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瞒了下来,谷叶生瞒下了关于其种身体的状况。刚开始她沉默寡言无法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但在一个星期后她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彷彿一切都没有发生,谷叶生本应高兴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从孤儿院接来潮汐,他们应该没有满足领着孩子的标準,但谷叶生也没有多问,他也还沉浸在自责中,总是数将是自己害了芒种。
之后的日子最多的就是芒种满心雀跃地打扮着潮汐。
她还没有完全康复,身体十分虚弱,谷叶生就存在家里陪伴着她。
「穀雨,来吃饭了!」
在某天的晚上吃饭时她这样叫了潮汐。
恐惧的种子也在谷叶生心中埋下,只有少数人知道,那本应是那个出生孩子的名字,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谷叶生没有带她去看医生,她的身体经不住再折腾。
他也没有再去工作了,他之前积蓄足够他用一辈子了,只是每天都待在家中。
潮汐是个好孩子,他知道芒种的痛苦,所以他成了穀雨,渐渐他也迷失了自己,也以自己是穀雨自居。
悲剧往往只会被推迟却不会消失。
那是一个比白天更亮的夜晚,对谷叶生来说从那天起连月亮也能刺伤他。
芒种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了。
她躺在浴缸里,动脉被划开,血和水混在一起,也许填满了浴缸的水里也还有她的泪水,她的脸上带着笑意。
谷叶生只是出门买了包烟就已经结束了,潮汐蹲在浴室的墙角,像受伤的小兽般颤抖,他害怕死亡,他更害怕自己的生命被自己终结,他没有说但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未能如果哪天真要死去那也不能自杀。
逝去带来沉重的打去,击碎了谷叶生的希望。
要不然自己也去死?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经过一系列事件,家中冷清得要将谷叶生冻伤。
他搬到了其它的地方,带着潮汐,开始了新的生活,对他来说潮汐可能是他唯一的牵挂了。
他刮来掉了鬍子让自己变得精神些,对着那孩子说:「穀雨,现在你是穀雨。」
话说到这里,屋子里的空间像是凝固住了,静得有些骇人。
小时候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我是穀雨。」穀雨打破沉默,在一遍遍自我催眠中他早就将这段记忆尘封起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白礼说。
穀雨没想到的谷叶生活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坚强,真正无理取闹的人反而是自己。
「我要回去!」穀雨转身就走,没有人拦他,他们都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去阻止现在的他。
他走在空阔的路上,好像今天这路只为他而开,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车。他的心头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在撕咬,泪水一滴两滴落下。 他一路走,踏在路面的「嘀嗒」声迴响着。
天色已经不早了,穀雨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走道里昏暗得一闪一闪,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他抬起手想去开门,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
他终是无法无面对,转身离去。
「嗒!嗒!」脚步声回蕩在楼梯道中,每踏出一步,从前的回忆就涌现出一些。
他将这些事遗忘存放在记忆的流河中,他坚信着自己就是穀雨,不愿意想起,但夜照花的话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去否定了作为穀雨的他。
你是穀雨?还是潮汐?
他走到公园的鞦韆前,鞦韆上已经先有客人了。
凌冬至吱啦地荡着,又是在古铜色的下午,满怀心事的少年与孤独的少女又一次相遇了。
穀雨直接坐在了另一个鞦韆上,「又在这里啊?」他强作镇定。
凌冬至早已看穿,叹了口气,「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然后她转头看向穀雨,「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嗯……」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还想干很多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抓鞦韆链子的手逐渐用力,「和你们相遇都是我想乾的事,也许我只是想留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快死了。」她直接说出了口,她不想用去世啊这类的词来掩盖了。
穀雨停下了鞦韆,「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他知道这不是玩笑,但却依然想去否认。
「生命一直都是挺短的,尤其像我这种平凡的人,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一样,但就算是这样渺小的我也想在这个世界留足迹。」她说。
穀雨没有注意眼前的少女然如此娇弱,
「我就发现了你们。我想去认识你们,希望你们用你们留下我存在的痕迹。」
穀雨,余春分,白立夏都是凌冬至有意让他们相识。而她的愿望就能被用音乐,绘画和文字等方式被记录下来。
「可能唯一比较幸运的就是这种病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我也不用抱着侥倖心理或者再花大量的钱去治疗了。」明明是在笑为什么眼泪却流了下来呢?
穀雨的心头也感觉酸酸的,站在眼前却命不久矣,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涌出一阵悲凉。
「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
「我会的。」穀雨低头望着泥土地,「会让你留下浪迹的。」
雨滴落在地上,然后就渐渐沥沥地下了起来。
两人也就在公园分了手,临分别之际,凌冬至对穀雨:「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能逃避也不能逃避,你最终只能活成你自己。」
最终,穀雨还是站到了那扇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回来啦?」谷叶生就站在玄关的那头,他已经剃掉了鬍子,但眼中布满血丝,「欢迎回家。」他用儘可能温柔的声音说。
白礼已经打电话和谷叶生说明了穀雨已经知道的事,和穀雨一样,谷叶生也想不到如何去面对心穀雨。
他久久站在镜前,谁能想到这像流浪汉样的人突然是自己。
无法直面儿子可算不上合格的父亲。
他剃掉了鬍子,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如此苍老脸上的沟壑都是岁月的痕迹。
「来,进来,我带你看个东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让穀雨觉得有些陌生。
谷叶生和穀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沙沙地放着什么,用得还是几乎见不到的碟片。
「穀雨,今天是你一岁的生日了。从你出生到现在也已经有一年了,一定要好好长大哦!」镜头中的女人慈爱地看着分雨。
下一条……
「穀雨,今天是你两岁的生日哦!时间过得真快啊!真是越长越可爱了!不论怎么样?妈妈爱你!」
这是一条条生日祝福的视频,穀雨的鼻子一酸,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肉眼可见的那个女人在慢慢憔悴,录的时间却在慢慢变长。
到了十八岁,芒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头。
她眼眶泛红,「今天是你成年的日子了,我希望你幸福快乐,我的穀雨。我没法陪着你长大,甚至都没有却你一面,真的真的对不起!」她已经哽咽了起来,「我知道都是我的幻想,但……但是啊!对不起,潮汐。我爱你,你也是我的孩子。」
穀雨的眼泪一滴滴落下,他早已泣不成声,要是自己真的是穀雨那自己会多幸福。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潮汐却依然爱着自己。穀雨没有注意一旁的谷叶生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明明看过了很多次却还是想哭出来。
这是芒种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了,明明影像中的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而此时自己却已经……
她的时间已经永远定格在那时了,但谷叶生的时间还在流逝,岁月能撕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撕裂不了亲情。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了,让你每年看一点,一直到十八岁的视频。但我不想打乱你的人生,就以穀雨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就一直没让你看。是我太自私了……」谷叶生独自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儘管白礼多次劝他说出真相,但他却在害怕,害怕穀雨知道之后会不原谅他。
「已经结束了……」
「嗯,已经结束了。」
穀雨当然不会因为谷叶生对他藏碟片的行为而恼火,他一直不满的是谷叶生的颓废。
芒种的确让穀雨悲伤但比起逝去的人,他更担心的是他的父亲。
「要走出来啊。」穀雨这样和谷叶生说,但他不也沉浸其中吗?
爱向来就是必需品从来就不是可有可无的,对离去之人,对现在的人,对还没降世的人,没有爱的人是不完整也没法被称作人。
穀雨爱着逝去的芒种也爱着现在的谷叶生,即使他从未说过一个「爱」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谷叶生一直爱着那个芒种,就算五年,十年,一辈子他都是无法忘却的。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会有拌嘴会有争执,但谷叶生敢保证他爱着她,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乐队可能还会演出,也许他还不会放弃乐器,那是两人共同的回忆,如果她还活着,如果穀雨也活着,也许潮汐也能走上不一样的人生。
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