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伦敦某处
钟塔。
此单字通常被理解为伦敦的观光名胜。
然而,在魔术师间却成为拥有截然不同意义的单字。
钟塔既是统率众多魔术师们的「协会」心脏,同时也是培育尚还年轻的魔术师们的最高学府。
既是可称作魔术师大本营的地点,甚至是能与英国本身历史比肩齐步的地点,过去辈出众多优秀魔术师──他们各自酝酿崭新历史,提高魔术整体的格调。
「Fuck……」
从那座钟塔引以为豪的「最高学府」校舍,响彻与严谨印象甚为不符的辞彙。
「你是那个吧,一言以蔽之就是白痴。」
最初扬起骂声的是披着一头长髮,年约三十岁的男子。
红色大衣上方垂落黄色肩带,男子显然露出相当不愉快的表情,他似乎正在对眼前的年轻人提出某种劝告。
不过另一方面,年轻人却一脸绝望──
「怎么这样!请您至少用两个单字形容!」
并回以前言不接后语的答覆。
「既是笨蛋又是白痴,除此之外没别的好形容。」
年轻人继续纠缠露出不满表情嘀咕的男子。
「不,我无论如何都想参加,教授!参加在美国开始的圣杯战争!」
「就因为你在走廊上公然讲出这单字,我才说你是白痴!真受不了……你从哪里得知这件事?我不会说这算重要机密,但至少不是像你这种拙劣的毛头小子能知道的事!」
被称为教授的男子一边确认周遭没任何人在,同时愤恨地扯起年轻人的头。
他既是这所魔术师们的最高学府的教授,也是被称为「艾梅洛阁下二世」的人物。虽然他似乎另有本名,但认识他的人全满怀敬意地称呼他为艾梅洛阁下二世。
他不仅年轻,同时还被誉为钟塔最优秀的教师,受过其教导而离巢的学生们,不论何者皆成为优秀魔术师并在世界舞台大展长才,分别均在魔术师间留下诸多功绩。
因此他集结魔术师们尊敬的心意于一身,而被冠上「超凡教授」、「大师V」、「大笨钟☆伦敦之星」及「机密魔术师」等众多外号。
虽然他似乎对自己毫无功绩,只有弟子逐渐光辉闪耀风采感到焦躁──
他现在之所以焦躁不堪,原因出自身为现役学生的青年。
对这道从哪里得知「圣杯战争」的疑问,青年居然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答说:
「昨天在地下讲堂,教授不是和协会干部的人在开会吗?朗格尔先生就是那位远近驰名的人偶师吧?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听过青年的话后,艾梅洛原本就已经颇为焦躁的表情更蒙上阴影,但他依然保持冷静地朝自己学生颜面来记天魔爪。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场会议的内容?」
「呃,因为我有点在意就跑去偷听了。」
「那可是极机密的报告会议喔!不是下了好几层的结界吗!」
青年面对吾师男子的追问,满脸歉意地撇开目光答覆。
「是啊,那个,我是觉得不太好,但就是很在意……」
然后,青年彷佛想矇混过去般陪笑,并握紧拳头说道:
「我试着骇进房间的结界,结果很顺利!」
──沉默。
在魔术方面使用名叫「骇进」的单字,不仅这名青年,他偶尔也会在年轻学生间听到。虽然该行为实际上与骇(hag)或刽(crag)都没关係,简言之就是「穿越结界,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旁听会议内容」。
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他不仅是艾梅洛阁下二世教室内的学生,同时也是最资深的一位。
在他还年幼时就成为艾梅洛的学生,却无法从钟塔毕业而度过好几年光阴。
若要找一个单字代表他,确实只会让人想到艾梅洛责骂的辞彙。
然而,若要用更多的辞彙来描述他──想必以「虽然魔术技术与才华深不见底,身为魔术『师』的某些更重要的部分却彷佛取而代之地遗落在某处」来形容正可谓贴切。
他生于居住地中海的魔术师家系,是厄斯克德司家的长男,昔日虽以无人能出其右的魔术迴路与控制该迴路的才华而备受期待──
但无可奈何的是,先不论他的魔术,其性格却与魔术师恰恰相反,实在过于少根筋。
他原本以受万众期待的神童身分拜师其他教授,结果却让众多教师胃痛,结果最终只好对艾梅洛阁下二世说「只有你能教」便将他丢过来。
在那之后数年,他在魔术才华方面漂亮追过其他学生并持续成长。正因为其他教师办不到,大师V才会如此声名大噪。
不过,由于他累积太多其他问题,致使目前还未能从钟塔毕业。
那些原本弃之不理也无所谓的问题,却因艾梅洛阁下二世表示「岂能半吊子地放手」的严谨态度才继续管教他,但此次该选择却让自己后悔莫及。
「所谓有才华的笨蛋,实在很难应付啊……」
大师V超越愤怒,吐露出的音色宛如某种升华到开悟境界的僧侣,但他却仍旧板着一张脸,轻拍起自己学生的肩膀并跟对方说道:
「刚才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所以你就别继续千扰我安稳的生活了。」
「我不会替教授添麻烦,只是您看嘛,不是应该有什么召唤英雄的道具吗?我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得到那东西!拿着拿破仑的肖像画就能召唤出拿破仑吗!有皇帝出马的话,不就是最强的吗!」
「我若是拿破仑的英灵,在缔结契约前就会先枪毙你!」
儘管艾梅洛阁下二世曾考虑直接落跑,但他对圣杯战争似乎有些想法,因此以略微严肃的音调重新问道:
「……费拉特,我说你……为什么想寻求圣杯?我实在不认为你是会追寻魔术性根源的魔术师性格。难道是因为想毕业吗?你该不会是想让老是不让你毕业的我觉得出奇不意吧?」
但是面对这问题,费拉特却吐出彻底超乎对方预料的答案。
「因为我想看!」
「……你说什么?」
「因为听起来不是超帅的吗!圣杯耶!不仅是那位希特勒与戈倍尔为了第三帝国才追寻,甚至是那位秦国的始皇帝与信长跟哥●拉也追寻的珍品!如果真的存在,任谁都会想见识一下吧!」
「不是戈倍尔,是戈培尔。还有哥吉●根本没想要圣杯。信长跟始皇帝我是不清楚,但他们的时代跟文化背景感觉很不协调。」
艾梅洛仅指摘出无关痛痒的错误,然后便陷入沉默。
费拉特原本以为会被教授怒骂回来,因此胆颤心惊地等待教授下一句话──最后教授却平静叹息,吐露出温和劝说般的声音。
「你理解所谓魔术师间的斗争是怎么回事吗?不仅会面临比死还凄惨的下场,甚至可能在没有任何成就的情况下被残酷杀害。」
「圣杯就是在大家都做好这种觉悟下仍追寻的事物吧!这下岂不是让人更想看吗!」
儘管教授很想对乾脆答覆的青年怒吼说「给我想清楚」,但──
──或许这小子即使想清楚,也会给出相同答案。
教授臻至此项真理,于是便朝不同方面提问。
「你只为这种理由,就做好杀死对手的觉悟了吗?」
「唔……譬如不杀人就获胜的方法……例如靠西洋棋定输赢等等──」
「是啊,你还真厉害!如果对手是西洋棋世界冠军,可能就会答应你!想必比西洋棋拳击也行呢!」
「……这是道难题呢。毕竟我非常想见识其他英雄,若可以也希望和他们变得要好!假如能跟六位英雄成为朋友,对魔术师来说不是很厉害吗!就连征服世界也不是白日梦!」
艾梅洛听到费拉特这番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甚至半途就彻底偏离主旨的话后,便完全陷入沉默。
然而艾梅洛既没怒吼也没惊愕。
他仅仅将手撑在下颚,暂时思索着什么──
最后总算震惊地回过神。
「……当然是不行。」
语毕便冷漠推开费拉特。
「等、等等,别这样啦,拜託您嘛,教授!不,是大笨钟☆伦敦之星!」
「少给我在本人面前提那外号!而且一般人会什么不好选,偏偏选这个外号吗?你根本是瞧不起我吧,你绝对是瞧不起我吧!」
「还请您通融一下!我会替教授新想个让您大吃一惊的外号!我想想喔,对了,『绝对领域魔术师老师』之类的!」
「去死!给我在永远无法毕业的情况下去死!」
╳ ╳
被冷漠以对的费拉特,结果明显消沉地在学府内徘徊。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满二十岁的青年边在嘴里嘀咕着「失落失落」边走下漫长的楼梯。
接着──
「啊,你来得正好。」
待在楼下的女性对他如此搭话。
该名女性是钟塔的事务员,手里捧着大量邮件──与一个小包裹。
「这是寄给你那边那位教授的包裹,能帮我交给他吗?」
如此一来,费拉特就必须帮忙交送包裹,收件人是前一刻才单方面推开他的大师V。
──呜呜,教授还在生气吗?
当费拉特边消极地想像边攀爬漫长阶梯时──他顿时在意起盒子的内容物,于是就利用透视魔术进行确认。
那是彷佛用于某种仪式般,造型相当不祥的短剑。
下个瞬间,他以炉火纯青的透视能力看到刻在刀刃上的名称后,全身笼罩在电流奔窜的感觉下。
──这把刀……难道说!
──教授……!为了我?
彻底自顾自产生误会的少年,抱着盒子开始拔腿狂奔。
虽然盒中刻有许多文字,但全是自己无法解读的文字。内容恐怕是写着关于异国的魔术方面的解释吧。
但是,比起解读文字内容,他选择先专心一意在校舍内奔跑。
╳ ╳
「真受不了……你又来了吗?」
艾梅洛阁下二世看见费拉特在走廊宾士的模样,露出一脸明显厌恶的表情,但费拉特却举起小包裹,讲出与圣杯战争无缘的话。
「教授……这……这……这个包裹……给……给我!」
或许是全力狂奔超过一百公尺的距离,急遽陷入氧气不足状态的费拉特,气喘吁吁地递出盒子。
另一方面,教授心想发生什么事而望向盒子──接着瞧见写在上头的地址与包装纸的标记后,说出「对了」后颔首询问。
「对了,这东西是……怎么,你很想要这个吗?」
青年耳闻此问后,宛如摇滚乐手甩头般拚命点头。
「好吧,想要就给你吧,反正对我来说没用处。」
听到教授的答覆后,费拉特脸上浮现有生以来最耀眼的表情。
「非常感谢您!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我、我能成为教授的徒弟真是太好了!」
艾梅洛阁下二世眺望起泪眼盈眶并跑掉的徒弟后,愕然嘀咕道:
「真是的,简直是跟我年轻时完全相反的小子。他恐怕是用透视看过内容……里面有放什么他这么想要的东西吗?」
数分钟后──
艾梅洛阁下二世回到个人房后想起不肖弟子的事,同时将视线移向位于房间深处的柜子。驻足锁有物理性与魔术性两道枷锁的柜子前,艾梅洛阁下二世慎重解锁,并拿出柜子内的物品。
那是收纳于特殊保管箱的一块布料。
布料看上去有相当年代,想必那块彻底腐朽的料子已经毫无实用性。
然而,从布料比房间里的各式物品都更为妥善保管一事看来,该布料并非普通破布的事实便得以证实。
「率领其他使役者,去征服世界啊……」
想起方才费拉特的戏言后,他维持蹙眉神情扭曲嘴角。
「没想到,竟然会从我的弟子口中听到如此愚蠢却令人怀念的话。」
接着,他以某种蕴含乡愁的眼神凝视箱中布料,并喃喃自语。
「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他的话,我甚至想过把这玩意儿交给他,我应该感激不必这么做就解决了吗?」
艾梅洛依然蹙眉却吐露放心的气息,边阖起盖子边思索起自己交给弟子的包裹。
「虽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但这种把私人包裹托别人交送的系统实在值得检讨,虽然也不算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就是。」
「算了,无论如何,既然那种赠品就能让他忘记圣杯战争也算不错。」
数个月前──
教授在个人房兴高采烈地玩过基于兴趣才接触的日本制游戏后,还仔细填写游戏软体包装内附的问卷调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