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光飞逝，转眼间，徐子杰即将十七岁。

为了帮他庆生，张士伦号召班上同学去KTV唱歌，虽然徐子杰对过生日没兴趣，但也拿这个一向爱热闹的好友没辄，只好随他去。只是让他讶异的是，张士伦告诉他，方士缘那天也会到场，帮他庆生。

游完泳，準备回家的他，接到某个许久不见的人的电话。

一到校门口，他就看到那个熟悉身影，他走近她，「枫。」

成枫看到他，立刻露出了笑容。

他们先是并肩走了一段路，没有交谈，最后徐子杰打破沉默：「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事吗？」

她停下脚步，抬起始终低垂的头，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最后红着眼眶投向他怀里，紧紧拥着他。

徐子杰先是愣住，随后问：「怎么了？」

成枫摇头。

他停顿半晌，「跟妳男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再度摇头，「不是，是我想回来。」她鬆开手，眼眶含泪，痴痴望着他，嗓音低哑：「我想回你身边。」

徐子杰很是错愕。

「可不可以让我回到你身边？」她声声哽咽，声声恳求，「可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就算你对我没感觉了也没关係，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就好，让我回来……好吗？」

成枫的话，让徐子杰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反应。

他原以为成枫早已经放下那段过去，也放下那段感情，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听见她的告白。

他无言以对，回不了半句话。

待成枫擦乾眼泪，收拾好情绪，便再次扬起微笑，声音微哑：「没关係，阿杰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我会等你，等你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语落，她认真地看着他，「我会等你。」

成枫匆匆离去后，徐子杰仍呆站原地，转过身时，竟正好撞见方士缘。

从她神情里的尴尬来看，方才那幕她必定看见了。一想到这，他忽然一阵懊恼，尤其再听见她用好奇的口吻问起成枫的事，更让他觉得愤然，莫名其妙的想生气，于是对方士缘回话的态度不自觉冷漠许多，然后不顾对方的错愕，直接调头离去。

被谁看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就只有方士缘，他不想被她看见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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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星期六晚上，他生日这天，班上一群同学在KTV开心玩乐，放声高歌。

不见张士伦的人影，徐子杰觉得很纳闷，于是问周恋薇︰「士伦人呢？」

「喔，他……」她忽而踌躇，似乎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时包厢门打开，张士伦走进来，脸色难看地坐在他旁边，又气又恼地碎念：「我真的会被那家伙搞疯……」

「干么？」

「唉，士缘啦，刚才明明还在楼下，一眨眼就不见蹤影，手机也不接。她连礼物都带来了，居然就这么突然消失，气死我了！」

闻言，徐子杰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真的有来。

「不好意思喔，阿杰。」张士伦说。

「没关係。」他面色平静，默默拿起饮料。

等大家唱到尽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

张士伦因为要送周恋薇回去，所以先离开，其他人还在讨论要不要去续摊。已经有点倦意的徐子杰和何利文走在一起，正在想要不要回去，目光不经意落向前方街头，却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一与他对上视线，对方立刻拔腿就跑，徐子杰来不及细想，立即抛下同伴，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一处休憩区时，他很快就追上方士缘，并抓住她的手，她气喘吁吁，一双眼睛映满惊吓，「你、你干么追来啊？」

「那妳干么跑？」

她惊魂未定，用力甩开他的手，不太高兴的样子，拎着袋子走去坐在前方的阶梯上，他低头看了看她，也顺势坐在一旁。

虽然不晓得她今晚中途落跑的原因是什么，但徐子杰还是感觉得出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脸上虽还带着笑，眼里却有一抹受伤的情绪。

她从袋子拿出一罐啤酒给他，送上生日祝贺后，就开始抱怨一些事，说得越多，酒也喝得越多，她的双颊越来越红，语气也越来越急促，提到张士伦跟周恋薇时，语气更带怨怼，她说他们三人明明一起结伴去KTV，两人一到那儿却把她搁在一旁不管。

看着不断发泄怒气的她，徐子杰陷入思绪里许久，当她又递了一罐啤酒给他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妳不恨她吗？」

「恨？恨谁啊？」

「周恋薇。」

方士缘呆住，「你说什么？」

「妳喜欢士伦吧？」

她嘴上否认，神情却明显慌乱，徐子杰当下铁了心，持续逼问，直到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痛苦，最后情绪失控，愤怒地喝止他的追问，她拖着不稳的步伐走到喷水池畔。

徐子杰隐忍住从心底涌上的莫名悲愤，走近她身边，发现她低着头，动也不动地流泪。

「对！我是喜欢他，从小到大我心里就只有他，我喜欢的人一直就只有张士伦，这样你满意了没？」

她开始崩溃痛哭，徐子杰久久没有出声。

终于，他听见她的真心话。

迟来的表白，溃堤的泪水，全是为了已失去的那个人。

他一直希望她能够说出来，不再隐忍，不再逞强，可是听见她的坦白后，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

方士缘哭了很久，才稍微恢複冷静，为了舒缓她的心情，也为了藏起自己的愧疚与苦涩情绪，他对她说：「好了，我要跟妳要礼物了。」

「什么？」

「妳不是有礼物要送我？妳青梅竹马说的。」他直接走向放在方士缘脚边的一个袋子，不顾她的阻止，他掏出礼物、撕开包装纸，看到一台有些毁损的白色模型汽车时，先是一愣，随即回到她身边，问她问什么送这个礼物给他？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才好，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后来我就想到，之前和你，还有士伦、薇薇一起去喝茶的时候，你一直专心在看汽车杂誌，所以我就猜，你可能很喜欢车子……然后上次在广场，悦悦问你喜不喜欢白色，你说喜欢，所以……我就乾脆买一台白色的汽车模型，送给你作为礼物……」

她的回答，让徐子杰惊讶不已。

他怎样都想不到，方士缘居然在默默地注意他，连好友张士伦都不知道的事，都被她细心地观察出结论。随后，他又得知，方士缘为了买下这个礼物四处奔波，心底的激动让他喉咙一涩，发不出声音……

因为汽车模型已经有些损坏，方士缘坚持不能送给他，他也坚持不肯退回礼物，结果当她起身要抢时，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不慎跌入身后的喷水池里。

见徐子杰当场失声笑了出来，方士缘满是怨气，「喂，你很过分欸，我掉进水里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道歉，带着笑意伸手想拉她起来，却反遭她用力一拉，他毫无防备地被拖进喷水池。

见诡计得逞，方士缘开心地不停朝他泼水嘻笑，闹了一会儿后，她才準备步出喷水池，脚底一滑差点又要跌入水中，他连忙扶住她，无奈地笑：「没事喝那么多，难怪会晕。」

「啰唆，要你管，放开我啦！」她不断挣扎。

「放开的话妳又会跌倒喔。」

「随便啦，快放开我……」

没理会她的话，徐子杰加重力道，将她拉近自己。

方士缘被他的举动吓一跳，看见她抬起的眼睛，徐子杰不想移开视线。他轻轻拨开她脸上被水沾湿的头髮，此刻满心只有想要紧紧抱住她的渴望。

最后，他贴近她的脸，轻轻吻了她的唇。

这一吻，引起方士缘的反抗，却也勾起徐子杰更多的渴求，他紧紧拥住她，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两人紧贴的唇有分开的可能……

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她？

为什么会想为她留下？

为什么光是看她为张士伦哭泣、牵挂，就让他这么难受？

因为他在乎、羡慕，也嫉妒，希望她能注意到他，在她心中可以拥有一个位置，他再也不想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而是希望眼里也能有他的存在。

直至此刻，他终于肯定这个事实，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他喜欢方士缘，非常喜欢。

是一份早已存在，却不该存在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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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徐子杰向方士缘告白后，她只要一看到他就显得惊慌失措，不晓得怎么面对他。

她越想逃，他越不让她离开，无论如何都想把她留在身边，徐子杰第一次尝到如此强烈的渴望心情，将所有的顾虑全抛在脑后的自己，他觉得很陌生，有些不安的陌生，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

这和从前他以为的「爱情」，完全不一样。

方士缘说他疯了，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对于她的质疑，徐子杰虽然无法解释，但在这段和她相处的日子里，他逐渐明白为何张士伦会喜欢上她，等到明白时，自己竟也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突然间掉进这段感情，让他一时无法仔细思考，这样对自己跟方士缘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等一下，还有一朵……」

一阵很轻的说话声及窃笑声传来，徐子杰缓缓睁开眼睛，几个小孩一见，立刻哇的一声迅速跑开。

他坐起身来，发现方士缘就站在那群小孩之中，似乎在努力忍住笑意，突然那群小孩朝他大喊︰「子杰哥哥，你好漂亮！」

忽然，一片花瓣从他眼前飘下，伸手一摸，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朵小花小草，原来是他们趁他小睡片刻时的恶作剧。

小朋友全部笑得前俯后仰，方士缘也笑得开怀。

他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笑容，无论心里的伤有多深，他都希望方士缘在他身边的时候，能够暂时忘记伤痛，而他也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刻，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愿想。

离开广场后，他和方士缘準备回家，却在等车时听她惊叫一声。

「手链！」她脸色苍白，「我的手链不见了！」

闻言，徐子杰看向她的右手腕，果真什么都没有。

见她焦急地不断寻找，他说︰「妳冷静点，应该是掉在这附近。」

「怎么能冷静？那条手链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慌张地看着他，眼眶甚至有些泛红。

徐子杰不再出声，他帮着她找手链，心情却十分複杂，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往回走没几步，他就看见一条银炼掉在柏油路上，交还给方士缘时，她激动不已，开心地跟他道谢，泪水在她眼眶里盈盈打转。

他亲手为方士缘戴上这条手链时，他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将链子用那种方式送给方士缘，现在她越是珍惜，知道真相后，伤害也就越大。

只是，看到方士缘的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笑容，他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

「徐子杰，你现在方便吗？」

某日早自习结束，周恋薇走到徐子杰座位旁，轻声问着。

「什么事？」

「那个……你知道士伦怎么了吗？」

闻言，他往张士伦座位望去，座位是空的。

「他去导师室了，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怪怪的，不说话，气色也不好，不晓得怎么了？」她忧心地说。

「妳有问他怎么了吗？」

「有，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徐子杰没再接话，等到张士伦回来，果真见他没什么精神，于是起身把他叫到走廊，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事，却明显心不在焉。

「你的表情不像没事。」徐子杰说。

张士伦沉默片刻，终于要开口时，上课钟声却响了，两人只得先回教室。

那天上午，班上同学明显感受到张士伦的异常，有男同学问徐子杰，也有女同学问周恋薇，想知道张士伦为什么会如此不寻常。面对同学的疑问，徐子杰与周恋薇也只能摇头。

到了午休，徐子杰趴在桌上準备睡觉，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封讯息。

请问徐子杰先生，前天我在广场对你吹奏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是方士缘传来的讯息。她告诉徐子杰，她现在人在美术教室后面。

外头天空不时传来雷声，彷彿随时都会降下倾盆大雨，他回了一封讯息，叮咛她赶紧回教室。

方士缘没再回传，不晓得她究竟有没有回教室，他趴在桌上想着，始终无法安心入眠，乾脆决定过去看看。当他一出现在那儿，方士缘吓了好大一跳。

徐子杰坐到她身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閑聊。他发现，她的脸上有着和张士伦一样的黯淡神色，这才想到张士伦闷闷不乐的原因或许跟她有关。

问了方士缘，她先是笑笑，然后说︰「嗯……可能是因为昨晚我跟他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吧？」

「妳说什么？」

「我说，我对他感到厌倦，不要再管我的事。」

她的平淡语气，让徐子杰感到愕然。她说她很痛苦，不晓得该怎么办，甚至快要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