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話 戀人（2）

「哈啊……」

我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至少，表面上，已然不再像傻瓜一样嚎啕大哭了。

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疲劳感与倦怠感，我的身体十分沉重，就像身上绑了个铁球后，被扔进海中，渐渐沉入幽暗的深深海底一样。

我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精神什么的，一点都没有。

但是，进到我视野边缘的，在枕边飘落的纯白羽毛，立刻又搅乱了我的心绪。

「妮露……认为我是……」

她真的，不相信我吗？

她真的没有任何疑问的，觉得我是，会对身边女性出手的，无可救药的男人吗？为什么妮露会这么想，要是和她好好谈谈的话，会不会是我俩间有什么误解呢——在如此冷静地思考的反面，无法抑制的冲动在怒吼着：

够了，别想了，蠢不蠢啊。

本来，我强姦沙利叶是事实，把她收做奴隶也是真事。和菲奥娜也正式成为恋人了，虽然我因为放不下对莉莉的罪恶感，还没有抱过她。只是和她手牵着手走路，就是我竭尽全力才做到的事了。

不过，这种事实没有意义。在妮露那么说的时候，很明显，她就完全不信任我了。但在这种时候，使妮露不相信我，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什么搞错了啦，误解啦，都是侥倖心理作祟下的逃避。承认吧，妮露她不相信我。

「不对……不相信的人，是我自己。」

我要是完全相信妮露的话，就会觉得「这肯定是有误会。」说不定就会冷静的和她好好沟通一番。

不，现在这么做也不迟。去找的话，应该马上能找到她。我应该这么做。我相信妮露，去听听她的真心话——

「不行，不行啊……哈哈哈，真没用啊……」

我，很害怕啊。害怕并没有什么误解，害怕确定事实就和我想的一样。

虽然有希望，但我不敢去赌上，我没有勇气。

「……哈啊」

像笨蛋一样，快别想了吧。别婆婆妈妈的一直纠结下去了。

这种误解，在原来的世界可是家常便饭吧。时隔许久再次遇到这种事，只让我稍微有点受打击而已。虽然不是什么重大的误解，但是，根本的原因是一样的。

没有必要绝望。就算妮露不相信我，但我还有菲奥娜。不，不只是她。威尔，不也理解我吗？他不还热情的帮我进行战功谈判了吗？

有恋人。也有朋友。沙利叶也没死。我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啊。

这样不就够了吗？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明白，根我本不可能和真正的公主成为朋友。而且对妮露来说，这样的结局也是最好的吧。

虽然现在可能回收点打击，但只要过段时间，冷静下来的话，妮露也会明白自己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情吧。她那自我牺牲的精神很是可贵，但要是得不到相称的回报的话，那就只是毫无意义的牺牲罢了。

如果，那时我顺着她的话，真的袭击她的话……要是这样做的话，妮露也一定会学到，要再多点保护自身的危机感吧。要是她能更珍惜自己的话，就好了。

这样的话，这虚伪的朋友关係，也有了一点意义了。虽然我并不恨妮露。但已经不会再见面了吧。

她将在遥远的，属于王侯贵族的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下去，而我会真心祈祷她能过的幸福。

再见，妮露。我衷心希望，你可别再被坏男人接近，欺骗了——

「黑乃桑」

这句话随着咚咚的敲门声一起响起，吓的我身体猛地一抖，这一定是我的心没有完全平静下来的证明吧。

啊，真没出息啊。明明这么想了，明明如此苦恼过了，但我还没能完全收心。

「……菲奥娜？」

「是我」

我本就不可能听错她的声音。所以这完全就是个没意义的问题。

「我可以进来吗？」

「不……现在，有点」

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即便是菲奥娜。现在我无法冷静的和人说话。

「抱歉，我进来了。失礼了」

喂喂，你还真失礼了啊！在我说出这种感受之前，没有锁的门被直接给推开了。

穿着我最熟悉的魔女袍的菲奥娜走进房间，而于此同时，我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直起身子。

「……干嘛啊，菲奥娜」

我不由得，说出了带刺的话语。真是的，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住，真丢脸啊。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是吗……」

不知为何，比起责怪菲奥娜偷听，我更觉得是她的话，的确会听到。可能是问了走出房间的妮露，但也可能真的是偷听。

但是，反正她知道了大概事情，问她如何知道的手段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是啊」

隐瞒没有意义，她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像发怨气般，吐出了这句话。

「我还以为我们关係很好，不过……这只是我的误解罢了，她不相信我。不过，我也没完全相信她」

「是的」

菲奥娜和我并排坐在床上，以像往常一样的平静声调附和着我。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我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还是很受打击。」

「是吗？」

「啊，稍微，哭了下」

只是被人讨厌，就让我感到受伤。

妮露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吧。

妮露她没有骂我，也没有蔑视我，只是献出了自己的身体，那时，她讨厌我吗？憎恨我吗？

我让她回去时，她很是惊讶。像是有着一股不能在这里退缩的使命感一般。拚命地抓着我，嘴里喊着「不是的，不是的」这种否定的话。

我不清楚妮露的心情。虽然我不清楚她的心情，但我已经没必要去弄清楚了。我和她的关係，就在今天，就在这里，结束了。

「黑乃桑，是无法原谅自己吗？」

经过多长时间的沉默呢，突然，菲奥娜这么问道。

「嗯，其实就算到现在，我还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呢」

我已经不后悔于没有杀掉沙利叶了。我现在觉得，这样做真是太好了。

但是，我对她做出的行为……虽然我明白，没有办法，没有其他方法了，但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感到懊悔。‍‍‍‍‌‌‍‌‌‌‌‍‍‌‍

而且我十分清晰地记着侵犯沙利叶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来，感觉自己就会化身野兽一样。

那个时候，就算只佔了一点点，但我对自己在犯下罪行的觉悟的确薄弱了几分。在那个时候，我无疑被疯狂的快乐所吞噬。

「也许有吧。但是，事已至此了。」

「是啊，所以就算现在烦恼，也没有意义了」

「是的，接下来就只剩，能原谅或是不能原谅了」

这是无聊的，自身心情的问题。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黑乃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正是这样，而且妮露也没有原谅我」

这件事总是让我产生无尽的后悔。这些后悔重重叠加，重重压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无比痛苦。

「不需要那种女人的原谅」

菲奥娜像対沙利叶说话一样，话中带刺。

「别太说妮露了。虽然她误会了，但她的确是真心担心菲奥娜的——」

「与这种事没有关係。不止是那个女人，我恨着所有不原谅黑乃桑的人」

我冷静地想到，如此单方面的偏爱可不是好事，但我心中也有着坦率地高兴之情。

「黑乃桑，我爱你。从心底里爱着你。所以，就算是没一个人原谅你，就算神都不原谅你，我也会原谅你。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你的恋人，我」

她的手轻轻盖在我的手上。温暖，不如说是，像燃烧一般炽热，这是我的错觉吗？

「谢谢你，菲奥娜……我也，爱你」

我对只能说出这种平凡话语的自己感到生气。

对的，我已经被拯救了。我得到了菲奥娜的宽恕。所以我也能原谅自己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爱我」

「……可以吗？」

菲奥娜的指尖与我的手指紧紧交缠。

「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能接受你。」

「不，不过……现在的我，作为男人很是可悲啊！」

「如果在这种时候也不被需要的话，那就没有作为恋人的意义了。」

这种事，嘛，可能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最先我都只感到了羞耻感。为什么，作为男人，我就不能更帅点呢？

「等一下，不对，其实，我原本不打算做这事。而且，约定——」

「这种事无关紧要。而且，现在在你的身边的就是我。」

莉莉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但是，她没有露出笑容。她背对着我，那漂亮的两对闪光的翅膀……我只能呆望着她，直到她消散而去。

「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取而代之的是，菲奥娜的笑容。温暖的，像春日阳光般的微笑。

不知她在何时变成了这种表情。还是说，是从最初就是这个表情吗。不论如何。只要她这样对我微笑的，就已经足够了。

我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了，理解。

菲奥娜她，是真的，从心底爱着我。

「我爱你，菲奥娜。我想要你——」

所以，我终于能主动吻向她了。

一旦，嘴唇重叠，就已经停不下来了。即便没有第四加护，我也直接放开了自己的理性。

「——啊！」

突然，妮露醒了过来。

「您醒了吗，妮露公主大人」

注意到时，才发现自己被人背着，并且，正好走到了神学校的正门。

「赛利斯，我是……」

「抱歉。虽然您的身体没有异常，但还是晕了过去，慎重起见，我将先带您去神殿进行检查。而对妮露公主大人犯下暴行的无礼之徒，之后我必将——」

「放我下来」

虽然妮露是这么说，但她已经从赛利斯的后背上逃了出来。

「啊，不可以，妮露公主——」

啪嗒，妮露拍着翅膀，转身落地，她以让人看不出是一直晕倒刚才的人的轻快动作，再次冲进了神学校内。

她那快的过分的脚步，让追她的赛利斯也慢了一步。

「哈……哈……黑乃君！」

妮露专心的奔跑着。她清楚记到，自己被黑乃拒绝了，踏入了狡猾的魔女的陷阱中。

自己没有错。是误会。是的，这只是悲伤的分毫只差而已。

必须儘快，消除这最严重的误解，早一分，早一秒都好，必须要快……如果得不到他的原谅的话，妮露的心就会奔溃了。

已妮露全力奔跑的速度，只花了一分钟不到，就从正门回到这破旧的宿舍了。黑乃君还在房间吧。还是一个人寂寞的伤心着吧。

妮露甚至想直接沖开门，不过，她在极限之处停下了脚步。

「库……沙利叶真碍事啊」

妮露因为动摇，因为愤怒，连反应都变的迟钝了。但即便是因为有这种精神上的原因，也要惊叹沙利叶那能轻而易举的抓住自己的本领。

虽说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她毕竟是，『元素支配者』全员出动，才勉强打倒的十字军中最强的敌人。妮露已然感受到她那强大力量的一角。

既然被沙利叶这个人偶奴隶发现了，那么明显要打倒她后才能再次进入。受她搅和，必然要经历一场苦战。对上她这种强者，就算是分不出胜负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