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haruko

范德尔商会总部，会长办公室。铺在地板上的绒毯是用南方织法编织的，十分漂亮。绒毯上有吐出来的鲜血，韦拉特·范德尔会长的眼角泛着泪花。

『为什么，安。我明明爱着你……』

趴在地上的会长正抬头看向空中，他的胸口上有一大片血迹。仔细看的话，他的胸口和腹部共有四处被刀具刺过的痕迹。

但是会长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伸长了右手。

『等等我，安……』

应该是想抓住犯人吧，他趴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抓了空气好几次。

但他终于迎来了极限，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猛然倒在了地上。

「……韦拉特会长，好像的确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我看了会韦拉特会长——不对，是看了会韦拉特会长的亡灵后，轻轻转过身。

我身后站着的是巴兰副会长和会长秘书迈亚氏，以及几位商会的工作人员还有穿着丧服的会长夫人，他们正站得远远的看着我。

「那，那个，圣女大人。那会长的灵魂果然就在那里吗？」

询问我的是颤抖着声音的巴兰副会长，他伸直了自己那矮小的身体，瞅着我的后背。

「是的。就在这里。」

「哦哦，竟然……」

「我说吧，我没有说谎！有的时候会从这个房间里听见奇怪的声音！」

工作人员们一边不满的说着，一边把手放在胸前，像是想保护自己一样，做出祈祷的样子。

「是呢。」我附和一句后，重新看向亡灵。

事情大概发生在三周前。即使是在竞争激烈的帝国市场，韦拉特·范德尔也因精明能干而出名，但这位年轻的商会会长被某个人杀害了。

死因是胸口和腹部被短剑之类的兇器所刺的伤口，发现尸体时，已经是被害后许久，遗体已经僵硬。

而且不幸的是，那天不仅是工作人员，还有大量的顾客和搬运工、客户、职人与其徒弟等大量人进出商会。可疑的人多如繁星，无论是谁都有犯罪的可能。于是，至今还未找到犯人，事件也仍是悬而未决。

最近，大家对他的死亡所感到的悲伤逐渐褪去，但有一部分工作人员说从谁都不在的会长办公室里听到了会长的声音，干部们试着窥探了一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最开始只是被当作谈笑，但不知何时『变成恶灵的会长在夜晚下诅咒』的传闻传到了近邻的耳朵里，感到毛骨悚然的顾客就不再光顾商会了。

着急的副会长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压制亡灵，最后就找到了能看到灵魂和魔力的，传闻中的「看得见的圣女维多利亚」——也就是我。

「那，我丈夫说了些什么？」

用沙哑的声音提问的人是会长夫人，夫人和工作人员们不同，对幽灵本身就持怀疑态度。我彷彿能透过黑色的面纱，看到她诧异的眼神。

我莫名感到之后会有些麻烦事，所以没有回答她。

「在那之前，夫人能先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黛博拉·范德尔，怎么了吗？」

啊啊，我的预感没错。但是我也不能一直瞒下去。

我尽量平静的，淡定的说道。

「会长的灵魂说『为什么，安。我明明爱着你……』。」

果然，夫人因为惊讶，全身都僵硬了。

趁她呆住的时候，我顺势来回查看室内的人们。

「我看到的会长的样子，估计就是死的那一瞬间。很可能是一个叫做安的人杀害了会长。各位，请问你们知道和会长亲近的人中，有名字叫安的，或者爱称是安的人吗？」

不知为何，副会长难为情的挠了挠头，然后用余光瞥向会长夫人。

「和会长亲近，叫做安的人，就只有安妮罗斯大小姐了吧。会长非常溺爱小姐，经常喊她『我家的安』。」

「……唔姆。」

范德尔氏刚过三十，那他女儿应该相当年轻。

「令爱多少岁？」

「才十个月。」

似乎觉得说出这个答案都十分愚蠢，夫人没好气的回答道。

也就是说，我刚才特别大声的将一个婴儿算到了嫌疑人候补之中。

……虽然师傅让我推敲每一个可能性，但我的脑子还没有灵光到能想出刚出生十个月的婴儿要怎么杀人。

「那除了令爱以外，还有和会长亲近的叫做安的人吗？」

现在感到慌张的话，也只会引来怀疑，所以我装出平静的样子换了个问题。

但夫人却像是要切断一切可能性一般，摇了摇头。

「没有了。我知道丈夫的所有朋友，没有叫做安的女性……不对，我丈夫压根就没有亲近的女性。」

「没有亲近的女性？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这个范德尔商会，是因为有我家的帮助才成立的，所以丈夫对我很客气。不仅没有像别的商人一样在外麵包养情人，每次工作一结束就立刻回家了。而且那个人，也没有再和别的女人交往的余裕和胆量。」

夫人挺着胸膛说着，让我感到了无法反驳的压迫力。在场没有任何人插嘴，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那在结婚之前，会长可能有过别的恋人。」

因为结婚而被抛弃的恋人前来複仇……这种动机虽然很老套，但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个可能性，也被立刻打破了。

「结婚前我就调查过了，没有那样的女人。所以我才嫁给范德尔的。……不好意思，圣女大人真的看得到我丈夫吗？为什么你全都没说准呢？」

夫人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疑惑。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夫人，这个…」副会长脸色苍白，正要反驳她，但却被夫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逐渐看清了在场的力量顺序，其实真正掌管商会的人，是这位夫人。

「我是作为秘书来到这个商会就职的，工作时基本上都在会长身边。我觉得会长没有除了夫人以外的女性。」

一直保持沉默的秘书迈亚氏战战兢兢地说道。

「但我却正好在会长去世的那天外出了……。如果我在他身边的话，他就不会被杀掉了……」

迈亚氏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吸了吸鼻子，阴郁的气氛开始在房间内流动。

——这下又回到了原点。我感觉到旁边的人们都开始对我抱有疑心，彷彿能听到他们在说『这个圣女，真的能看到灵魂吗？』

我自己被人怀疑被人否认倒没什么，但我绝不想让亡者的痛苦呻吟就这么白白消逝。要怎么做，我才能把他的话传达给人们呢？

『为什么，安。我明明爱着你……』

会长的亡灵，现在也还趴在地上，重複着同样的话。望着虚空的瞳孔里，也和刚才一样充满了绝望。看来，范德尔会长是相当的爱慕那个叫做安的人。

一想到夫人和令爱我就觉得心情複杂，不断重複着死亡时的模样的范德尔会长也实在是可怜。

会长又一边伸手一边盯着空中看，他的面前到底站着谁？

「……奇怪。」

我突然灵光一闪，悄悄地靠近会长的灵魂，像是要和灵魂重叠一般趴到了地上。

「干，干什么？」周围的人特别吃惊，但我没空理他们。我让自己的视线和范德尔会长的持平，一边歪着脖子一边抬头看着。

「很高呢。」

「什么？」

「对方的脸，在很高的位置。」

我站起身，来到会长的灵魂伸长的手臂前，和他面对面。然后笔直地举起了我的手臂。

「会长和犯人的距离，大概超过了一个手臂——那么，会长的灵魂正好看着我指尖的部位。也就是说，犯人的脸大概就在这个位置。在这里的话，就算是男性也属于是很高的了。」

正好和埃德拉斯先生差不多。凭藉这个身高，範围能够大大缩小。

「我再问一次。大家知道有哪个长得很高且与会长十分亲近的人吗？」

「……」

像是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是站在旁边的会长秘书——迈亚氏。的确，他的头正好在我伸长的手附近，在室内的所有人中，只有他尤为突出。

「原来如此。那我确认一下，能请您站到会长的灵魂面前吗？」

「诶！？不，不是，我……」

「请等一下！你是想说我的丈夫喜好男色吗！？」

会长夫人挡住迈亚氏，走到我的面前。看样子她已经扔掉了那一层薄如蝉翼的客气，全身都散发着扎人的敌意。

「请你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丈夫可是有我这个妻子啊，还生了女儿！」

「也并非没有对男女都抱有情爱的可能。」

「什…」

「还是说夫人，您甚至也时刻注意着会长和身边男性的关係吗？」

没有回答。看来，无法原谅接近丈夫的女性的夫人，也没有将男性放在防範对象内。

趁夫人沉默，我问迈亚氏。

「迈亚先生，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这…」

「他叫乔安。乔安·迈亚。也不是不能用安这个名字来称呼呢。」

副会长代替他回答了我。

应该是有了些头绪吧，副会长一脸怀疑的盯着迈亚氏。

「对了，迈亚。你是因为会长的推荐，突然当上秘书的吧……」

「你，你那是强词夺理！为什么会长偏要故意叫我「安」呢！」

「您是何时成为会长秘书的？」

「诶？」

我突然的提问让他有些无措，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大概是，半年前……」

「是在小姐出生后没多久吧。」

那么，可能性就出来了。我慎重的说出在脑海里建立的几个假设。

「会长接受了夫人娘家的诸多援助，需要时刻注意着不能让夫人生气。当然，决不能让夫人知道自己和谁有怎样的关係。

所以为了避免不小心说漏了对方的名字，就给对方取了个与自己女儿同样的爱称。这样的话，无论是说梦话还是聊天时不小心说到了恋人的名字，也不会引起夫人的注意。」

「唔……」

「你说什么……」

夫人瞪着丈夫的灵魂所在的那个地方，她身为妻子身为母亲，应该对这件事感到极其不快吧。其实，我也一样，我真心不想参与这个事件。

「迈亚先生，我当然不是在说您就是犯人，但从各种条件来看，您都很值得怀疑这一点也是事实。如果您是清白的，就请您把会长去世那天您的行动，再複述一遍。」

「……」

「如果您知道个子很高且与会长关係很好的人，无关男女都希望您能告诉我。因为其中可能会有被会长称作「安」的人。」

迈亚氏只是紧闭双唇。

他咬着嘴唇，低下了失去血色的脸。握紧的拳头像是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般，小小的颤抖着。

「……他，不好。」

「不好？指什么……」

我听到了他小如呼吸声的话，看向他的脸。

——瞬间。

「我明明是看中了钱，他却擅自会错了意。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太噁心了！」

迈亚氏大声叫喊着，把我撞开后朝着门口跑去。

「等等！」

我摔到地上后条件反射的阻止他。

当然，迈亚氏没有停下，他还把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们都推开，準备开门。

「有人吗！把那家伙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