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萬惡之源②

「总觉得，距离上次克莱伊来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啊！」

浑身是血的卢克感慨万千地喃喃道。至于理由，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样子心情很好。

虽然从空中看就知道很糟糕，但索恩桑的练兵场真的惨不忍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然而看到尖塔被削断，大门化为瓦砾，到处都是深深的裂缝，肚子变得越来越痛。

虽然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无数的视线刺向了我。跌倒在地的荣誉的剑圣门生们用殭尸般的动作爬了起来。

虽然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不知为何浑身是血的卢克精神很好。完全摸不着头脑呢，完全！！

露西亚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住了额头。大概是在想又得收拾了吧。不收拾不行啊……要是让卢克收拾的话，又会出大事的。

嘛，互相帮助嘛，互相帮助！拍了拍露西亚的背，这时，我家的狂暴剑士双眼炯炯有神，情绪高昂地喊道。

「最近，和我进行模拟战的家伙越来越少了，正好我的剑想吸血。克莱伊，THANK YOU！FOREVER！」（※感激不尽！）

「NO THANK YOU、FOREVER、YEAH！」（※不必多礼，耶！）

由于他摆出了击掌的姿势，我跟着附和。

你开心就好……而且看来卢克身上沐浴的血果然是别人的。为了不让他乱砍人，让他拿着木剑，然而都这样了还是把人给砍了意义何在！

不过，这样吐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造成大量的伤者而给剑圣添麻烦也同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般人被砍伤后出血过多就会死亡，但是吸收了玛那源的剑士的耐久力达到了人类以外的境界。如果出现了死者，应该会受到更大的谴责，因此，这次也勉勉强强地没有出现死者吧。

这种事起初我很慌张，但后来完全习惯了。剑士真的很结实。

作为朋友，姑且还是要确认一下。

「伤不要紧吧？」

「嗯—，没问题。基本上都避开了，硬要说的话，比较大的伤也就这个吧。」

卢克拉起了衣服的下摆。锻炼过的腹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很明显是重伤，如果是我的话已经死了。

但是，卢克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痛痒。怎么回事啊，你的身体……。

正当我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时，卢克彷彿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下摆放了下来，看着露西亚。

「对了，露西亚。帮我叫安塞姆吧，有几个家伙的手臂被砍断了。」

砍断人手臂的人在说什么呢…………。

嘛，受伤的人就交给露西亚吧。是说，儘管我尽量不去理会，但凝视过来的视线重压越来越不妙了。

原本，在这个剑圣的道场里，我就有着作为卢克的监护人的义务。说是有着义务，不如说是因为卢克不听人说话，所以所有的投诉都是往我这边来。

不过，话虽如此，这次也太惨烈了。最喜欢砍人的卢克竟然会破坏道场到这种程度……是又试了新的剑技吗？

我装作没有注意到无数的视线，为了活跃现场的气氛说道。

「是、是说，好久没来了……道场的气氛，变了耶？」

「…………」

「怎么说呢，该说是有一种开放感吗………………我觉得这样也别具风格，感觉很好不是吗？」

「…………」

「…………是、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因为索恩桑门下都是一流的剑士……就算再怎么神算鬼谋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啊。必要的话，把帐单算在《起始的足迹》上也——」

早早投降谢罪。虽然有点像在找借口，但全部都是卢克不好啊，是卢克啊。

再次环视场内确认。虽然可以用魔法撤除瓦砾，但是要修好已经坏掉的东西，即使是现在的露西亚也不可能。特别是，从中间断开的尖塔很难处理。

好像要花很多钱和时间。这部分，需要的不是露西亚，而是希特莉或伊娃的力量。

「…………」

这时，我注意到这次完全没有听到平时应该会从门生们那里传来的牢骚。

战战兢兢地把一直在逃避的视线转向门生们。才发现门生们的视线掠过我，直奔——我身后表情冷漠的露西亚。

这么说来，露西亚是第一次来这个道场吧。而且露西亚所接受教育的帝国魔导院也跟这里是反方向。

不知为何，门生们一群人就像是被施了冰魔法般僵住了。不知为何，有人甚至冒着冷汗。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别人的妹妹竟然僵住，真是失礼啊。」

「！！很、很抱歉。那个…………实在是、太美了…………」

站在正前方的卢克的师兄一脸僵硬，紧张地说。

…………诶？我不由自主地看着露西亚，露西亚也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总之，先战战兢兢地搭上话。

「………………说话不经思考修饰的话，就不算是一种讚美哦？」

「！？哥、哥哥！？」

门生们一片哗然。阿咧？难不成，就像马蒂斯桑无法抵抗缇诺一样，这些人对露西亚也神魂颠倒吗？

什么嘛，这些人，外表明明看起来很粗犷，这不是也有可爱的地方吗。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你，精神修养不够啊。」

「唔……失、失礼了…………」

「…………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卢克砍啊。」

「！？这、这又没什么关联——」

要是下次再收到这里的投诉，就带露西亚一起来吧。话虽如此，只因为一个女孩子就僵在那里动不了，也太没抵抗力了。

按理说锻炼心技体是剑士的基本，但看来根本不够。嘛，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也有像卢克这样就算有一个致命的不足之处，也强得一蹋糊涂的人……。

与缇诺不同，露西亚即使被利用了也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像是要重振精神似的，她用力清了清嗓子，随后反咬了我一口。

「比起那个，因为队长随意处理了卢克桑的事，所以才会变成这种状况，你打算怎么办啊！现在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坏了，用魔法也修不了，最重要的是，这个道场里一砖一瓦的悠久历史是无法挽回的——」

「……嗯嗯，是呢。」

「！？认真、听—啊—！」

嘛嘛，冷静点，露西亚。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可以挽回的事情。无法回到过去。这是我成为猎人学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与道场的回忆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

当我以开悟的心情，任凭咄咄逼人的露西亚摆布时，师兄突然大声说道。

「没有问题！……的说。一切都是我们不成熟的结果！露西亚小姐没有必要为此烦恼，的说！」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他的眼睛凝视着的并不是我，而是露西亚。

语气变得像克琉丝……。

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师兄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

「关于被破坏的道场也不必在意！的说！因为严格的训练，墙壁上有破洞也是常有的事，师父那里我会先去、说清楚！的说！」

「你看你看，露西亚。说是不必在意，真是一群温柔的人。」

「…………够了！」

我想，大概真的没问题。因为你看……包括手臂被砍断的人，大家都看着露西亚。莫非剑士的喜好有什么共通点吗？

嘛，既然解决了，就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在自毫的妹妹被坏虫接近之前赶紧回去吧。

露西亚露出为难又无奈的表情。在我抓住她的手臂时——已化为瓦砾的训练场，其崩塌的入口外传来了斥责的声音。

「你们这些愚蠢弟子！竟然会被女子所迷惑，这还算得上是一个剑士吗！」

声音绝不算大。但是，如果要打个比方，那声音就像出鞘的利刃一样锐利。

光是听到就让人不禁挺直腰桿。师兄和其他门生们像被弹了起来似的，一齐回过头。

踏着瓦砾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便装的老年男子。

块头绝不算大，是一副把多余的东西都削落的肉体。据说他那骨瘦如柴的手脚至今仍拥有宛如现役猎人般的刚强之力，其精湛的剑技也还保留着全盛时期的风采。

他独佔了作为如此强大的剑士的名誉，即使是现在，当提起帝国国民中最强的剑士的话题时，他也名列前茅。

《剑圣》，索恩・洛威尔。是卢克来到泽布鲁迪亚所拜的师父。而且，也是让本来就很有才能的卢克变得更加危险的男人。

师兄用战慄的声音对突然出现的师父说。

「！？可可可、可是，师父！被魔剑操控，真的是，因为我不成熟——」

「如果你们真的是一开始就这么想并反省的话，这次就不计较也行。如何？」

《剑圣》目光锐利地瞪着弟子。索恩桑应该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衰老。

《深渊火灭》也是，为什么这个国家的老人都这么有精神…………请一直有精神下去。

弟子们被这个不像是质问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师兄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

「……………………唔。没想到，我竟然仅仅因为看到了憧憬的黑髮魔导师，就迷失了自我——被魔剑夺去心魂并操控了身体的事也是，我为自己内心的软弱感到惭愧。」

那样真的应该感到惭愧。彻底地。黑髮的魔导师应该有很多吧…………例如克莱希・安德利希呢！

这时，我注意到师兄说了一句不能当做耳边风的话。

阿咧…………？我还以为一定是卢克着了魔剑的道而伤了很多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冷静想想，本来就力量强大的卢克如果使用魔剑的话，几乎会灭门吧。

什么嘛，担心真是吃亏了。回家睡觉吧。

决定折返，若无其事地想要从《剑圣》的身旁通过，忽然，肩膀彷彿被夹住般施加力量。

回头一看，四目相对。索恩桑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别具深意的笑容，迈开脚步。——保持着抓住我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