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小失誤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对。

话虽如此，做的就是这种行当。是明知有危险还去做的。是自认已经清楚的。

在豪华房间的角落里，独自一人的小灰獃獃地想着自己真是愚蠢。

在制定下以等级８为对手不可能会成功的逃跑计画后，小黑和小白便从房间离去。最后还对小灰露出充满怜悯和蔑视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小灰的感情也没有动摇。

自己是恶徒。甚至比大多较为粗暴的猎人更加兇狠，作为犯罪者猎人可谓是无恶不作。

自己在帝都的背面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怕之人，丑陋之人，可悲之人，以及──不可直视之人。在这当中，也有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然而，《千变万华》却与之完全不同。

小灰最初看到《千变万化》后感觉到的是违和感。

即使在犯罪者猎人当中，小灰的眼力也尤为出众。这也是儘管身体能力不高，小灰却能作为犯罪者猎人小获名气并生存下来的理由。

然而那个男人身上却没有跨越修罗场之人特有的霸气。也没有见过黑暗之人特有的阴郁。

更重要的是──与《绝影》和《最低最恶》不同，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散发出血的气息。

即使不是《绝影》那种特别兇恶的猎人，只要作为寻宝猎人进行活动的话，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上血的气味。而被小灰称为气息的血腥味，就算使用高级肥皂也绝对去不干凈。

没有感觉到气息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因此在不明白状况的最初才会弄错态度，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做了件蠢事。

成为等级８的猎人，而且还是率领《绝影》等兇恶猎人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涉及暴行暴举。

换言之这正可以证明，那个显得毫无干劲的青年是小灰力不能及的怪物吧。

决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在小灰看来，那个青年在旅行之前，在打算捨弃小灰等人的那个时候，青年的脸上既看不出恶意也看不出害心。

换言之这意味着，小灰的命对他来说与路旁的石子一样可有可无。虽然《绝影》抓到了小灰等人，但对于《千变万化》来说这应该也是微不足道的事。

虽然小黑他们有所怀疑，但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们应该会获得释放吧。

因此自己才会蜷缩着身体，并怀着如同在等待灾害过去的心情保持沉默。

才会像贝壳那样紧闭着嘴，并把自己当成透明的来度过。而这才是小灰等人最有可能保全性命的做法。

毕竟对他来说，小灰等人犯下的罪并不足以称之为罪，并不值得亲自动手，也不值得挑起兴趣。

在宽敞和室的角落里心若磐石地抱起双膝。儘管自然地集中着意识，却没有听到小黑他们的悲鸣。

那是当然的。就算髮生什么事，小黑他们也会悄无声息地被打倒吧。

像是瞅準时机似的，门被突然敲响。

「小黑、小白，你们在吗？」

「！？」

感觉心脏差点跳了出来。一瞬间还以为是绝望所呈现的幻觉，但动静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自己慌慌张张站立起来。虽然膝盖要碎掉似的，但还是勉强忍耐并急忙打开门锁。

在等级８的面前，这家旅馆的门锁应该是形同虚设吧，更何况考虑到《千变万化》呼唤的名字，自己就没有不打开的选择。

毕竟小黑和小白是为了从《千变万化》那里偷取项圈的钥匙而离开的。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千变万化》呼唤两人的名字绝对不是偶然吧。

而只呼唤小黑和小白的名字就意味着──那句话实质上是对小灰说的。

把门打开。在看到小灰后，现身的青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站姿一如既往充满破绽，肉体也依旧没有发出暴力的气息。

而他的身后则是与青年截然不同，身缠浓重的暴力气息的西特莉，她正面带一如既往令人发寒的笑容看着小灰。

「哎？小黑和小白怎么啦？」

说什么心知肚明的事──。

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不出不自然之处。虽然露出彷彿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但现在的小灰可不会被蒙蔽双眼。

竟然问怎么啦？就算髮生了什么那也是，你或者在后方投来锐利视线的《最低最恶》做了什么吧！

儘管想大声叱责，话却没有说出口。从小灰的嘴里发出的只有微弱发颤的声音而已。

心脏像打鼓似地响着。虽然确信《千变万化》对小灰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还是难免害怕。

「我、我阻止、了⋯⋯小黑和、小白、去了你那里、偷钥匙──」

越想越觉得是个粗糙的计画。小黑和小白的计画过于一厢情愿，并且运气成分必不可少。

若是平时的话，这会是不作考虑并一笑了之的计画。小黑和小白会执行这个计画只能说是鬼迷了心窍。

不对，在和小灰不同的方面上，他应该也是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毒害吧。

听完小灰的话并一脸不可思议地数次眨眼过后，黑髮的青年动作缓慢地拿起挂在腰间的锁链。

混杂在无数的珠宝饰品之中，与小灰所戴之物相同的两个项圈正挂在锁链之上。

克莱伊・安德里希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并敲了一下手掌。儘管是显而易见到令人发笑的举动，却惊人地看不出演技的成分。

如果小灰是对他一无所知的人，那个举动可能会让自己当场认定他是无药可救的笨蛋吧。

《千变万化》露出苦笑并向后问道。与《千变万化》不同，西特莉的眼睛里盈溢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情。

「西特莉，好像逃掉了⋯⋯⋯有问题吗？」

「没有⋯⋯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应该还没有跑多远吧。如果需要送行我会让姐姐去追──」

「不，没事没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用的哟，又不是什么值得让在修养的莉兹去追的事──嗯，没错。只是预定有些变动而已。话说回来啊，这只是出于兴趣问的──」

接着克莱伊挠脸皱眉，并看向小灰。

清澈的漆黑眼瞳里倒映着小灰憔悴的脸庞。真心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使得背部窜起一股寒意。

然后，《千变万化》说道。

「为什么，小灰没有逃跑呢？」

§ § §

失败了啊⋯⋯⋯

小灰的话简直是晴天霹雳。

没想到小黑他们会强行乱来。因为我说过会把钥匙交到他们手上，所以我怎么可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啊。

嘛～，即使看到存衣柜里放进眼生的项圈也没有注意到逃跑只能说是我笨，但我出岔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所以现在姑且不谈。这事就当成是温泉龙骚动引起焦虑的错吧。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致命性失误。因为原本就打算要释放的，所以只是预定稍微提前而已。

而且西特莉也说没有问题，所以也没有必要去追吧。如果是宝具被偷我或许会让莉兹去追，但幸运的是宝具全都带进了温泉。我只希望从我这里偷取钥匙是他们最后的犯罪而已。

但是，只有小灰没有逃跑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不由得脱口而出的问题，小灰愕然地睁大眼睛。

或许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旅途中一直警戒造成的负担吧，他的眼眶凹陷且面颊消瘦，曾经精悍的容貌已经蕩然无存。身体尺寸应该没有改变，却有种缩了一圈的错觉。

他的身体晃晃悠悠失去平衡，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虽然只是纯粹的疑问，但不知为何他却脸色发白，牙齿还咔嚓咔嚓地响着。

是问了不好的问题吗。虽然没有什么自觉，但冷静来想的话偷盗和逃跑都是坏事，被询问没有做的理由也只会困扰吧。

小灰用睁大的眼睛仰视着我，然后拚命地动着嘴唇。

「我、我是、我是──」

「啊，抱歉抱歉，不用回答也行哟。我只是有点在意而已──」

其实逃不逃都没有什么关係。虽然对小灰他们来说是不能偷懒的事，但这对我来说只是度假而已。

在为了让他安心而吱声后，我便把钥匙丢到小灰的眼前，接着用力打起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