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話 愛的告白（1）

「……骗人」

菲奥娜的手放开了莉莉。莉莉在桌子上探出身子说道。

「骗人的……对吧，黑乃……」

她睁大了双眼，那浑圆且翠绿的瞳孔动摇着

「这不是骗人，全都是真的。」

莉莉露出绝望般惊愕的表情，她是觉得，被我背叛了吧。

不…　我所做的罪的告白，不单会害我们变成仇敌，其中更含有深深的背叛。

就算是没用的我，一直以来也打算在莉莉面前保持个好形象。

最初这只是为了不给她添麻烦。

但这个想法，很快变为了不让她失望。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莉莉是我来到异世界时第一个和我成为朋友的女生。

她帮助了突然掉入森林的我，并和我一起生活，一直照顾着我。

在那之后，我们一同经历了多场战斗。

如果没有莉莉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我不想让她失望，想让她看到我的优点。

如果在常识和良知的角度上，正确且冷静地分出善恶的话。我想，自己算是个善良的人。至少，莉莉信任着我的正义，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路跟着我吧。

但是，现在的我，并称不上正义。

「我对我所做的事有所自觉，所以我不会奢求原谅，你再怎么骂我，都没关係。」

「骗…人……，不是这样的……为什……」

莉莉口中所吐出的的字词，无法组成语句，她这样的身姿让我无比心痛。

够了，莉莉。已经不需要再信任我了。痛骂我吧…骂我是个差劲的人吧。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所以，拜託你，莉莉，请不要这么痛苦。

「啊啊…为什……为什么……你还活着啊」

这个时候光芒闪烁，我想，那是道红色的光。

「－－流星剑『Antares』！！！」（注一）

当我察觉的时候，莉莉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莉莉在妖精结界的光芒缠绕之下，变成少女的身姿。莉莉的右手握着那对上钢铁装甲也能轻易烧灼斩断的必杀的光剑。

莉莉片刻之间变身成真正姿态，还手持着流星剑『Antares』，毫无疑问，她散发的杀意是认真的。

然后，她的身体轻轻降落到桌子上，接着向下劈出了带有红莲光芒的剑锋。

那剑锋所指并不是我，而是沙利叶。

「……别这样，莉莉。」

我在一瞬间用空手停住了那，离沙利叶的头顶只差十公分的真红之刃。

以『雷之魔王』的神速反应，察觉到突然的袭击、又以『钢之魔王』徒手抓住了那灼热之刃。这是我二连发动加护的高超技术。

尽宫如此，也只能说是勉强赶上。如果我再迟一秒，沙利叶就会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吧。

同时，被袭击的沙利叶仍目无表情地坐在原处，不为所动。有如早就看穿我会出手介入一般。

「为什么要阻止我？黑乃！」

「拜託，把剑收起来，莉莉！」

「黑乃无法杀死她的话，就由我来杀死她……这个女人，只要还活在世上，就会让黑乃觉得痛苦！！」

「不是这样的！」

让沙利叶活下去，这是我的意思。在那所小屋中，我已经无数次否定了自己想让她死的念头。

所以，莉莉，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不想弄糟自己的手，所以才杀不了沙利叶。

如果，让莉莉代替我把双手弄髒，这是我在不知不觉间产生的想法，那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我反射性的想到了这种想法，难道是莉莉通过心露感应了解我的感受，所以代替了我举起刀刃。

「但是，这是为什⋯⋯为什么⋯⋯黑乃⋯这种⋯事情⋯⋯」

莉莉站在桌子上，她手中那真红之剑已经消散。但我不知道，杀意是否也已经消散了。不对，虽然现在感觉不到，但未必不会再次爆发。

即便我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也能从她的表情看出来，莉莉心中满是混乱的想法。我第一次看到到莉莉的表情是如此的动摇不安。

「那个时候没有其他方法了⋯⋯那个时候，虽然沙利叶是处于濒死状态。但她有着使徒的力量，一夜便能完全恢複。重新取回白崎同学记忆的沙利叶已经不再对我有敌意了，但如果是白神的话，说不定能违背她本人的意志让她杀了我。」

全都是骗人的。假如可以这样说，谁都能轻鬆了吧。如果我向现在的莉莉说出这话，感觉她会相信我这句谎言。我多么希望，我可以这么说啊⋯⋯

「我应该杀了她。我知道无论是对我、对同伴们、还是对斯巴达来说，第七使徒沙利叶都是必须要杀的敌人。⋯⋯但我想要她活下去。无论如何让都想让这家伙活下去。」

我真的是因为真诚，才没有为了更轻鬆撒谎吗？或者我只是想要忏悔呢？

还是说我不想背负，说谎、掩盖罪行，这欺骗莉莉的罪恶感呢？

「但是，这个女人已经不是黑乃所认识的白崎百合子了！是因那个『思想制御装置 天使指环』而产生的人格，是另一个人格，是另一个人了⋯⋯是个连人的感情都无法理解的，算不上是『人类』的人偶。这种⋯⋯」

「我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明白的。」

「我不明白呀！既然如此，为什么是这个人偶女——黑乃，难道比起我你的回忆要更重要吗？」

啊⋯是这样啊⋯⋯可能真的是这样吧⋯⋯我知道白崎同学的自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散了。我想帮助沙利叶，其实只不过是想追寻往昔的回忆。

「非常抱歉，莉莉⋯⋯我⋯似乎没有坚强到能捨弃我所有的过去⋯⋯」

「不，不是的⋯⋯没有⋯错哦⋯⋯黑乃是⋯没有⋯⋯错的」

我俯视着莉莉。一颗颗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不是的⋯莉莉⋯请你责怪我吧⋯⋯」

「没有错⋯黑乃是⋯没有错的⋯⋯」

莉莉在桌子上走出了第一步。

「所以说，全都是谎言，对吧？」

第二、第三步——这是张不怎么大的桌子。所以她已经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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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莉莉踏出了第四步。当然地，她往前栽了下去。但她毫无犹豫，就彷彿坚信着眼前的我会好好接住她一般。

「这不是什么谎言⋯⋯」

事实上，马上抱住了冲到我胸口的莉莉。与住常一样，感觉不到与外表相符的体重，不可思议的犹如天使一样的身体。

小敲、纤细、柔软。但手臂确实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是⋯是谎言对吧⋯⋯黑乃是个温柔的人⋯⋯你不会庇护，沙利叶这种坏人，对吧？」

莉莉那微湿的双瞳仰望着我。依靠在我的胸口的她，伸出了双手。

温暖。但苍白得令人怀疑是否真的有血在其中流动的这双手，捧住了我的脸颊。

「不对，这是真的，并不是谎言。全都是我的错。」

「没关係、你不用对我说谎。因为我是妖精、我会看见真相的。我能看见、黑乃的记忆⋯⋯」

莉莉的脸靠了过来。犹如要亲吻我一样。

可是，我们的嘴脣却没有重叠。

最初相触的、是额头。这是最好使用心灵感应读取他人记忆的距离。

如此零距离接触下，像莉莉这样的心灵能力者是能很简单的窥视别人记忆的。例如我心中所隐藏的秘密、最近的记忆等等。

就算想隐藏，亦无能为力。

冥暗之月２４日。圣夜。在莉莉的小屋中、我被被疯狂和快乐支配、上了满身是血的沙利叶。

啊啊，不行。

只有这个不行。

被看见了。全都、被看到了――即使我可以承认我所犯下的罪孽，但我的心也无法忍受，那件事『被看到』。

这在此时、在我的心中，剧烈的忌避感，瞬间膨胀起来了。

因为第四加护『爱之魔王』而失去理智的我，理所当然的，毫无慈悲和怜惜的在床上蹂躏着失去手足的沙利叶，就如字面一丝一般，我化身为了魔物。

就如置身现场亲眼看见一样。所谓的完全读取记忆，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要啊！！」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确实感受到了『被看到』的感觉。

伴随着发狂般的拒绝感，我吼了出来，不，不知这样。　

「啊－－」

接着，莉莉从某处发出的虚弱悲鸣传到了我的耳朵中

然后，我察觉到了，我把怀中的莉莉给推开了。

就算现在后悔，也太迟了。她彷彿忘记如何飞翔般的，仰面倒在地上。「咚」的、发出沉重的迴响。

「莉、莉莉……」

莉莉没有受身，而是直挺挺的以背着地了。就象是头部受到强烈冲击，并因此昏了过去一般，莉莉一动也不动，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我一边问着，没事吧，一边向莉莉伸出了手。

这种程度的物理攻击完全打不穿妖精结界，所以莉莉完全没有因此受伤，但这并不就代表没问题了。我亲手将莉莉推开，这个行为本身就是罪。

心中的罪恶感犹如将墨汁滴入水中一般开来。我甚至觉得、刚刚我反射性说出的道歉话语的行为，都无可饶恕。

而且，现在已经无法继续先前的对话了。

「……」

对不起，是我错了。然后再次诚心道歉。边说，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吧？边扶起倒地的她。能站起来嘛。一边这么说，一边伸手，将她抱起――但现在的我，却无法这样做。我无法去碰触莉莉，亦无法接近她。

是的，毕竟是我拒绝了莉莉。我想离能够读取我记忆的她远一点。

我绝对无法容忍当时那段记忆被人窥视。不管是谁，甚至是莉莉。

「⋯⋯黑乃」

莉莉她呼唤着我。

我没有想都不想的冲过去，也没有去扶她，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对此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散乱的白金色长髮，凄美地散乱地上。她那大睁着眼，那翡翠之瞳不再动摇变得獃滞。说不定她在想，做了这么残忍的事的我，并不是黑乃吧。

虽然摔倒了地上了，但身体还是平安无事。但她⋯⋯她的心，还保留着正常的判断力吗？

仅是看见片段的，那一夜的记忆。然后就被我从怀中推开。她被她所信任的『黑乃』所背叛，这也事已经足够让她失去理智了。

「黑乃……骗……人，啊…啊啊啊啊…」

毫无疑问，莉莉已经知道真相了吧。我，并是个被妖精喜欢的、善良的人。即使是在充满慾望的人类之中，我亦是差劲至极的丑陋，恶劣的男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莉她哭了。

这是我第二次害她哭了。是一次都无法和她对话的大哭。

「啊！莉莉！？」

她轻盈的，犹如突然取回飞行能力一样，让本是倒在地上的身体漂浮着，站了起来。在我看到这里的时候，莉莉用双手遮住哭脸，沖了出去。

她已经不会再回到我的怀里，她朝着相反的方向，主动逃离了这个地方。

莉莉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就冲出了房间，以她的气势看，她可能已经跑出了玄关，消失在黑夜中。

必须要去她。

我没有其他想法，直接这么想到。

「请等一等，黑乃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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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阻止我，菲奥娜！莉莉她――」

「去了，你又打算怎么做？？」

这阻止我的话连丁点人类感情都没有，但我却无法反驳。

去了，又能做什么。追上了哭着离开的莉莉，我又能对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