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昏

在一夜的沉寂后，阳光终于从天端的云彩处流淌下来，把天空照的碧蓝，穿过市井小巷，穿过高楼大厦，顺着窗帘的缝隙来到人们的身边。

「嗯……」

叮叮作响的闹铃声在告诉空，是起床的时间了，他发出不情愿的声音，但一番挣扎后他还是勉强自己起来了。

心情舒畅多了，但也没有忘记，最多只是能放下了，看了一眼旁边，发现了一张从不存在的双人床，忽的想起那是莉雅睡觉的地方，再仔细一看，果然她就在上面。

「嗯？」

莉雅疑惑的转过身，看向空这边，看来她也被闹铃声惊醒了。

「早上好，莉雅。」

「嗯，早上好，空。」

莉雅缓缓的从被中爬出，坐在床上，可爱的伸了一个懒腰，可她就是不肯把视线移到空的身上，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我有惹你不高兴吗？」

空也发现了莉雅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没……」

「那为什么要别过头？」

「没什么。」

想起昨晚的事莉雅的脸又变得有些红润，这种羞涩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不过并不讨厌。

「嗯……那就好。」

空也没有深究，既然莉雅不想说，那应该就是没问题。

「早餐吃三明治可以吗？」

空的三餐都极其简单，有时早上不想动弹他就会用吐司对付过去，但现在增加了莉雅这么个家庭成员，总不能再过着那样的生活了。

「嗯。」

莉雅也表示同意，不如说她还没有吃过三明治，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食物而已，所以她甚至有些期待。

空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走到洗漱间，用冷水洗着脸，想要清醒一点，用毛巾擦乾后一个抬头，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无趣的脸，虚弱到像是临死之人一样，本就洁白的皮肤变得更加通透，像是要消失一样。

「对了，染髮……」

他看向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白髮，决定染成黑色。

「空。」

「嗯？怎么了？」

空回答着来到司机后面的莉雅。

「那边的东西怎么用？」

空把视线从镜子上面移开，来到莉雅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家里的电脑。

「那个叫做电脑，可以上网的机器哦。」

空尽量简单的和莉雅解释道。

「哦~和沙发上的东西一样？」

「沙发上？」

空看了眼沙发，才发现原来手机放在上面了。

「啊，你是说手机吗，嗯，差不多是一样的。」

「那也可以搜查东西？」

「可以哦，只要会打字的话。」

空看着莉雅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牵着莉雅走到电脑前，拉出键盘操作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用的。」

空用滑鼠点来浏览器，在搜索栏处打出自己想要搜集的信息。

「嗯，懂了，谢谢。」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说着空就把莉雅拉到椅子上，让她试试看。

「正好，在我上学期间你可以学习一下常识。」

「嗯 我会加油的。」

看着她用手给自己打气的样子，空的笑意更浓了。

鬆开手，空就去厨房了，用刀整齐的切开吐司，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放在一旁，拿出一个碗，动作十分娴熟，可就在準备把鸡蛋打碎时，空的动作就停止了，手就那样放在鸡蛋上，眼睛看着自己平时总是吃的再平常不过的食物，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如视珍宝一般缓缓的拿起那颗鸡蛋，放在自己的面前，用手翻转着，仔细观察着，然后叹了口气，低着头，自嘲的笑了。

「我在干什么啊……」

他用鸡蛋轻敲了一下碗，用手一掰，金色的蛋黄和清澈通透的蛋液就流了出来，他拿起一根筷子搅拌着，搅拌着，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无力……

「久等了。」

「没，我很期待哦。」

大约十分钟空就把早餐做完了下，是煎蛋三明治，里面还加入了一些培根和芝士。

「味道怎么样？」

「嗯，我喜欢。」

看着莉雅满心欢喜吃着的样子，空觉得心里的苦闷好像少了一些，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莉雅 虽然面无表情但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可爱，引起人的保护欲，大概就像是宠物一样，皮肤白稚，和空这种血色尽失不同，她的身体很乾凈，单纯的只是洁凈的白，睫毛稍稍翘起，长度适中，一根一根的立着，眼瞳里充满了纯洁，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或者野生动物一样，纯洁到有些神秘，甚至让人感到神圣。

「空不吃吗？」

已经吃完一个的莉雅看向空说道。

「啊，刚才在想些事情。」

说完空就拿起了自己盘中的那份吃了起来，不是他自夸，做三明治的手艺确实是一流。

「那，就拜託你留在家里了。」

「嗯，一路顺风。」

「……我出门了。」

吃完早餐空就走出家门，因为要染髮，所以提前走了大约一小时，他感觉两条腿前所未有的沉重，每走一步都要跌倒的样子，上学的那段路变得无比遥远，更加深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迟缓的走着，沿着上学的那条路，两旁人来人往的，可他总觉得孤孤零零的，世界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那样，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他不断前行着。

最后空钻进了一家理髮店，忍不住的坐在椅子上，喘着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欢迎光临，请问你是要什么髮型。」

一个身材高挑的理髮师走了过来，说着营业用的客套话。

「我是想把头髮染成黑色。」

「是吗，可是看样子你这白髮才没染几天吧。」

理髮师只是随口说着，他不在乎顾客是怎样想的，不如说多来几次正和他意。

「啊，这个啊，这是出生时就有的。」

「白化病啊，那可真是糟糕。」

他绘声绘色的说着，演的像真的很同情那样，反而弄巧成拙，让空看着心烦。

「是全部染黑？」

「嗯，拜託了。」

在得到回覆后理髮师就开始娴熟的操弄着，十多年的经验让他即使是闭上眼也可以準确无误的做好每一个动作。技艺确实了的。

不一会大部分工作就完成了，剩下的只是等待烘乾而已，空百无聊赖的和理髮师閑聊着，发现没有共同话题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了，大约四十分钟的样子，头髮就烘乾的差不多了，理髮师放下把玩着的手机，帮着空洗去头髮的浮色，又涂抹上护髮素，然后就大功告成了。

「怎么样？」

那个理髮师像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的样子，空也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样子有些奇怪，感到陌生，不过习惯一下就好了吧。

「嗯，这样就可以了。」

在付款之前，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原来的自已永远也想不出来的事。

「多少钱？」

「嗯？六万。」

「是吗……」

付完钱后空心中那一丝丝的慰藉也消失了。

空一直以来都想着只要把头髮染黑自己就不会太瞩目了吧，然而事实却与他预计的相反。

「欸，你看，那边的男人之前的不是白髮吗？」

「啊，确实是，是染髮了吗？」

「啊~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发色欸。」

……

学校里的学生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无论男女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空的发色，作为一个旁观者，随心所欲的谈论着有趣的事，那不关己事的态度让空很火大。

「哟，神户，你终于染髮了啊。」

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朋友田中藤村。

「嗯，不过并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看着教室里的女学生，空如此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啊。」

藤村温柔的看向空，可这却令空恼火，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眼神，那毫无疑问，是同情的眼神。

「是啊……」

空急忙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对方可是他大学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能只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吧，他不想因此破坏他们的关係。

「啊，要上课了，一会见咯。」

「嗯……一会见……」

总觉得朋友都在远离他，就连短短的一句，一会见，如今也变成了违心之言，他变得讨厌自己和其他人自诩为上帝的人了。

空想要集中精神，因为教授的课已经开始了，他聚精会神的听着，应该说，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心境混乱的程度让他无法集中，最后不知不觉间就以下课了，看着寥寥数笔的笔记，空苦笑着。

他扫视了一眼班级，但他并没有发现拓也的身影，让他鬆了口气，同时也感到有一丝丝可惜，不可思议的，现在比起藤村，他更想和拓也说话，那是他曾经讨厌的人，如今却又变得有亲近感……

「啊，那边那个……」

「嗯，记得原来是白髮吧，看起来还蛮不错的说。」

……

又是这样，到哪里都是，他们都在看着空，明明谁都没有试图了解空的感受，只是把他当成茶间饭后的话题，肆无忌惮的聊着。

噪音，这间学院里充满着噪音，令空如此心烦意乱！相比之下那片废墟就显得十分安静，多少有些苦闷，不过总比这里要好，好上太多了，起码和这里不同，没有恼人的臭味。

「原来是这样啊……」

空甚至觉得有些轻鬆了，因为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学院里的人都是无耻的恶棍。

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和上学时走的路是同一条，可这次他觉得轻快多了，路很短，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想到莉雅，他的心绪就不再那样乱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莉雅急忙跑来看自己的样子让空愉快的笑着。

「今天觉得怎么样？」

这是莉雅第一次独自在家，空想知道她的感受，同时他也想驱逐学院里的不好回忆。

「嗯，从网路上学到了很多，还有……」

她那扭捏的样子更是让空的心静下来。

「怎么了吗？」

「那个……学了一点料理……」

莉雅有些羞涩的说着。

「哦？莉雅学会做料理了啊。」

空有些感慨，他越发感觉家里的生活是那么的轻鬆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