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

「空，藤村的那边怎么样了？」

莉雅浅浅的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结束了吧。」

空看向手中的空杯子说着。

「他还好吗？」

「嗯……大概不好吧……」

「空不去照顾吗？」

「我……就不用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莉雅小口的喝着咖啡，这次是空给她泡的，有些苦，不过她还蛮喜欢的。

空像是要转换心情一样打开了电视，转到新闻频道，看着天底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上野教授请问您对克隆人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

记者採访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称其为教授大概是个大人物呢。

「哈哈，我们在培育克隆人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依靠他们来保卫日本，毕竟美国和俄罗斯等国都有着核武器啊。」

「现在有很多人，包括国际上都在声讨这种做法，对此您和您的团队是如何看待的？」

「是啊，我们知道想让人们接受克隆人不容易，但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让大家明白克隆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危机，所谓的价值观崩坏也都是子虚乌有的妄想。」

「这样说难道不会太过极端吗？克隆人依旧面临着道德上的问题才是。」

「哈哈，在我看来你说的话才是不折不扣的极端发言啊，没有实际和克隆人相处，凭什么可以说他们会引发问题？实际上他们就和我们一样，是一个普通人。」

「难道他们不会对自己是製造出来的感到悲观吗？」

「这个啊，哈，要知道悲观只不过是无知在作祟，一旦有了一定的智能他们就会理解，他们和我们没什么差别，包括动物在内，我们都是由父母的细胞发育而来，他们也是，只不过是人工完成了受精的过程，总体来看与正常生殖并无二致。」

「如您所说，那克隆人的寿命问题是如何解决的呢？」

「这个嘛，目前还没有解决方案，我们只好使用婴幼儿的细胞或者多能细胞进行培养，当然的，婴幼儿都细胞採取都是经过亲属同意的。」

「原来如此，那么我想请教一下克隆人被用作兵器一事有何优点。」

「嗯，克隆人被派往战场，就可以尽量避免我们人类的牺牲，这是显而易见的，更重要的事他们的战斗能力十分强劲。」

「那可真是可靠，那么战力强劲是在哪些方面？」

「首先他们的培育时期很短，不需要一般士兵那样的训练期，成人之后经过简单学习就可以前往战场，他们被设计的很完美，而且他们很冷静，要知道战场是个残酷的地方，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也会心生恐惧，这样就会造成无法发挥全力的问题，据统计在战场上几万发子弹中只有那么一两颗能击中敌人，这样来看效率是极其低下的，环境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士兵们受到了战场的影响，激动，紧张，恐惧，悲伤，种种情感波动造成了这种情况，而失去感情的克隆人就可以做到十发子弹内击毙敌人。」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数据，克隆人真的能够做到吗？」

「哈哈哈，我们想一定会有人怀疑所以已经在战场上投入一些克隆士兵了，据前线的长官描述『克隆人的子弹真的是又狠又准，专挑要害打，小队长的智慧能力拔群，无论何时都冷静无比，即使是中了埋伏也绝不慌乱，大不了就是失去一个小队不成问题，我都开始怀疑我是否有存在的意义了』这是那位老长官的原话，至此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克隆士兵的战力要高出普通士兵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那确实是令人惊叹呢，但这样不免会让人担心，如果军事全权交给克隆人掌握难道不会引发危机吗？」

「是啊，也有这种担心呢，我觉得这只是乱操心呢，在我看来人类士兵背叛的可能性还更好。」

「上野教授能否请您说一下克隆人的哪里让你如此放心呢？」

「嗯，首先他们从根本上就不会有背叛的想法，要知道，他们是没有感情与慾望的……」

……

「世间还真是不太平啊。」

看着新闻专访的空感叹的说着。

「莉雅？」

本以为会听到莉雅的应和声，然而与之相反的，屋内十分寂静，静的有些诡异，让空心里毛毛的，他连忙转过头看向一旁，才发现莉雅的眼角以布满了泪滴。

「……怎么了吗？」

空慢慢的靠近她，捧起她的芊芊玉手说道。

「……」

莉雅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看向电视屏幕，泪水不断的流出来，顺着那面无表情的脸落在洁凈的腿上。

「我……没……什么都没有……」

她缓缓把头转向空，声音在颤抖，本就娇小的她现在看起来更加的柔弱，不断袭向空耳边的呜咽声让他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因为我还在你身边啊。」

空不知道是什么让莉雅哭泣，这么说可能会有些不负责任，但起码这是空的肺腑之言，他有陪莉雅走遍世界的决心。

「我……不……克隆……我不是……不对！」

莉雅蜷缩在空的怀中，不住的哀嚎着，听起来有些凄凉，从只言片语中，空猜测大概是和刚刚的专访有关吧，泪水染湿了他的衣服，但他并不介意，只是安静的抚摸着莉雅，让她有一个归宿。

「空！」

莉雅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在诉说着她的不安和恐惧，又少不了那么一丝的期待，那是个美丽的眼瞳，漆黑的发亮，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而现在那眸子里映衬着的，只有空一个人而已。

她忽的扑向空，双手环抱在空的后颈，有些笨拙的强吻了他，这有些孤独的举动没有引起空的反感，反而正如空所愿。

「抱歉……」

那是须臾之间的触感，却又略显漫长，鬆开手的莉雅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带着歉意和空说着。

「没什么好道歉的吧。」

空轻笑道。

「……嗯……」

莉雅继续贴在空的身上，小声的说着，嘴角能看到一丝浅笑，空也就放心了。

「空……拓也那边怎么办？」

「是啊……拓也那边……」

满目狼藉的城区，死尸遍地的街道，苦苦挣扎的人们……自那之后空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最起码，想让他们吃饱穿暖，住上不漏雨的房屋……

「找人帮忙？」

「也只好这样的吧。」

空只是个学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即使是呼吁人们去做，也不会有人回应吧，说实话，他已经尝试过了，就像是鱼儿想要反抗大海一样，只不过是徒劳的，未来充满黑暗，前途未卜，找不到去路……

「去和藤村的父亲谈谈？」

「……嗯……我正有此意。」

好在还是有路可走的，田中弘，国会议员之一，只要他发话的话，这个问题多少就能够受到重视了吧。

「会顺利吗？」

莉雅躺在空的腿上说着。

「不知道。」

要向弘提起这件事之前空还需要找一个代表人，必须要有一个真真正正生活在那里，了解那里的人，而不是一个伪善者，空对此很有自知也有了些想法。

「现在要出门吗？」

莉雅用有些不舍的声音诉说着。

「嗯……再等一会吧。」

摸着莉雅的头，空安静的笑着说。

*

「变了好多呢。」

「确实……」

暴风雨把本就破败不堪的城区刮的粉碎，被强风吹袭的歪歪扭扭的建筑物，变成一条溪流的街道，以及漂浮在上面的一条条浮尸扁舟……

「要回去吗？」

「这……」

空有些犹豫了，街道变成这样，再怎么说也无法通过了，除非能租借到一艘小船，但这也只是幻想罢了。

「也只好折回了吧……」

空放弃了，自己也就算了，如果莉雅还在身边的话，是不想拖她下水的，况且在路已经消失的当下，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嗯……好吧。」

莉雅犹豫了一下，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天空阴沉沉的明明刚下过雨却也没有要放晴的意思，燕子绕着坍塌的高楼欢快起舞，在室内的墙角，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燕子，在巢里等着父母的归来，而在那下面的，则是一具被乌鸦们啃剩的尸体……

「哎……」

在家中空长叹一声，总感觉一切都是徒劳的，包括自己的这份多余的热情和可有可无的感伤，真的，都是徒劳的，世界在阻止他，他有这种感觉，乾脆合上眼装作没看见好了，就和以前一样，一会就会忘却吧。

「怎么了？」

莉雅拿着泡好的咖啡走到空的跟前，递给了他那个惯用的蓝色马克杯。

「嗯……」

空接过来尝了一口，那是沁人心脾的芳香，不得不感叹莉雅的技术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同时嘴角也浮现笑意。

「没什么，只是想着再努力一下吧。」

「我觉得空已经够努力了。」

她坐在空的身边，小口抿着自己的那一杯黑咖啡说着。

「是吗……我有努力吗……」

雨过后的城市笼上了一层阴霾，期待着彩虹但在这里出现的只有更深的压抑，厚厚的云层积在天空上，宛如一个巨大的盖子，将人们关在这个阴湿的地方。

「不知道拓也家怎么样。」

昨夜，雨下的很大，拓也家的房屋恐怕经受不住吧，或许那间房屋本身都已经消失了，说不定就连优子都……想到这空又焦虑了起来。

「大概是没问题的。」

出乎意料的莉雅在一旁冷静是说着，不禁让空惊讶的看向她。

「拓也家位于几座高楼中间，虽然已经坍塌，但也能起到一定的防风作用，而且拓也家本身的结构还是很结实的，最多只会漏雨吧。」

「……莉雅你观察的真仔细啊。」

「嗯……」

莉雅有些欲言又止，空也没有深究，他丝毫没有强迫莉雅说出身世的想法，只要能保护现在的她就足够了。

「那我先去找藤村了，你留在家里好吗？」

「嗯，我会继续上网学习的。」

听着莉雅乖巧的答覆，空也觉得心情舒畅了一点，不至于那么沉闷了。

「藤村，有时间吗？」

空给藤村打了一通电话问道。

「嗯，还算比较閑。」

「那样啊……关于我上次拜託你的那件事……」

「啊，那个啊……确实是凄惨啊……」

在不久之前空只是简单的告诉了藤村一句「有时间去外城区看看吧。」他没有陪同着去，自然也不知道藤村都看到了些什么，不过大抵和他看到的相同吧。

那天晚上他又接到了藤村的来电，总感觉距离感缩短了很多，通话时间很长，但真正说话的时间却很短，以一句「我看到了。」为开头，一句「这样啊。」为结尾，剩下的就只有无言的沉默，和零星的几句对答了。

「你作何感想？」

空继续通着电话，走上前往藤村家的电车。

「感想啊……是啊，感想……」

藤村的声音变得无力起来，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像是在遥望远方，某种触手可及却又从未发现的东西遮住了他的眼。

「感想……哼，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

车厢里的人还不算多，每个人都在低头看着手机或报纸上的新闻，头条无一例外的都是克隆人计画，若是在网上，还可以看见很多人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大群没有主见的无头苍蝇跟随在几只各持己见的蟑螂后面，商议着所谓的国家大事。

「老实说……我认为没人有资格去评价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最起码……哼……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啊……」

空坐在座位上不在意的翻了几下报纸，嗤笑一声，没看几眼就又随意的丢下。

「没法回去啊……可能真是如此，但也可能……没什么。」

藤村的话说的很怪，像是心口不一一样，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只是看了之后……就想做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