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暗之月23日。
妮露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阿瓦隆,然而其病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在妮露公主的狂热信徒海伦看来,就像整个人都了无生气一般。要是看到妮露公主那浑身酝酿出的梦幻般的病态美,阿瓦隆的人民们无不感到身心都像被揪了起来吧。
特别是身为其生父的阿瓦隆国王,米利阿鲁多·尤里乌斯·艾璐罗德。在看过女儿那大变的样子后,悲伤的流下豆大的泪水。然而即便目睹了大哭着的父亲,妮露的眼中也没浮现出任何人,也没有浮现出任何的情感。
在那样悲剧的再会,是在将近一个星期之前的17日。
从那之后到现在为止,在因担心妮露身体的父亲的计画下,她进入了王宫深处开始了静谧的疗养生活。
儘管如此,在23日的今天,妮露并未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而是在富有情趣的广阔雪景的阿瓦隆王城的广大庭院之中,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一个人漫步着。
并非是什么早晨的散步。妮露自从回到阿瓦隆后,过着如重病人般一动也不动的生活。自发性的外出这样的事,就连一次也没有。
她现在却在此,没有其他原因。是因其父,米利阿鲁多王的命令。
「妮露……。去与『火之社』的巫女大人见次面吧。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一定可以明白你所烦恼的事情,并引领你去解决问题的。」
妮露的病情是来源于精神方面的东西,这样的说法传入了父亲的耳中。正因如此,他才这样建议道。
年轻女性的烦恼,必须靠其自身的力量去解决。米利阿鲁多王并未愚蠢得相信这种有着误解的说法。选择既非医生,也不是魔法师,而是从妮露小时候就亲密交往的阿瓦隆的潘多拉神殿『火之社』的巫女大人来当交谈对象,这可说是一个贤明的判断。
事实上,虽是一如既往的无表情,但仍回以明白了的意思并从房中走了出来。由此可见妮露对她的信赖,可窥见她对此的期待之高。也有可能是有着老老实实地听话的话,就不会因此再有什么多余的麻烦这样的打算。
不论如何,妮露就这样来与巫女见面了。
「......一点也没变啊。」
穿过庭院中的小树林,便是『火之社』。
像门一样,却没有门扉,也没有屋檐和墙壁,真是不可思议的标誌物。看到这后,妮露用仅是带着些许情感的低沉声音嘟哝了起来。
被涂成鲜丽硃红色的柱子,在这一片的雪景中显得格外鲜明。从地上突出的两根柱子,在其上由一根柱子所联繫起来,组成了像门一般的骨架。(娜娜:大概是日本的无贯鸟居或者是冠木鸟居,作者没明写可以去查查看来想像下。)儘管十分的简单,但还是让人一眼就抱有了神秘的印象。
妮露想起来了,儘管把其形容得像门一样,但事实上这确实是门。过去,曾经被她教过的。没错,确实是这样说的——
「——写作鸟的居处,便读作鸟居。这便是通往神域的门扉。」
妮露直直地穿过鸟居。当然,周围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是不会突然变化成绘画中所描绘的那般壮丽的神之世界的景象的。
这个鸟居不过就只是个宗教性的象徵物而已。赤柱的外侧也好内侧也罢,就连一节的魔法术式都没有刻画上去,所以是不会有任何魔法又或是神秘的变化发生的。
就这样通过的话,迎面而来的是石阶。并非什么坚固的构造,也不是经过严密计算后的精密形状。就是单纯的由粗糙的石材组合成的,粗糙的石阶而已。
这里说是小山,但叫作丘可能更合适。只是比起周围高了一点的地形而已。海拔上来说也没有书面上写的那么高,即便如此只要一登上石阶,就能感觉到与外界隔绝开来一般。
怪不得呢,以这个意义来说,确实是可以说是神域也说不定。用轻快的步伐攀登着石阶的妮露,不经意地想着这些事情。
「——好久不见,妮露。」
脚刚离开最后一阶石阶,在登上山顶的同时,被打招呼了。
语调虽是像隐居老人一般,但那个声音确实极为稚嫩。
「......久疏问候,贝露大人。」
虽然是未曾预料到的出迎,但妮露并未对此显得十分吃惊。因为从以前开始,就算没有特别传达自己要来访的事情,记得她也是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
然后在妮露视线的前方是,与一年前去斯巴达留学之际进行问候时相同,而且依旧是和儿时第一次见面,就全然没有变化过的姿态伫立着的巫女。
「唔嗯,果然成长了不少的样子啊。身高也是,魔力也是,弗嗯嗯,精神上也是……果然,人类的成长就是如此之快的啊。」
儘管看起来像是孩子一样,但彷彿凝视孙辈的老人一样笑看着过来的独自一人的年幼少女。
艳丽的黑髮,熠熠发光的真红眼瞳——黑髮红眼。然而她并非是艾路罗德的王族。不,因为本来就是「人」的原因,与魔王的血脉丝毫没有关係。
超过腰际的长长黑髮,随着冬风沙沙地飘逸着,圆滚滚的散发着好胜心的赤瞳,直直地看着阿瓦隆公主的身姿。有着可爱的就像是天使的一级艺术品般以端正可爱为傲的容貌。但是,一眼看上去就只能认为是个孩子。
然而,缠绕在她身边的气势正如担任潘多拉大神殿的神官长般的威势与威严。
而且,她的服装与神官所用的白色法衣,有着不同的风韵。
上衣是相同的纯白,但它的形状是和长袍一样左右都可以穿着的形状。然后最能作为特徵的便是,和鸟居相同用着真红色鲜艳的名为『袴』的衣装。像是将裤子和长裙融合起来似的,穿着这样悠閑衣装的,即便在各地散布的无数潘多拉神殿中,也只有她所掌管的『火之社』吧。
这个由纯白上衣与真红之袴搭配起来的衣服,她和阿瓦隆王城中的人们都称其为『巫女服』。无论怎么说,这好像是比起古代更古老,似乎从那遥远的神代时期所传承下来的正统服装。
这样巫女服姿态的少女。没错,这个小小的她,便是渡过250年漫长岁月,被赋予了阿瓦隆王城中古代遗迹神殿『火之社』巫女这一神圣不可侵犯职责的人物。
她的名字是——贝露克罗赞。
知晓其存在的就只有阿瓦隆王族和少数的重臣,他们都保持着敬意称呼其为「巫女大人」。然后,妮露为首的王族的孩子们则是,亲切地称其为「贝露大人」。
「在这样的寒空之下站着聊天不太好,还是进本殿去聊比较好。已经準备好了热茶,还有之前通过鲁恩採购来的薯片——」
「不,不必如此麻烦。没有打算在此久留的打算。」
对和蔼可亲的巫女大人的邀请,妮露以不变的暗淡的无表情流畅的拒绝。
但是,这该说是年长者的余裕么,贝露克罗赞完全没有被损害心情的样子,反而是对妮露回以了一个加深笑意的微笑。
「弗嗯,还真是变得比想像中的更为冷淡了呢。」
「真是非常抱歉。身体还有着少许不适的缘故。」
「库库库,就连那个妮露都变得会说谎了啊!去斯巴达留学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弗哈哈哈哈哈,不知哪里感到有趣而大笑着的身姿。妮露就算被看穿身体不适是谎言,也没有什么动摇,就只是用可疑的眼神看着。解释的言词,既没有重複,更没有那个必要。
「但是,的确可以说是患病了啊。」
「请不必为我而担心。」
「对妾身来说是不必担心什么。嘛,米利阿鲁多对此倒是相当痛心的样子……弗弗,真是太迟钝了。艾路罗德的血脉啊。」
有些令人不快的笑容,在贝露克罗赞的脸上浮现。那个身姿就像是企图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这里该有的设备齐全,你那不知是什么而束手无策的病症,就由妾身来诊断下好了。」
「不,我并没有患上什么病症。」
「不对喔,你确实是患病了。看起来还是相当的重症呢。」
「贝露大人,什么……难道不是有什么误解的地方吗?」
「弗弗嗯,妾身的诊断可绝对没错。妮露,如果你还继续顽固地否定这一点的话,我就要硬是将那一点大声宣告出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
吐出带有一丝焦躁却又没有惊讶的叹息,妮露这样问道。那样的倦怠氛围和口气,正如哥哥尼禄一样。在听到夏洛特的鲁莽提案(任性)的时候,是完全相同的。
儘管被回以了这样冷淡的回应,贝露克罗赞却是露出无畏笑容的同时,自信满满地放言。
「恋爱的病症,对不?」
「……哎?」
「啊啊,真是可怜啊。和迷恋着的男人因战争而离别……伤心地回国,应该就是这一回事吧。」
像是在说怎么样说中了吧,摆出得意麵孔的贝露克罗赞,就这样凝视着妮露一秒、两秒、三秒——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发疯似的尖叫,应该说在境内不断迴响着。
失去血色的清白面容,瞬间染上了硃色。不仅是脸颊变成硃红色,就连耳根也是通红的。
睁开的眼瞳中,显露着惊愕与动摇。那个碧瞳中最初的阴云早已消散,比今天的晴空更为清澄的光芒从中复甦起来。
彷彿失去了感情一样戴着暗淡的无表情面具的妮露消失了,只因贝露克罗赞的一句话,妮露现在就像是被羞耻之炎包围燃烧着的火人般非常壮烈的苦闷着。
「不,不,不对!?真的不是这样的!」
手正乱动着,翅膀也是乱舞着。彷彿有洞就会立刻钻下去,受伤的飞龙即刻就要飞空而逃一般的气势。
高亢悲鸣中渗入否定的言词,说到底这样子又有多少的可信度呢?甚至可说是没什么怀疑的必要。妮露继续慌慌张张地坦白着。
「我,我就,只是……对黑乃桑,那个……」
「嚯嚯,那个黑乃就是让你如此神魂颠倒的人啊。妮露都能恍惚成这个样子,就是那样好的男人么?」
「黑乃君才不是那种只有脸很帅气的男人!确实是一直都是凛然的样子,非常的帅气,但是笑起来则是相当可爱……。嘿嘿,还特别的温柔……」
「库,这还真是病入膏肓了呢!」
彷彿等不及春季到来就已经开始消融的院子内的雪一般,在毫不在乎一切作出一脸心蕩神驰表情的妮露面前,贝露克罗赞因起的鸡皮疙瘩而苦闷地扭动了身体。到底为什么会放任她变成这个样子啊。
「话说回来,就算着迷到这个地步,就连那样的自觉还没有。姆嗯,果然这份迟钝是传承于血脉么……」
看着别的一切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脸通红却又就黑乃是个多么棒的男人而高兴地不断说着的妮露,这样自言自语道。
明明都着迷成这个模样了,竟然还能用「不是的」来对此表示否定。
「好了,妮露哟。你的话妾身会好好听的,所以首先我们还是先进到本殿里去比较好。一直像这样站在这里说下去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哦。」
「啊,说,说的是呢……抱歉。那么就请让我稍微打扰一下了,贝露大人。」
然后这次妮露回应了邀请。
「嗯,对于你的恋心,我可是相当期待的。」
「真、真是的!都已经说了和那是不一样的啦,贝露大人!!!!!」
妮露那充满精神的声音超出了雪境,在庭院内不断迴响着。
阿瓦隆的今天也是一派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