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回到我家。
本以为回到家就可以安心了,但就在玄关外,我又一次遇上了那个麻烦製造机。
「你、你来干什么!?」
原本浅亚麻的头髮被夕阳染成了橘色,娇小的身材配上白皙精緻的脸庞——好吧,我承认她看起来就象是洋娃娃一样可爱,但一想到她是吸血鬼,而且还是只曾经咬过我的吸血鬼,一股令头皮发麻的排斥感油然而生。
听到我的声音后,那只看起来不过是刚从小学毕业的吸血鬼,转过小脑袋看了我一眼。
「笨蛋,我当然是要住到这了,否则怎么会拿着行李。」
克蕾西亚的身边,除了背在身后的红色小书包(小学生常用),还有一个和她的身体差不多高的行李箱。当然我想强调的并不是这个行李箱有多么的大,而是克蕾西亚她实在太小了。
「为什么要住过来!?」
「主人和血眷生活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常识啊,常识!」
「那种常识谁会知道啊!再说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血眷!」
「都木已成舟了居然还这么嘴硬!难道你不需要我对你负责么?」
「负、负责!?」
「是啊,你都把第一次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好了不要废话了,快点拿钥匙开门让我进去。」
另一边的心瑜双眼空洞,嘴里碎碎念着「木已成舟……负责……第一次……木已成舟……负责……第一次……」如此往複。但是现在我已经无心管这么多了,心瑜这边一会儿再去解释,先把眼前这个吸血鬼赶走才行。
「你自己家呢?为什么不住到自己家去!」
「我不是说了主僕应该住在一起的,再说我早就没有家了。」
没有家?什么意思?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伊莱绫曾经说过这里是她的领土吧?那么也就是说克蕾西亚是流浪至此的吸血鬼?
好可怜,要不就让她住下——不对!绝对不行!不能因为可怜对方,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自由和健康!
「那你去租一间房不就好了。」
「我没有钱……要不你给我好了!反正只要可以吸血,我就算不跟你住在一起也行。」
「为什么是【你给我】而不是【你借我】啊!?」
「你是我的血眷,你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顺便一提我的东西还只是我的。」
这又是什么霸王理论啊!
这时候,满眼晶莹的心瑜发出颤抖的声音「……你的就是我的……都到这种地步了……」,身体也跟着声音一起摇晃了起来。
「喂,没事吧!?」
我伸手扶住了心瑜的腰,这才没有让她直接摔倒在水泥地上。
果然,克蕾西亚对于【让他人产生误会】的能力是S级的,等到最后再向心瑜解释已经晚了。
「哥哥……难道哥哥就这么喜欢小孩子?」
直接无视掉克蕾西亚「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这样的反驳,我专注地看着心瑜的双眼:
「心瑜,你误会了。」
「真的?」
「嗯。」
我点了点头,就在心瑜就要相信我的那个瞬间即将到来之前,「不,他和我之间已经有既成事实了」克蕾西亚说着这样的话把一切都毁灭了!
「你在瞎说什么啊!」
「是事实啊,不是么?」
所谓的【既成事实】无非就是我被她吸过血所以就注定是她的人了。
「虽然是事实但你表述的方式很有问题!」
「居然说自己主人的脑袋有问题!?」
「我没说【脑袋有问题】,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我觉得这句话也没错就是了。」
「你!你!大笨蛋!」
「吸血虫!」
理所当然地还了句。
「飞天大笨蛋!」
又出现了,所谓的飞天大笨蛋。
「小不点!」
「呜呜!超级飞天大笨蛋!」
这算什么?飞天大笨蛋的递进升级版!?没有别的辞彙了么?
好吧,虽然说这是小学生吵架,但我也一样奉陪到底。让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然后自觉离开我和心瑜的家!
既然刚刚她有喊【呜呜!】,就说明比起【吸血虫】她更讨厌别人骂自己【小不点】,看来这招有效。
「啊,克蕾西亚,你真是太小了,你说你是高中生?开玩笑吧,现在的小学生都比你高不少。真是个比芝麻还小的小不点,有时候不认真搜寻一下的话都不知道你居然就站在身边。很容易看漏的啊,拜託你能不能为了别人的方便再长高一点啊。」
「呜呜呜!」
看来这次攻势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接着,反击则是:「宇宙无敌超级飞天大笨蛋!」
搞到最后居然开始形成一个系列了。算了,我也倦了,还是不要跟她继续吵下去比较好。
「打情骂俏……哥哥和这个女孩子的感情真好……」
「「明显是感情很不好!」」
这样被两人在同一时间同一语速异口同声地进行反驳,也难怪心瑜会感到这俩人的默契居然这么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然后两眼继续衔着泪——到底为什么心瑜会感到难受呢?就算我真的像心瑜认为的那样交了女友,作为妹妹不是应该后援的么?真是难以理解。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就这样让克蕾西亚游荡在大街上,可能会给别的夜行人带来危险,不过如果——
「你答应我,不能吸我和心瑜的血,这样我就让你住进来。」
「居然敢跟自己的主人谈条件!?」
「那就请露宿吧。」
我打开门,挡在了比自己小一个尺寸的克蕾西亚前,看着心瑜走进房门后正準备自己也进屋的时候——
「呜呜,让……让……我……进……去。」
袖口被扯了扯。
「什么?声音太小了听不清。」
「让我进去……」
「承诺呢?」
「好吧……」
「把你的承诺完整地说一遍。」
「我、我不会吸,你和你妹妹的血……」
「那好,进来吧。」
就这样,在与吸血鬼抗争的第二天,我鹹鱼翻身般地在气势上彻底压倒了对手。想必从那以后我将会完全控制住对方的行为,让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吧?
但,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仅仅是引狼入室后,纠正一下,是【引吸血鬼入室】后短暂的安逸。
不过当天晚上心瑜看上去很是失落,低垂着肩膀犹如行尸走肉般拖着身体在房间里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负面情绪立场把空气都变得浑浊了。
「心瑜,你怎么了?」
「……」
没有得到回答,只是隐约可以看到紫黑色的火焰正在心瑜身边闪烁——我没眼花吧?揉了揉眼之后,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心瑜啊……」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哥哥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心瑜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啊?无论何时心瑜在我心中都是最重要的!」
这是真话,并不是为了安慰心瑜的胡扯。从小我们俩就没有父亲,唯一的亲人母亲又常年外出,可以说一直都是兄妹俩相依为命才走到了现在。自然没有人可以替代对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哥哥还爱我么?」
「当然了!」
世界上哪有人不爱自己的家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真的?」
「这种事还用问么?」
于是,心瑜那空洞的双眼又恢複了光彩,双手抚着自己那红彤彤的双颊,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被哥哥,表白了……」
我也听不清她说了点什么,总之看起来象是没事了,那样就够了。
接下来,去克蕾西亚的房间里看看她?不!绝对不行!要是两人(或者说其实是一人一吸血鬼)同处一室的话,说不定她又要对我霸王硬上弓了吧!
我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到了换药的时间啊。我把房门反锁,生怕让心瑜看见,然后脱下一直包裹着左手的白色手套——
「啧,还是没有好转么……?」
就象是千年前的木乃伊脱下了白色綳条,灰黑色的乾涸肌肉上几乎没有多少残存的皮肤,明明一年多之前还有一些老皮覆盖在这只骷髅般的左手上来着……
虽然完全没有痛觉也完全不影响活动,但如果这左手手腕以上的部分继续溃烂下去的话,就再也不可能脱下手套示人了吧。
我拿起事先搅拌好的甘油与雷凡诺尔混合物开始往手背上涂。但是,左手却没有任何知觉。
说起来,这只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可能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了吧,又好像不是——不记得了,真的彻底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打电话给母亲的时候曾经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些什么,好像说是因为什么事故接受了移植手术,之后可能是排异反应之类的原因开始不断溃烂——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故?触电?被压?还是天生的残疾?这么问了以后,得到的回答却是更加的含糊其辞。
不过除了这只手以外,我的身体却是意外地强壮,或者说是强壮得过分了。每次参加长跑都不得不悠着点免得被同学认为是异类;昨晚被克蕾西亚这只饿疯了的吸血鬼狂吮一口之后也能若无其事地在第二天就去上学;克蕾西亚和伊莱绫战斗的时候,如果不是这幅身躯也就不可能面对正在崩塌的楼面左避右闪躲开无数砖块躲进洗手间,最后再安然无恙地钻出来。
咔——咔——
门把转动了俩下,但是已经上锁了所以没有打开。
就在我说出「是谁啊?这就给你开门。」之前,啪地一声门被巨镰纵向劈了开来!
「哇!瞧你干了什么好事,克蕾西亚!」
「这个门把手不好使,我看你被困在里面了所以切开了门。」
「明显是我故意反锁的啊!」
「你反锁干什么?」
「没、没什么……」
我赶紧把左手藏到身后。
(——要是让克蕾西亚看见的话可就糟了啊!)
「你在身后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
「手上拿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
我摊开右手,给克蕾西亚看了看。
「你当我小学生么?谁都知道东西在左手。」
事实上我左手也没有任何东西啊,您就饶了我吧,我的大小姐。
「……」
于是我只好什么也不说,向着反方向倒退着。
「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给我看!」
好奇心有这么严重么,高中生!?您果然是个小学生吧,无论外表也好心理年龄也好这不都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学生吗!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飞扑而来的克蕾西亚顺势把我推倒在背后的床上……
「志儿……你的手……」
蔚蓝色的瞳孔紧盯着我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