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已经是其他魔术师们召唤完英灵的时刻。
西格玛看见东方天空开始泛白后,大口吸气后关上洋房窗户。
接着他踏入位于地下室那间他人的工房。
结界类的障碍早已排除,因此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西格玛举行仪式。
西格玛边走向地下室边思考。
──真的是我能召唤出的东西吗?
──再说英灵又是什么?是基于什么才会被「台座」选中?
自己不过是会使用魔术的佣兵。
原本效力的政府毁灭后,自己便被毁灭该政府的人捡走,他们不过是这种关係。
根本就不具备特殊能力的自己为何会被选中。
他一边思考着这种事,同时肃穆地进行举办仪式的準备。
他根本不曾想过替政府报仇。
年幼时他接受过各种入门魔术训练。
当判断出他在差遣使魔方面的能力见长后,即被彻底灌输关于这方面的魔术训练与武具使用方式,一有空閑还会拚命告诉他「政府是如何有能,是何等绝对的存在」──但自从政府轻易轮替的那刻起,他便理解这一切全是谎言。
没有任何事物能信任。
在见识过僱主的魔术与法迪乌斯的部队训练后,就连自身本领都只像是不可靠且含混不清的事物。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思索。
几乎没有信仰心可言的自己,适合参与互相争夺「圣杯」这种玩意儿的斗争吗?
西格玛清楚理解「圣杯战争」的意图。
能实现一切愿望的愿望机,作为其根基的圣杯争夺战。
然而,西格玛却没能完全理解该「愿望机」的概念。
毕竟在他心里,就连「愿望」这概念本身都相当稀薄。
你有什么能向圣杯许的愿望吗?当西格玛耳闻僱主如此询问时,竟穷于答覆。
他并非没有慾望,硬要说的话即是安眠与用餐。
但他真的有渴望前述两者到将自己的未来依附于圣杯这种外部装置吗?
再说,假设叫「圣杯」的玩意儿真的能永久提供餐点,那对圣杯究竟又何好处可言呢。
假使有毋须回报的供给,那对西格玛而言,只会是无法理解且诡异至极的产物。
但也仅是产生疑问,他并不打算刨根究底。
情感淡泊的青年只是平淡地继续完成分内工作。
不过是为了能获得安眠与每日的餐点。
毕竟对他出生成长的环境而言,这些事物才最为宝贵。
「降临之风以壁隔之,紧闭四方之门────」
不曾相信神或奇蹟,甚至自身力量的青年,为了达成等同神迹的奇蹟──「召唤英灵」而咏唱咒文。
没有坚持与慾望,仅仅如同机械般让魔力流窜自己全身及举行仪式的场所。
「从抑止之轮现身吧,天秤守护者!」
儘管没特别灌输力量,但抵达结束咏唱的阶段时,全身的魔力却被急遽抽出,令他不禁苦闷地喊出声。
不过,这无疑是魔力流向仪式中心的证据。
即使西格玛看见周围开始散发光辉,内心也并未动摇。
有的只是因为魔力被抽走而产生的疲劳感。
青年望向魔力之光捲起的漩涡,极为冷静地重新确认自己伫立的位置。
自己在这场「圣杯战争」中,不过是僱主为了凑数才準备的棋子罢了。
最好的证据就是僱主没让自己拿任何触媒。
──「其实我原本也预定帮你做很多準备喔。」
──「像是黑鬍子的财宝,或是帕拉塞尔苏斯那家伙的烧瓶和英雄斯巴达的手铐。」
──「可是呀,后来我又仔细想过。」
──「在没有任何触媒的状态下,若让『城镇』挑选英灵,究竟会跑出什么呢?」
──「配合这座城镇纷乱的状况,究竟会吸引什么过来呢?」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自己怀抱这份不确定因素所做出的愚行,令僱主边露出出神笑容边以宏亮嗓音说道。
──「虽然我不会让调停者过来,但说不定又真的会过来喔。」
──「不过即使没有触媒也能召唤。出现的英雄搞不好会很接近召唤者的性质。」
──「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你最好。」
──「没有任何想向世界许下的愿望,也不打算留下什么……」
──「正因为是你这个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士兵A』,才能维持朴素的状态吧。」
──「说真的,仅由虚伪圣杯以圣杯的意志来挑选……究竟会跑出什么呢?」
──「不过,如果什么都没出来……嗯,其实你想逃离这座城镇也行哟!」
简言之,就是为满足僱主好奇心才準备的弃子。
即便出现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英雄也无所谓。
──假如真的出现派不上用场的英灵,那该怎么办才好。
能至少请对方担任聊天对象吗?
不过,纵然对方是昔日声名远播的英雄,他也无话好聊。
西格玛怀抱着这份冷淡的思绪,一边继续等待光辉与魔力的洪流沉静下来。
实际上,他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未曾受任何人瞩目,不过是区区棋子。
不过是连名字都没有,仅拿「Σ」当识别记号的存在。
就连僱主法兰契丝卡,对他都只有「如果能引发某种有趣的不确定因素就好」这种程度的认识,内心也只想说「毕竟是中意的棋子,若能活下来就算赚到」而已。
毕竟名唤西格玛的青年在这场虚伪的「圣杯战争」中,只是连魔术师都算不上的「士兵A」罢了。
直到召唤仪式结束的瞬间为止。
╳ ╳
史诺菲尔德 大森林
「……」
拥有最高级别「感知气息」技能的恩奇都,察觉到某种「异变」。
然而,恩奇都不认为该「异变」的起因是出自召唤英灵。
他略微半眯起双眼,满脸歉意地俯视地面。
「有点……惹他生气了吗?」
能聆听这句话的对象,只有蹲在英灵身旁的银狼。
恩奇都的话语就在无人能理解其含意的情况下,被吸入森林的树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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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地宅邸 地下
「……」
待光芒褪去后,仪式祭台前并未出现任何人物。西格玛缓缓扫视周围后,发觉屋内角落椅子上出现一道影子。
坐在那张老旧椅子上的,是持手杖的初老男性。
对方有一头灰发,还有一道从脸颊纵向延伸至衣襟位置的夸张疤痕。
儘管此人就长相而言,已经是判断为老人也不足为奇的年纪,但一看见那壮硕的肩头,就不禁产生对方是现役海军陆战队的感觉。
对方最明显的特徵,即是安装在其中一条腿的膝盖下方的白色光滑义肢。
插图006
「……」
西格玛保持警戒,一边缄默不语地观察老翁。
老翁确实有威压感,但要称为「英雄」感觉又不太对劲。
服装也比西格玛想像中更近代,至少看上去不像神话或中世纪故事中会出现的古代人。
比起厌倦出声的西格玛,那名老翁率先开口:
「你就是圣杯战争的主人吗?……哼,真是缺少霸气的长相。」
「……你是什么人?」
「我吗?你就称呼我为船长吧。不过,称呼也很快就会失去意义。」
「?」
西格玛内心因对方拐弯抹角的说法而不解。
──失去意义是什么意思?
──……总之,当务之急就是正式缔结契约。
先确认过对方的身分再提出疑问的西格玛,决定总之先答覆英灵最初提及的问题。
「……我确实是从召唤仪式中召唤出你来的主人。」
于是,老翁嘴角浮现兇恶的笑容后摇头。
「呵呵……小鬼,你似乎误会了。」
「?」
答覆充满困惑的西格玛的人并非老翁。
「我们不是被你召唤来的。」
西格玛听见忽然自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后,猛烈转回身。
同时从枪套拔出手枪来瞄準待在身后的人影。
「是谁?」
西格玛边提问边确认对方的模样,发觉是名样貌异常的少年。
少年虽然穿戴从肩膀横跨至后背,类似机械机关的翅膀,但那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翅膀骨骼,上头随处沾着蜡与白色羽毛。
少年的装扮硬要形容的话,看上去反倒像古老神话时代的人物,于是西格玛心想「难道这人才是英灵,刚才那名老翁只是入侵的魔术师」,因此往老翁的方向投射视线──
但原本的位置已不见老翁蹤影,现场仅残留没人坐着的椅子。
少年弃陷入混乱的西格玛于一旁,露出苦笑说道:
「我呢……以你的感觉来说,就只是个逃犯。」
「什么意思?……!」
说话声使西格玛产生反应而向后看,却不见原本说话者的身影。
取而代之是从不同方向,又响起不同男子的说话声。
「我们并非由你召唤出的英灵。只是作为那名英灵的影子,投影在你周围而已。」
待在门前的是身穿白色服饰,年约十几岁前半的少年。他持有的手杖上缠绕一条表情沉稳的蛇,而蛇的脸正转向西格玛并嘶嘶吐舌。
「小孩……?」
「哦,抱歉。这是我用梅杜莎的血在自己身上进行临床试验造成的影响……你不必太介意。我也是影子,很快就会消失。」
接着,微笑少年的身影如雾霭般淡化,随即直接消散于空气中。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小哥,运气真差啊~你已经逃不掉了。如果小哥是可爱的女生,那我还愿意努力让自己以英灵身分显现。」
又是不同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