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茜并非「知名轻小说作家」,或者并没有帮助涉解决烦恼,而可能出现的世界,也许吧)
已经无所谓了吧。
无论矫不矫正,无论救不救赎,怎么样都好吧。
孩童般的单纯无邪也好,大人的骯髒慾望也好,我都不想再受影响了。
不想再看到那样软弱、无耻、幼稚的人。
那就死吧。
我突然这么想到。
可是我一下就放弃了。因为这个社会的规则中,是没有「死」这一条的哦。而且为了世人眼中的一点小事死去,只会被看作笑话吧。
我不能去死啊。
……
无所谓了。
只要像无机质一样什么都不渴求,对他人别太在意,对生活实际一点,就能逐渐成熟了吧?
只要像大人们一样努力追寻约定俗成的东西,就可以过的很好很快乐吧?
……
我曾经以为活下去是为了长大、变得成熟,从而变得更完美。结果没想到,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啊,等着自己的只有变老而已嘛。相比渡边,我的想法也没有好到哪去。
看起来世界烂透了呢。不过我不在乎哦。因为往后我肯定能活下去的嘛。
只要抛下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过于美好的期望,还有毫无防备的待人这些问题,我就可以跻身于大人的行列了吧。
纵使世界再怎么繁华美丽给人幻想,自己不看,置若罔闻,也就不会动摇了。被生活的打击挫一挫锐气,在日常的盘算中丢弃掉幼稚,在冰冷的世界里藏起多愁善感的天性。
如此一来便是有常识有智慧的社会人类了。
这么一想,之前的我有多幼稚呢?
如同丧家之犬嘤嘤狂吠,只因为没有人理解自己便悲伤地吠叫着嘶吼着。太蠢了,以后肯定还会有这种事的。
因为受到一次挫折就放弃了,被打倒了,不思进取下去。
这不是成熟,这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因为这只是面对考验时的畏缩不前,是愚蠢的自欺欺人。
啊啊……够了吧。
现在,我也不在乎了。
他的行径已经彻底破产了,我也不会再寄希望于这种东西上。依靠那种东西长大,才不是成熟,而是被蒙蔽着双眼走向未来罢了。
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我就不会再甘愿屈从于他的幻想了。
因为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长大。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变强,在这个阴冷的世界里努力地扎根,彻彻底底地融入其中,活下去就好了。以前我或许认为这种东西过于残忍而不愿相信这是成长。但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比起目睹现实,沉溺在那样的空想中才是最残忍的吧。
我仅仅是在自然地成长罢了。
不需要「矫正」的哦。
——脑子里冒出来这样的幼稚想法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和硝子一块喝醉的时候吧,我和我的朋友意外地都挺嗜酒啊。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经常在家里喝酒,然后谈着很蠢的话题昏昏欲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硝子的怀里。
走神了啊。算了,权当休息。我揉了揉开始刺痛的太阳穴,从办公椅上站起身。皮面的办公椅过一会就会在冬日的凛冽温度之下再度变得冰冷了吧。
桌子上堆着各种文件,还好已经处理了大半。明天是休息日,所以不用担心上班。
啊啊,应该说是今天了。我望向时钟上的「02:37A.M.」
不知不觉间日期都换了,我大概工作了三个多小时?
咖啡完全凉掉了。
上面浮着有着凝结的牛奶,显得莫名的噁心。记得看过哪本小说提过,说是在水域狭小的地方若是有死尸沉入,那么平静的水面上很容易油花。虽然未能亲眼目睹,我觉得大概就和这样差不多吧。
如今这样的想像也不会令我恐惧。记得以前,自己常常被彷彿脱缰野马般的想像力身不由己地拽着走,给满口獠牙的想像力不知道啃噬了多少次。心神不宁、夜不能寐都是有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不禁皱起眉头。
真难喝。
味道还真像油花一样油腻腻的。奇怪又厚重的味道猛然压在我的喉咙里,让我一阵反胃,差点有了想要呕吐的慾望。
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工作吧。我再次坐下。
儿时做「作家」还真是有点好处,练就了打得一手好字的本领呢。打字就如同说话一样自然,有时连想法都跟不上自己不断敲击键盘的手。
大概也和我二十八岁就成为官员身边的高级文秘,将文件与各项公务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这点有关吧。能爬到这个位置,在同龄的人看来已经是佼佼者了啊。
然而落到手上,生活也都是这样的。
……
手停了,继续工作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作为一个秘书,作为一个有常识的社会人,你要学会从这种问题上毕业啊。还记得刚毕业吗?一切乱七八糟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问题都砸在你的头上、向你冲来,所有东西都带着纯或者不纯的属性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学会了怎么调节自己吗?
你再也不会为这种幼稚的东西而困扰了,你的生活非常的充实啊。
心音零可是到了也可以给后辈提出人生建议的伟大年纪了啊。
重新动起来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心头一阵憋闷。
我从大学还是高中的某个晚上学会了怎么用一串咒骂招待别人。可惜这项技能并没有多少用的机会,除了在酒后乱骂一气之外就不会用了。
谢谢,您好,是啊,再见,彷彿回到了最开始呢。
无所谓吧这个。
想到最开始,就到了那段幼稚的时间了啊。明明昨天还在相亲呢,今天又开始回想自己的初恋情人?
哈哈哈,又不是十八岁。
我可不想再满脑子灌满无所谓的想法了。
曾经听过一句话,说「总是回忆的人觉得现状不佳」。
我现在过的很开心,没事的哦。
只不过,也没那么开心就是了。
我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地靠着自己,将人生带向了正确的方向。
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矫正。」
「可以把一切都归结于『年轻』,真方便啊。是吧?」
对话中途,我露出冷笑,望着他。
「……是啊。」
是啊?
你回答的就只是一句「是啊」?
……
那我曾经对你的希望呢?因你而产生的痛楚呢?为了逃离而创下的这番成就呢?
它们也只是一句「是啊」可以涵盖的吗?
「但是啊……心音同学。不,心音小姐……我,还是很想念以前的你。儘管从十三年前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回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
「可是……我一直在想。从那次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即使是现在,我有时也会想到你的问题。我想,是我没有能力,是我没能拯救你。」
「你现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比以前成熟了……可是那时候,那……那不是长大。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长大。如果那是长大就太残忍了。我不信。」
望着他那张幼稚的脸,我再次感到一阵悸动,感觉就像当年啊。
不过,关键的地方并不是一样的。
「……能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谁还会在乎是不是以前一样。」
「谁给我的权力让我可以永远作为一个小孩活下去?
「——你能给吗?」
「吶,我问你话呢。你能给吗?」
「你能给吗?喂!回答我啊!你能吗!」
「你那个时候能给吗?你现在能给吗?你下辈子呢?你在那里说什么鬼话啊!」
「你能把那部小说给处理的大卖吗?!你能把那些烦死人的挫折全部帮我解决吗?!你能一手帮助我走上现在的位置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吗!」
「你不能啊!那你哪里来的脸面在这里说这种话啊!」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渡边涉!你只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幽灵吧!」
悸动只剩下愤怒与噁心。
像是踩到了浑身脓疮的蟾蜍,弄的一鞋都是脏污。
「你能像我一样年入几十万吗!你能像我一样彻彻底底地投入生活吗!你能有我一样的才能取得像我一样的成就吗!你一样也没有啊!你哪里来的那副口气啊!」
失控了。
「你以为谁是受害者啊!是你吗?是我啊!就算你被懊悔与愧疚纠缠十三年又怎么样!就算你为这件事郁郁一生又怎么样!就算你要为了这件事承受万般痛苦,那又怎么样!」
「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可是彻彻底底地被你弄砸了一次啊!然后在我重新生活的时候,你又要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吗!我自己一步步走来取得的成就没有意义吗!」
确实失控了。
和以前不一样,如今我情绪失控时,感觉像是在旁观自己对着他人怒吼。
真是有趣啊。
「你这样……你这样卑鄙的滚蛋,就该彻彻底底地去死啊!」
我似乎是开始哭了,因为视野模糊了,声音也在颤抖。
我早就注意不到周围是什么情况了。
离席时,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我把他整个人推开。
「……滚吧。」
这应该是此生我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