间靠近屋顶的小房间。一幅幅画架上的油画使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为狭窄。画里的内容乱七八糟,有风景、花瓶、朝这里露出大屁股的姐姐、戴着王冠的国王、末世的魔王等等。这些内容有一个共通点,不管哪一个都没有完成。
「恩?」
走到房间中央感觉踩到了某种滑滑的东西。朝地板看去只看见脚下有些变色的痕迹。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有种讨厌的预感,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没错。这是血迹。
那家伙,是干了什么大蠢事吗?站起身环视四周,我被窗户下的一团白布吸引住目光。似乎遮住了什么东西,但看不太清楚轮廊,整团白布以顶端为中心像帐篷一样竖起。这个大小会是什么呢 ? 例如,蹲坐在地上的人类之类的?
检查了下有没有脚从布下露出来后,一口气掀开布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堆石头。一张小椅子上放着一盒木箱,木箱里装着许多小石头。别吓我啊。放鬆地吐了口气,顺手拿了颗石头,看起来不像宝石或它的原石啊。
是什么呢。歪着头思考的同时,背后传来了声响。转过头髮现房间的主人正躺在地板上睡着大觉。
史达林克身上披着毛毯,窝在被画堆包围的角落。这房间没有床位。貌似是先前没钱所以卖掉了。鼾声连绵不断,睡得挺好的。这时手中握的是画笔的话就圆满了,可惜他手里抓着的是某位女性的内衣。看来昨晚玩得很嗨。整日游手好闲还让女人出钱包养的状况下,用零花钱去跟别的女人干了个爽。这不是棒极了嘛。
「喂,起床了」
轻轻踢了下他的后背,毛毯下的史达林克有了反应。
「妳还想要啊? 昨晚不是好好疼爱过妳了吗」
他一边说着梦话一边抬起头来。
「啊咧,马修?」
睡眼惺忪的眼眸顿时张大。
「今天我们有约好要喝酒?」
「我有事要问你。赶紧起来」
再次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腰。
「还是说你想要来个清醒的热吻来着? 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能给份浓厚的大礼喔」
史达林克听完立马跳了起来。
「话说回来,地板上的血迹是怎样? 你拿刀跟人干架了吗」
「那是墨水啦。用杰姆斯的血做的」
杰姆斯是在『千年白夜』地下五层的徘徊的魔物。想像一下,一只山羊长着六只脚身上还遍布黑白斑点的样子。另外那东西的背上有对蝙蝠翅膀,再把脚上的蹄换成熊掌,那就是牠的模样。顺带一提,奔跑起来的速度跟马差不多快。射出来的速度也是。
杰姆斯的体液与空气接触便会转化为黏性超强的液体。一干掉想要洗掉会很困难。牠本身算不上多强的魔物,因此某种程度上被当作黏胶的替代品。
「我正在尝试新的颜料组合。顺利的话,应该能做出非常暗沉的红色喔」
「那边的石头呢」
「啊啊,那些啊」
史达林克从画堆中扭头探了出来。
「绘画用具里不是有用矿石画出颜色的东西吗,那就是了」
「还以为我找到宝石了」
既然如此,赶紧解决瓦涅莎的委託吧。
「别乱动喔」
史达林克起身将白布盖了回去。
「因为碰到阳光马上就会变色,我才像这样盖起来的」
「是是」
我耸耸肩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