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喪心病狂

译者:飒君CONAN

帝都的边角，位于荒废地区的一处隐秘民房中。诺特・科库雷亚正狂挠着头。

自从研究设施被人发现，惨败于千变万化以后，他这几天的愤怒是毫无衰减的迹象。

『虚空之塔』是恶名昭彰的魔术结社。为探求真理，组织所採取的手段是违背于一般的伦理观念。

诺特知道敌人不少。如果袭击他们的是猎人集团或者帝国的骑士团，诺特也不会这么烦躁吧。

然而，那甚至都称不上是战斗。

只要闭上眼睛，便能回想起那历历在目的情景。

名为千変万化的男人根本没有将诺特他们视为敌人。岂止如此，还用『沙兔的研究员』这种愚蠢的名号来侮辱他们。

对于至今都是瞧不起他人，从未受到小看的诺特而言，这名号是让他无法忍受的。

弟子们也都面带不安地望着难掩烦躁的诺特。

至今以来，他们都是无视伦理反覆进行研究，而如今却只害怕一名猎人。

自豪的攻击魔法全部被无效化，并且还被连法杖都没有的猎人，用一次攻击魔法击溃。会感到不安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的魔导师，具备相当高的攻击魔法抵抗性，这是因为身上所具备的强大魔力，会变成抵抗攻击魔法的因素。『虚空之塔』的魔导师，其抵抗性已经达到寻常魔法都无法造成一丝伤害的程度。

即便如此，千変万化无咏唱所释放的魔法，还是具备除诺特以外其他弟子都全部一击打倒的威力。

如果诺特他们不是魔导师，估计会因为那一击而压扁吧。

至今的情报中从未听说过千変万化是一名魔导师。无法否认是自己大意了。可纵使考虑到这件事，那个男人的魔法显然是具备比起虚空魔导师还要强大的威力。

「我们应该从帝都撤离吗？」

「你这家伙……是在叫老夫夹着尾巴逃跑吗 ！？」

「不、不是的，只不过――」

诺特怒斥说出丧气话的弟子。

绝不能逃跑。即便战胜不过也要报一箭之仇。这几天之所以会这么安分，绝不是单纯为了避避风头。

诺特是魔导师，他不会说战斗到最后一刻，或是荣耀之类的漂亮话。然而，要是现在逃跑，未免也太过于难堪了。

研究进展顺利。

儘管已经让帝国那边知道这边的存在，不过潜伏是完美的。虚空是庞大的组织，帝国上层也都有协力者。

如果没有千変万化――那个犹如灾害一般突然袭击而来的男人，那还有胜算。

不对……即便要出国，也绝不能就这样放过千变万化。

「他一定是有什么伎俩才对……索菲亚也马上要回来了」

诺特之前让出门休假的大弟子带上贵重的共音石，这是为了以防紧急时期的对策。

即便弟子优秀，要寻求弟子的帮忙还是有损诺特的自尊心，不过现在是关乎到研究能否继续进行的危机，逼不得已。

虽然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不过已经回应说现在立刻回来。

外边的研究设施虽然都被毁掉了，不过诺特他们所具有的战力并不是只有那些。只要索菲亚回来，战力就足够了。

「可、可是，即便是索菲亚也――」

「啰嗦。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不是这件事――」

诺特深呼吸一次，环视着聚集在房间里的弟子们。

由于千変万化放过诺特他们，所以没缺少任何一个人。因重力魔法所受的伤，也在这几天的治疗中完全痊癒。

对于诺特他们而言，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正因为如此，反而留有一个不小的疑问。

千変万化的意图――是什么？

如果是想阻止研究，那当时就不可能放过诺特他们。

虽然还有其他成员在帝都进行一些工作，不过当时在场的都是诺特研究中的主要成员。如果所有人都被抓获，那临近完成的研究也会受到中止吧。

既然本人会特意出现在诺特他们面前，那应该是有某种意图。反正不会是来侮辱的，难以想像八级猎人会做出这种无谓的事情。

是为了警告我们，将我们赶出帝都？可是这构不成不抓获我们的理由。

还是说――他的目标不光是诺特，而是整个虚空之塔的灭亡？

诺特脑海里浮现出这种想法，随后一笑置之浮。

虚空之塔是巨大的组织。组织成员遍布于全世界。纵使是在帝都泽布尔迪亚轰动一时的诺特，也无非是其中一名成员罢了。他们不会败在猎人ー一人类的手上，就连诺特也都没有完全把握整个组织的情况。

即便诺特他们被抓到，也不会追查到其他正在进行研究的成员。

「……也罢，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刬除内部的隐」

「！？那就是说――」

诺特以漆黑浑浊的眼神，望着嘈杂的弟子们。

「遗憾的是……我们这些人里面似乎有背叛者」

「！？」

在那令人联想到深渊的眼神注视下，弟子们都倒吸一口气。

诺特站起身，慢慢地走近在场的弟子们。

他们全是共同进行研究的优秀魔导师。虽说是有野心，不过对知识的慾望远胜于这些。对于诺特而言，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机会，他连想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背叛者。

「姑且先问一下――你们当中，有谁泄露情报了？」

「这种事――哪有可能。我们是同生共死啊！　师傅――」

第二男弟子反驳诺特所说。

诺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进行的研究，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接受。而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犯罪。除非是想自杀，否则应该不会将情报泄露出去。

可实际上，情报确实是泄露了。

「研究室的地点泄露了，製作出的实验体也被打败了。而在今天，千变万化似乎都来到上面的店铺。就算那家伙再怎么强，也只是人类。只能认为我们内部有人提供情报给他」

诺特冷静地说道，闻言，弟子们都缄口不言。

虚空的情报隐瞒是完美的。已经有将近十几年没被其他人所发现。

即便是八级猎人，也难以想像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当询问千变万化为何知道格雷姆的名字时，他是这样说的。

――朋友告诉我的。

「你们当中――有人就是千変万化的『朋友』……」

「……」

现在想想，当时千变万化之所以会使用杀伤力较弱的重力魔法，就是为了避免杀害内奸吧。

嫌疑人是在场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儘管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虚空』这个名字，可知道研究所搬到『亚雷因圆柱遗迹』附近的就少了。

幸好大弟子索菲亚已经从嫌疑人当中排除在外。要是失去在弟子当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对于现在的诺特而言，无疑是不小的损失。

诺特彷彿在窥视着他们表情般，一个接一个确认样子。

紧张、恐惧、愤怒。第二弟子脸上就混杂着这些感情，开口说道。

「可、可是，即便有内奸――我们又走得那么急。哪有通知千変万化的办法……」

「办法……要多少有多少。比起那家伙没有任何情报，独自找到那地方要简单得多吧」

诺特早就把握弟子的来历。就他所知，没有人跟千变万化有过关联。

然而，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是被威胁，还是被怀柔，这些也一样是无所谓。

比什么都重要的，是避免情报再继续泄露出去。

对于魔导师而言，没有事情比起暴露底细还要更致命的。即便设下陷阱，只要内部有姦细，一切都徒劳无功。

现在回想起来，弟子们的攻击魔法之所以会对他无效，也许是因为他事先预测到会用什么魔法攻击。

几乎没有魔法师熟知一切的魔法。而诺特的弟子都各有自己擅长的魔法。

如果说要挡住一切的攻击很难，那防住限定种类的攻击就有几种方法。他会那么毫无防备地承受攻击，不就是因为事先做好对策了吗。

「由我们这边主动出击。将那个瞧不起老夫，还说是沙兔研究员的男人……杀死」

听见诺特的断言，弟子们是肩膀一抖断言。

他们眼神含有恐惧。然而，并没有让做出奇妙的举动。

不对，诺特本来就没有自信看穿虚伪。他在之前甚至都没有抱有疑问。

诺特确认爱用的法杖的触感，环视着彷彿在等待断罪之际般安静等候师傅发言的弟子们。

也许是沉默使得弟子按捺不住，在场弟子当中第二老的男性开口说道。

「然、然后呢、师傅。那个『朋友』……究竟是谁？」

「真是可恨……没有露出狐狸尾巴吗。也罢……」

心中早就决定好了。

诺特的确是没有看穿虚伪的能力。不过，既然不知道――那只要把有嫌疑的人全部解决掉就行。

虽说他们是弟子，可并没有感情在内。既然会进行这种研究，也早就预料到这种时刻的到来。

研究进度应该回推迟，不过成果全在诺特的脑海里。还有索菲亚在。只要击败天敌，要重新回到轨道上并不难。

「……诶？」

第二男弟子突然挺直身体，眼睛挣得大大的。随后身体姿势溃散，倒在地面上。

没有人发出惨叫，只有重物倒下的声音响起。

这样就没有姦细了。研究被人得知，弟子也几乎失去。然而战斗仍未结束。

等索菲亚回来以后，再重新一决胜负。千变万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协力者死掉了吧。

下次相遇之时――便是千変万化的临终。

房间没有任何行动的生物，诺特以冷酷的眼神望着在自己的魔术下，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已经倒下的弟子们。

§

听见自己张开戒备入侵者的魔法所听获到的细微脚步声，诺特抬起头来。

他眼睛充血，眼下的黑眼圈着实地在诉说着他身体积累的疲惫之深。

然而，他的眼神深处与那疲惫不堪的表情相反，显得熠熠生辉。

事到如今，会知道这个据点的就只有诺特，以及唯一还活着的弟子。

「回来了吗，索菲亚啊」

「是的……我回来了……师傅」

门扉打开，走进一位身穿灰色朴素长袍的女性――她就是索菲亚。

她那如同燃烧般的赤红头髮就披散在兜帽里，美丽的蓝眼以及犹如梦幻一样的容貌实在看不出是实力非凡的魔导师――看不出是参与禁忌研究的魔导师。

应该是刚刚回到帝都的吧，索菲亚还是一身旅行打扮，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

索菲亚，索菲亚・普朗克。

诺特・科库雷亚常年教导的魔导师当中，她也是最具才能的女人。

只要经过时间，以她的天赋迟早会超越诺特。

即便现在经验不怎么充足，她有时候也会展现出诺特都为之钦佩的念头。那是属于绝不会被世上所认同，并且还会遭到封杀的念头。

应该是『虚空之塔』充分培养她的才能吧。

「抱歉突然叫你回来，有敌人」

「诺特师傅……一切如您所意」

明明在休假中毫无理由地被叫回来，可索菲亚的神情上不见埋怨此事的情感。

她以令人联想到平静湖面的眼睛，抬头望着诺特，简短地问道。

「其他人呢？」

「……有姦细，解决掉了。只剩下你而已」

索菲亚微微睁大眼睛。

她只动摇了一瞬间，脸颊微微抽动，小声地恳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