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人類中心的畜生觀

被动物灵选为下一个凭依对象的是……

什么，机械之身！？

「——喂，你听我说啊，明明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却还要在暑假时结伴去动物园。这帮人真幼稚，好烦。」

「哦，动物园啊，我以前在什么书上读到过。记得动物园是指『以进行保护的名义圈养动物的人类中心主义设施』。」

「你那是读的什么书啊？」

——令人倍感秋高气爽的鱼鳞云，外加令人稍有寒意的风，博丽神社已然秋意浓浓。

宇佐见堇子与雾雨魔理沙一併等待着神社主人归来的同时，也在娓娓閑谈着。

「这样啊，幻想乡里没有动物园啊。也是。不过要是有就有意思了。」

「动物园，如果有，还挺想去看看的。」

堇子想像了一下，如果幻想乡里有动物园，哪些动物会倍受欢迎。就算是那些动物园里必不可少的动物，也想不出大象与长颈鹿这些草食动物受人们欢迎的样子。虽然是自作主张，但还是感觉肉食动物更加与幻想乡般配。她想像了一下那些不惧怕妖兽的人类们，在狮子和猎豹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那，魔理沙亲去了动物园想看什么动物？」

「这个嘛……果然还是熊猫吧。」

「啊？」

「是不是叫作熊猫？那个黑白相间的、又大又毛茸茸的家伙。」

「啊，虽然那确实是熊猫啦，但好意外——」

「是吗？像那样硕大却可爱的动物，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都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在野外存活的。动物园不就是圈养这种动物的设施吗？」

「我觉得你对动物园多多少少有些偏见……不过我会觉得意外，是因为我想像中你会喜欢更强的动物。狮子啊，猎豹啊之类的。」

「狮子不就和老虎差不多吗？这里有养老虎的人，所以老虎不难见到，狼在野外也是横行霸道。况且妖兽大多都比动物凶暴，就肉食类的而言我已经战到腻了。」

「『就肉食类的而言我已经战到腻了。』真是新颖的说法。」

就在这时，她们看见博丽灵梦从鸟居那边奔跑过来。

「——霖之助先生在找堇子你来着。虽然感觉情况不急，但你过会儿还是去露个面吧。」

「知道了。又是什么机器不会用了吧。」

「大概吧。那人明明是卖旧器具的，却拿机器没辙。」

香霖堂的店主森近霖之助拥有明白器具的名字和用途的能力，却只能想像器具的用法。最近似乎一旦有不知该怎么用的器具，就会去找堇子。

「话说，灵梦亲如果去了动物园，想看什么动物？」

「动物园，就是那个像山上仙人宅子的地方？」

「咦，仙人的宅子是那种感觉的吗？」

「里面养着大鹫啊，老虎啊，还有别的各种肉食猛兽。」

堇子想像了一下照顾动物的仙人的样子。

「不对，灵梦。所谓动物园，是以保护的名义圈养……」

堇子堵住了魔理沙的嘴。

「那也不对。动物园是将全世界各种珍奇动物云集起来的，令人兴奋的地方。所以就连幻想乡里不存在的动物也能见到。」

「幻想乡里不存在的动物啊。那我想看熊猫。或者是长鼻子的大象。」

「你瞧，是吧。」魔理沙表示赞同。

「我已经隐隐约约体会到了……你们对于动物的认识，感觉也就和幼儿园小孩子差不多。」

——香霖堂。这里是幻想乡的古董店。店里主要贩卖从外面世界漂流进来的器具。

霖之助面对着一个偶然得到的神奇器具苦恼不已。

这个器具看起来像是动物的玩偶，材质却很坚硬，决不能说是可爱。这个勉强可以说是像狗的四足步行的机械，似乎拥有某种意志，却又完全无法理解其表露的情感，甚是诡异。

这是用作宠物的犬型机器人这种事不言自明。既然是作为宠物，用途也能轻易想像得到。这个机器人所面向的一定是那些因为某种理由而避忌将狗作为宠物饲养的人。而这理由恐怕是关乎宗教方面的。

但是，我所烦恼的并不是这种事。如果不快点让堇子过来告诉我这东西的使用方法，我的内心就永无宁日。

入口的铃铛随风摇蕩，但我所盼望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而在博丽神社的三人，犹如百花齐放般漫谈着动物的话题。

「是吗，原来狼在外面世界已经灭绝了啊。」

「是啊。与之相对地，狼在幻想乡则是变得司空见惯了……这么一说，幻想乡里是不是还有水獭？」

「去河边能见到好多。经常能看见它们和河童嬉戏。」

「果然，其实水獭在日本已经灭绝了。」

「在外面世界，食材已经紧缺到不得不把水獭吃光的程度了吗？」魔理沙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觉得并不是因为作为食物而滥捕导致的……主要原因应该还是自然环境被破坏，没有多少可供它们栖息的场所了。多样性压倒性地不足。」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因为多样性吗。」

「这样啊，都怪多样性啊。」

这两人，不如说这三人，似乎都不是很懂多样性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提起狼和水獭，最近我们可是因为这些动物吃了大苦头。」

「受动物骚扰的灵梦亲还真是新鲜。」

「不是普通的动物，是关于地狱、不，畜生界的事情……」

灵梦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这个夏天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动物战争。

畜生界的动物们全部被当作组织的奴隶进行管理，进行着被冠以企业成长之名的无休无尽无意义的斗争。人类的待遇则更加悲惨，他们被囚禁在「灵长园」——以保护为名义进行圈养的设施。灵梦在被动物灵控制的状态下，与灵长园里的人类所崇拜的神明进行了战斗。

不过，这个神明并非站在人类这一边，当然也不是动物的盟友。在畜生界里，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胜利不择手段，是一个弱肉强食到极点的世界。

「动、动物们形成组织，保护人类……？」

「虽然这么说，那都是灵体上的事情。灵体的力量关係和肉体的不太一样，所以理解不了也没办法。」

「幻想乡之外的异世界的故事啊。我有点兴趣了。」

「哎哟，就算感兴趣，也千万别去。那帮家伙，真的都是不惜利用一切手段的。如果他们发现了来自外面世界的人类，会怎样加以利用，想想都恐怖。有的动物灵说不定怨恨人类将自己的族群捕杀殆尽，也有的说不定憎恨自己在动物园里被圈养至死。你有可能会因为比复仇更可怕的目的，被永远地圈养在轮迴转生之外。」

堇子不寒而慄。想想动物们如果死后拥有了意识，建立了一个如同人类的社会，那么人类的地位不出意外一定处于最底层。她觉得今后自己恐怕会以这种视角重新审视动物园，更无法和矇昧无知的友人们一起享受动物园了。

「不过，最烦的是，那些畜生界的动物组织好像盯上了幻想乡的什么东西，不断在向这边靠近。因为他们并没有敌对态度，想要把他们赶回去也不容易。」

「是吗，那搞不好还会遇到那些畜生界的动物。我得小心点……」

——第二天，香霖堂。

我已发自内心地体会到了疲惫不堪。

这都是因为这个谜样的宠物型机器人。只要不知道这东西如何操作，我就夜不能寐。

「哈哈，你不知道怎么用的东西，就是这个机器人啊。」

「没错。就因为获得了这个器具，我失去了安稳。」

堇子笑了。我看了她的样子，感到有些不安。

「这是宠物机器人。可以说根本没什么使用方法。比起饲养真正的动物更加简单安全……是更加人道的宠物。单纯只是看着进行宠爱的器具，不，宠物。」

「只是宠爱？别说笑了。这个机器人从早到晚都在乱动，会毁坏我宝贵的商品。就算把它关起来它也会擅自跑出来，把它赶出门也会不知不觉间回到家里。我把你叫过来，比起想知道这个器具的使用方法，更不如说是想知道让它停下来的方法。」

「说得真夸张。虽然有点残忍，但因为这孩子是机器人，所以只要关掉电源就会停下来了……呃，电源在哪里？」

堇子在与机器人格斗。看起来也像是在被某种诡异的生物袭击。

「电源键不起作用。是bug了吗？那只要取出电池……」

堇子还在格斗。看着她刚刚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现在却困惑不已，不知为何我有些安心。

「好，电池取出来了。这样就会停……」

宠物机器人跳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取掉电池让身体更加轻盈，它开始绕着堇子轻快地跑动。

「怎、怎么回事！居然没有电池也在动！闹、闹鬼了——！？」

堇子被毫无动力供给状态下运动的宠物机器人冲撞，直接昏了过去。

「原来如此，这个器具的事情看来不应该找堇子，该去找博丽神社。」

——香霖堂被灵梦用结界封闭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其实只是在建筑周围挂上了注连绳。虽然这能阻止妖怪，却不知道能否阻止机器人。灵梦即将开始进行前无古人的机器人镇护。

堇子虽然头部被撞到，但已经完全恢複，现在则是有些兴奋地看着机器人。机器人在房间中央老老实实地躺着。

「经我调查，这个宠物机器人是开始投入量产时的最初型号，现在已经不再进行维护了。会进入幻想乡也不奇怪。」

灵梦仔细地望着机器人。她的眼中多多少少流露着怜爱之意。

「虽然确实能感受到灵的气息……」

灵梦伸出手掌，机器人就靠了过来。它的模样与狗无异。

「好、好可爱……咳，这看起来像是付丧神作怪。」

器具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而妖怪化，就会成为付丧神。

「只是，它距离被製造出来看起来并没有经历过太长的时间，况且付丧神大多都是为了对人类复仇而诞生的，从这个机器人身上却察觉不到这种怨恨。」

「那这到底是？」

「能想到的原因是，可能这东西原本就是这样的，之类的。」

「只靠备用电池在动之类的？真是令技工心潮澎湃的东西！」

虽然堇子这么说，但她很快就改口：

「不过，这不太可能。就算是外面世界的器具也不是靠魔法运作的，在长时间没有充电的状态下进行如此激烈的运动……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

机器人天真无邪地跑来跑去。不知是因为原本就没有声带，还是因为音响故障，机器人不会发出任何叫声，看起来反倒有些诡异。

「其他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某种灵凭依在这上面让它动起来，大概这样。」

「场面突然灵异起来了！」

堇子激动不已，但在幻想乡里处理凭依物是家常便饭，而且并不轻鬆。灵魂如果不经妥善处置，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二次灾害。

「首先得调查是什么灵，因为什么目的凭依在上面。不过，既然是看起来像狗、动起来也像狗的器具，我猜十有八九是狗的灵。」

灵梦抓起可爱的机器人，难掩自己的笑容，忽然又开始叨咕起什么。

「……她在干嘛？」

堇子怕妨碍到灵梦，就小声问道。

「在装作和灵魂沟通吧。」

「只是装作吗？」

在无法和灵魂沟通的人眼中，这种事情是不是在装样子都无所谓。只要说出一些怎么解释起来都合适的暧昧的结果就好了。毕竟根本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还真是意外。我根本无法和凭依灵进行对话。既然无法进行沟通，也就是说……」

灵梦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并没有灵魂凭依在上面，是因为别的理由动起来的。或者，凭依在上面的灵魂因为某种理由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其他还能想到的原因……呃……」

灵梦抱住了自己的头。看来给出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的可能性近乎是令人绝望的。

——被修整得洁凈可观的境内，和博丽神社比起来更给人一副都市的印象。还不时地能看到香客。

这里是命莲寺，位于人类村落附近的大寺庙。儘管刚刚建成，却有一副古剎的风範。

至于机器人灵魂的事情，因为就连博丽神社的巫女也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抱着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心态前来造访命莲寺。这里不仅包办葬礼，也会供养器具，所以应当是能够胜任的。灵梦虽然看似心有不甘，但还是建议我来到这间寺庙。

住持圣白莲看到宠物机器人，最初以为是委託对器具进行供养，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不寻常之处。

「——这是在哪里得到的？」

「地点属于商业机密，我只能说是在外面的器具经常漂来的地方得到的。」

「像这样极其罕见的事例，就连我也是倍感惊讶。巫女无法和凭依灵沟通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这孩子是活着的。」

「什么？活着的？」

「準确来说，是自以为活着。本应在世上降生的幼犬的灵，因为某种理由，在出生之前就附在了这个机器人身上。按照我们的话说，就是转生了。对于这只狗来说，它只是在毫不奇怪地靠机器人的身体活动。请放心，我并没有感受到恶意。这种事情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虽然没太明白与灵魂凭依有什么不同，但这是宗教家经常使用的套路。故意给人留下疑问，再让对方深入进行提问，正中自己的下怀。不去深究才是明智之举。

「那么，怎么办呢？您来到寺庙，原本一定是想要供养的……」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灵梦说道。

灵梦与堇子为了听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来到了香霖堂。在店里，机器人自由地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