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某度假②

由于情形不同以往的试练，缇诺感觉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从在艾兰的那晚开始，缇诺无论白天黑夜都基本没有睡着。在被师父拽着带来之前，也因面具骚乱而度过无法入眠的一晚，通过接二连三的修行锻炼起来的体力姑且不论，精神力已濒临枯竭。唯一昏睡过去的一次是在训练的一环中承受雷击时。

只要走一步就会脚底打颤，视野也随之缓缓晃动，仿彿在做梦似的。与两天前的暴风雨截然不同，倾泻而下的强烈阳光刺痛着彻夜未阖的双眼，即使没有下达禁止训练的命令，也会疏忽对周围的警戒吧。

状态极其差。儘管还留有感到状态差的判断力，自己却无可奈何。

失眠的原因是不安和紧张感。

在没有任何情报──不同以往的条件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不安以及，在Master和师父面前不能做出无礼之举的紧张感，对一直以来重视肉体锻炼的缇诺来说，都是少有的经历。

儘管如此也还是勉强靠毅力保持姿势，只看走在前面的Master的后背并跟随而行。

与精疲力竭的缇诺不同，Master和姐姐大人几乎与平时无异。

无法想像是行走在悬挂着魔物警戒红旗的城镇内，这无疑是绝对强者的从容。若是平时会对此投去憧憬的视线，但在这种状态下只会成为灰心的主要原因。

虽然知道关于魔物警戒红旗的知识，亲眼看到却是第一次。

毕竟缇诺几乎没有离开过帝都，再说表明城市危机的旗子也很少升起。

这既关係到城市的面子，视情况而定也可能成为其他国家和犯罪者乘虚而入的机会。升起旗子的频率具有与城市的规模成反比下降的倾向，据说在泽布鲁迪亚最繁荣的帝都，升起旗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古拉城比那样的帝都远远要小，但也是拥有出名的名产般繁荣的城镇，除非发生相当困难的情形，否则就不可能升起旗子。

在城门附近排列的骑士团，还有準备着魔法的魔导师的人数，全都显示出城市的高度警戒。

动员数量那么多的士兵应该会花费巨额预算。这不是仅因为存在些许的不安要素而进行的警戒。换言之，这是城市在把建出城寨的猪头人会袭来视为高準确率的情报。

入城时从审查的士兵那里听到的话也不过是聊以慰藉。

缇诺从这个度假开始就没有听信过Master的话。

当然，自己不觉得Master在撒谎。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Master说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对Master来说没什么大不了』而已，对缇诺来说就是地狱的时刻。

说到底，如果不战斗就没有必要特意来到这个城镇。先抬起来再摔下去是氏族全员都知道的《千变万化》的惯用手法。缇诺完全想像不到是在何时知道旗子的存在，然而不知道的话就不可能特意在无数的城镇中选择来这个城镇。

我明白的，Master。对Master来说，与猪头人军团的战斗不算是战斗呢。可是⋯⋯我做不到。

若是平时的缇诺，确实能毫无问题地歼灭数个猪头人。就算是上位个体，一对一的话也应该能勉强应对。

然而现在的缇诺已经疲惫不堪。儘管全是有那么多时间却无法休养精神的自己不成熟的缘故，但在这种状态下挑战猪头人的群落可是自杀行为。

盗贼原本就不适合多对一的战斗。虽然一直看着师傅都快忘掉这事，但偷偷从背后袭击之类，索敌之类，或者解除陷阱之类才是盗贼的本分。

Master是打算教给我，我不擅长的多对一战斗的真髓吧⋯⋯我做不到。

交谈甚欢的姐姐大人们此刻很令人嫉妒。睡眠不足的头脑无法理清思绪，甚至感觉会妨碍作战计画的制定。由于一如既往的超常斯巴达，缇诺几乎要贴到眼前的背部哭起来，但还是仅凭自尊心勉强忍着。

在艾兰城似乎有某个高等级猎人帮忙打倒了雷精，但那样的奇蹟，应该不会再次发生吧。

必须战斗不可。给与试练就说明，Master认为缇诺能够克服试练。说明自己正受到期待。而且，正是为了回应期待才一直接受着地狱般的训练。

Master说过，情况不妙时会保护缇诺。儘管那句话令人毫无缘由地高兴，但也不能永远只做个被保护的不可靠后辈。毕竟缇诺的目标不是被保护──而是并肩战斗。

结果还是不知道猪头人的群落有多少个体，不过从至今为止经历过的试练来考虑，应该不会过少。不如说，过多的可能性很高。说不定──无限的情况⋯⋯也有可能。

⋯⋯⋯⋯⋯⋯Master，我实在是做不到。

「诶？在古拉也拥有藏身处吗？」

「当然。毕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何事」

听到Master的话，西特莉姐姐大人显得高兴地点着头。就在那个瞬间，缇诺感觉自己明白了西特莉姐姐大人为什么会做过剩的準备。

如果有下一个机会──绝对要为了处变不惊而提前做好準备。在不安之感中，缇诺巩固起决心。

但是，为了有效活用这点必须渡过今天。

没错。与什么都倾尽全力的姐姐大人不同，西特莉姐姐大人很擅长攻击弱点。也许会教自己多对一也能战斗的策略。

虽然缇诺应付不来西特莉姐姐大人，但决不是关係差。儘管认为是需要警戒的对象，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人，不过只要存在Master这个交点就是同伴。儘管偶尔会亲密接触，不过频率绝对不高，甚至感觉不打算越过一线。

求助的话应该会帮忙。虽然不知道──会要求支付多大的代价。

决战是什么时候呢？是晚上吗？还是一小时后？是袭击过来吗？还是以去散步的感觉，由这边去狩猎？能得到些许休息的时间吗？能得到準备的时间吗？或者是，要试着以现在的实力设法解决的乱来之举吗？

从禁止训练的指令来看，最苛刻的似乎是最后那个设想。不如说，Master的试练基本都是最苛刻的。

⋯⋯Master，我做不到。

当缇诺正拚命转动因睡眠不足和疲劳而无法随心所欲思考的大脑时，Master突然回过头来。

看到那双与自己相似的黑色眼睛，缇诺有种内心正在被读取的错觉，并颤抖起来。与缇诺的不安相反，平静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不安。

「好了，缇诺看起来也有点累，今天就去品尝美食，然后好好休息吧」

「⋯⋯⋯⋯最、最后的晚餐吗？」

难道是进餐时会袭击过来吗？

即使想忍住身体的战慄，战慄也没有停止。

姐姐大人笑容满面地威吓着缇诺。那是忍着怒气的笑脸，甚至连肉体都无法控制似的。

§ § §

最先感受到的是──臭气熏天的恶臭。

强烈的野兽气味随风飘来，拉着马车的马首当其冲闻到后，便狂叫起来并停下。

马车内，在让与雷精战斗时受伤的身体休息的阿诺德，感到拘束地伸出头看向驾驶座。

「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是什么的气味呢？」

「⋯⋯⋯⋯该死，有种讨厌的预感」

在雨季持续整年的内布拉努维斯，基本不会有机会闻到这种臭味。

不，说到底──这也不像是行驶于开阔平原上的现在会闻到的臭味。

对寻宝猎人来说，直觉值得相信。有时与逻辑思维相比会更为重视。

周围没有人影。也没有魔物出现的迹象。而且离目的地古拉还很远。

视野开阔，直至地平线都基本没有遮挡物。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但是，阿诺德的表情依然严峻。无论对自己的力量有多大的自信，也不放鬆警惕。会放鬆警惕之人，就不可能成为高等级猎人。

「这里是下风处⋯⋯那是兴奋的野兽的气味──战斗的气味」

听到阿诺德的话，同伴们皱起眉头。

雷精战的疲劳还没有消退，道具的补给也没有完成。虽然不是不能战斗，但很难说是万全状态。应该尽量避免战斗。

「怎么办？要绕远路吗？」

「⋯⋯不，前进吧。规模相当大，又在道路的正中间──毫无疑问会影响到附近的城镇。等级８的猎人不可能迴避那样的战场。準备好武器」

「是」

听到阿诺德的话，同伴们用感觉不到疲劳的声音回应道。

臭味强烈到即使在没有被封闭的平原也能感受到。对手是相当庞大的群体──那么庞大的群体不可能在几小时之内就出现。

很近⋯⋯很近啊，《千变万化》。说不定，还可以观察到他那谜团重重的战斗方式。

由于状况将改变的预感，《豪雷破闪》的阿诺德露出野兽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