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廢人模式②

无数的视线刺向我和装睡的希特莉。

首先得釐清现状，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头雾水。

不过，自从我来帝都当上猎人后就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在不好的意义上）我已经完全习惯了。

这一定是因为我根本追赶不上帝都的时间流逝。有些事我看不见，他们却能看见，所以在我看来，他们说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露西娅的老师——圣季究竟有什麽根据认为是我半毁了学院呢？

破坏学院的是那个怪物才对啊。就算我运气再差，也不应该被认为是召唤了那个怪物的元兇吧。不管怎麽说这也太离谱了……。

非要说的话，是某个研究室的魔导师做了奇怪实验的可能性更高吧？

据说，魔术学院要比希特莉所属的魔导科学院要好，不过在人畜无害的我眼里都是一个样。

向我投来的视线比以前陪露西娅来打招呼的时候更加险恶。当时露西娅刚满15岁成人，好奇的视线更多一些……不过看现在这样子，他们好像是觉得我搞出什麽大事情了。

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我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圣季教授冷冰冰地接着说下去。

「根据我们的调查，LV8猎人『千变万化』克莱伊・安德里希将拥有极为强力的魔力吸收能力的魔导师的天敌——危险生物的根源送入本泽布鲁迪亚魔术学院，导致覆盖学院的一百二十七层传统结界当中的一百一十五层被完全破坏。与帝国法律粗略对照后发现，该行为可能触犯了三项罪名以及重大犯罪之一，即『引入破坏都市机能级别的魔法生物』」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个克莱伊，应该不是『千变万化』而是『千天万花』的那位吧？

虽然说得很严肃，但我完全没有印象，总之先静静听着吧。

希特莉还在嘤嘤嘤，什麽时候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呢？难道是因为地面的这个魔法阵？

「这一百二十七层结界当中甚至还有未曾被打破过的、也有使用了失传技术的。而这些结界都被破坏了」

「脆得就像玻璃一样啊」

一副认真表情的魔导师从旁插嘴。可能是因为其他魔导师都很大年纪了，看似孙女却在人群中心点头的圣季・克拉斯塔的样子彷彿在开玩笑一样。听说精灵人年龄增长的速度很缓慢，她究竟多少岁了呢……。

圣季听了同伴的发言，煞有介事地点头赞同。

「没错，就像玻璃一样脆弱。虽说是落后于时代的结界，但在学术上也是贵重物品。儘管『深渊火灭』与学院的魔导师们全力将魔法生物烧成灰烬，但不止教职员工，还有许多学生都惨遭毒手，被强制抽取了魔力，如今仍有人还没从魔力枯竭状态回覆过来。这是对于学院的明显的敌对行为。就算是LV8猎人也决不能容忍」

这样啊……可是，就算我真的犯下了那种罪行，你们还是会原谅『深渊火灭』的吧？

那个老太婆，在我们度假跟温泉龙玩的时候跟虚空之塔大战一场，都把城市给烧了不是吗，要抨击的话不是应该先找她吗？

我想解开误会，可这是怎麽回事呢……虽然不清楚理由，但他们好像并不怀疑我与事件有关。这种信赖真令人讨厌。

我不知道她们是怎麽调查的，不过公平大大听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圣季教授的声线十分冷淡，彷彿没有感情。不过还是有性格的，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对我很有意见。

「而且，露西娅的兄长，你偏偏还来讨要代价。要是『深渊火灭』没来，那个危险至极的魔法生物就会将剩余的结界全部破坏，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万一那个魔法生物去到学院外面，很可能会致使帝都破灭」

我环顾包围在四周的十几个魔导师。既然有资格在场，就算不知道名字也可知每个人都是帝都屈指可数的强大魔导师吧。

有这麽多帝都的睿智聚集在此却没人为我辩护可真是不可思议啊。

另外，讨要代价的不是我而是希特莉。

……唉，我还有弗兰兹。弗兰兹不像希特莉，不会派不上用场。

之后再用共音石求助吧。我下定了决心，然而露西娅的老师见状感到十分惊讶。

「为什麽什麽都不说？如果要辩解的话……我听一听也无妨。否则就要按照帝国法律的正规手续，用学院的规则予以处分」

这所学院，还有治外法权的吗……。

这麽说好像有听露西娅说过。我记得好像是学院拥有在魔导师失控引发大事件时的自治权之类的。我只是顺势过来的，没想到居然踏入了这麽残酷的地方。

还什麽辩解……我的无罪申告从来都没有被接受过啊。我只想和平地解开误会，尽量不惹怒别人……。

就在这时，包围着我们的魔导师里有一个人举手发言。

「但是啊，圣季教授。他可是那个露西娅・罗杰的哥哥啊、没跟露西娅说就擅自处分不会出问题吗？」

这人的表情十分严肃。听了这话，其他的魔导师也纷纷发言。

「『万象自在』拥有匹敌『深渊火灭』的才能。而且，她和那个用火焰之术将周围化为火海而被人畏惧的罗洁玛丽不一样，品行十分端正。也开发了多个新的魔术」

「要是处分了『千变万化』，使得露西娅心存芥蒂的话那可是大问题啊。而且也不知道仰慕她的学生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露西娅的老师听了其他教授的意见，不禁紧锁眉头。看来咱家妹妹很有人气啊。

露西娅……你这麽争气，哥哥很开心啊。加油啊露西娅！再加把劲！

希特莉闭着眼嘤嘤嘤地抱紧我，我捏着她的脸蛋在心里给露西娅加油，而争论在我面前逐渐升级。

「说起来，『千变万化』出色到被挑选为皇帝陛下的护卫。就算可以独断处分，那也只能是最终手段。这次的情况太过危险了」

「……他的罪行千真万确。以恩报恩，以仇报仇是魔导师的老规矩吧」

「可搬运人是露西娅啊。不罚露西娅却罚了『千变万化』有违常理啊」

「要这麽说的话，轻率地使用那魔杖的安娜也有责任……」

「即使认为是圣季教授的研究室有漏洞也无可奈何呢」

「难不成……是因为推荐了上级複合灵杖持有资格考试却被放了鸽子，就拿他出气吗？」

上级複合灵杖持有资格……好像是和武帝祭行程冲突而考不了的那东西吧。

虽然引入怪物的不是我……但那个时候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终于还是有人提出了奇怪的茬话，圣季教授瞪着其他人。

「……那怎麽可能！我只是在行使正当权利而已。说到底，魔术师的老巢、传统的结界可是被毁坏了啊！？」

「……可是，虽说是传统的东西，但那结界早在几十年前就打算重新展开，却放置至今。被打破了反而是好事吧？」

「那只是单纯的结果论！对没有事先承诺就打破结界的人道谢，哪有这样的傻子啊！做法也太过粗暴了啊！」

露西娅哥哥的补正……太强了。至少我觉得，圣季教授说的是对的。

要说唯一的错误观点……应该就是我没有任何责任这一点吧。

明明反驳的人不是我，圣季老师却瞪着我。

她旁边看起来像是圣季三倍年纪的女魔导师指着我，以尖锐的声音说服圣季老师。

「但是，您要冷静想想啊圣季老师。他可是露西娅・罗杰的哥哥啊！」

哼。没错啊，我可是露西娅・罗杰的哥哥。我有点「那又如何」的感想——真要说起来我们连血缘关係都没有啊……。

看样子教授阵营分成了两派，主张因为『千变万化』是露西娅哥哥所以该原谅的一派，以及主张与此无关的应该赎罪的另一派。我期待着主张『千变万化』无罪的新派系的诞生。

我不知道该从什麽地方插嘴，只好微笑着，然后圣季老师用凝缩了露西娅白眼精髓的冰冷眼神看着我。

「……为什麽沉默不语，你不说点什麽吗，『千变万化』。虽然有人插嘴说了多余的话——但是露西娅所属的是我的研究室，许可权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迎合你放过你——就算你是我得意门生的兄长也一样。关于你的手段，我也从露西娅那里听来不少。在这结界里你可无法动弹，擅长的宝具和魔术也是使用不了的」

我没想要动，都没有发现。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瞪大了眼睛。圣季老师轻蔑一笑。

「事到如今露出这表情也太晚了。犯了罪就要受惩罚——泽布鲁迪亚魔术学院的结界被打破的事前所未闻。详细的处分内容就等学院各研究部门的部长商量好之后再决定吧……毕竟规模这麽大。你就做好相应的觉悟吧」

用不了宝具和魔术……这就是说，希特莉是我的宝具……？

也许是从我表情里察觉到了什麽，圣季老师面部抽筋，用拐杖咚咚咚地敲击地板。

「！？喂，你在想什麽呢！好好听人说话！说起来，安娜说了你想要学院秘藏的物品，可那只不过是谣言罢了！魔导师的秘藏情报怎麽可能会泄露出去！大家都被无聊的情报操纵了。现在正在调查那个魔法生物造成的损害情况，在正式处分下达之前你就先关在这里吧！谣言传开的话会给露西娅添麻烦的，好好反省吧你！」

……露西娅的举止，难道是师承这位的？还是说老师才是受影响的一方？

这时，我终于出声了。仔细想想要是不放我回去就有点不妙了。

「那个……我出不去的话，会很困扰的啊……」

房间的冰箱里放着的蛋糕快要过期了啊。

「你就好好烦恼一番吧。更为难的是我们这边才对啊」

这是何等的冷言冷语。我知道你很为难……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不来就好了。明明都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可是被催促一下就会行动起来，这是我的缺点。

「真是的，我本来就被占星院那边问诅咒之类的东西烦到头都大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着实是令人生厌」

「欸，老师您也是这样啊。真巧啊」

「……闭嘴。我是露西娅的老师，才不是你的老师！你也知道，精灵人不止魔力强大，咒力也非同一般，思念的强度和常人相差太多了。迄今被称为灾厄的诅咒的大半都是出自精灵人。话虽如此，老是来找我问话真的是很烦」

圣季老师拨起头髮，以略微夸张的动作叹了口气，看来是好像是累坏了。

由皇帝亲自挖角过来的、获得『不灭』别名的这等魔导师似乎也有无尽的烦恼。我对她萌生了些微的同伴意识。

圣季老师耸了耸肩，朝门外走去。我想让她留步而试图站起来——可却动也动不了。

与其说是动不了，不如说是大脑的命令没有传达给身体这样的奇妙感觉。明明说话没问题，捏脸蛋也能做到的……这就是最新型结界的力量吗。

不好，这样下去的话就——喂，希特莉，你要嘤嘤嘤到什麽时候啊？你怎麽一动不动了？

似乎再怎麽挣扎都没用了。我放弃地叹叹气，这时大门突然猛地被推开。

事与愿违，进来的人并不是露西娅。圣季老师看见这个穿着厚长袍的学生魔导师，不由得眉头紧皱。

「有什麽事，这麽突然」

「受灾情况已经确认完毕。有件事想要报告给您」

这魔导师瞥了我一眼，慌忙地走近圣季老师低声耳语。

圣季老师用看待杀父仇人般的眼神刺穿我

「……嗯，那是……原来是如此」

「那个是……可是，那只是结果论……」

看起来应该是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情吧。她看向我的眼神也变了。

圣季老师瞪大了眼睛，接着表现得十分激动。

「……原本是『剑圣』的东西？……那小子，究竟在想些什麽……」

「这……确实是啊。虽然没了是很恼火，但是——」

「……等等，这明显很怪吧。为什麽会变成那样？」

「………………」

她非常激动，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我獃獃地等她们把话说完，然后打报告的魔导师说完就离开了，圣季板着块脸走过来我这边。

她在超近距离俯视我们，然后招摇地咂嘴，将魔杖刺向魔法阵。

魔法阵的闪耀光芒伴随着效力的消失而消逝。

圣季老师看着被嘤嘤希特莉抱着还不停眨眼的我，愤慨地说。

「可恶。露西娅的兄长，情况有变，你被释放了」

「释放？这是怎麽回事？」

圣季老师带着憎恶的神情，看了一圈周围的教授们，然后十分厌恶地说。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是……那个怪物的灰——很有可能、是十分贵重的、触媒。我、绝不能接受——但大多数人应该是能接受的，而且这也是学院长的决定。要是惩罚了你，就很难主张灰的所有权了，这划不来。以人的规则来说——」

「能分点给我吗？」

希特莉现在才恢複正常。圣季老师有一瞬间在怀疑希特莉是不是疯了，不过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明明她以前比我还弱，为什麽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呢……。

圣季老师完全无视了她的要求，冷冰冰地接着说。

「……露西娅还在下面等着。别让妹妹太过担心了」

§

我从塔顶的房间出来，沿着螺旋楼梯走下去。

突如其来的绑架与弹劾导致身体积累了不少疲劳。这一天的事真的太多了。把我的平稳日子还回来啊。

完全复活的希特莉走在我旁边，就像受害人一样说话。

「哎呀，真是倒霉呢，克莱伊」

希特莉，你就只是在那里嘤嘤嘤而已啊。这种无能最近可真少见。不过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对你失望的。

我用责备的眼神看向她，不过希特莉却只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精神力真是太强了。

话说，我们为什麽要去圣季那边呢？明明也没什麽要事——对哦，是希特莉说的啊。露西娅没跟来是因为希特莉驱使吉鲁吉鲁君去挡路了，或许这次的惨痛经历要归咎于希特莉？

「结果什麽都不给我……圣季教授真是小气呢。长寿的精灵人一般来说应该都失去了物慾才对。我也好想要那些灰啊……偷偷拿走就好了。都怪我自己听了露西娅的话之后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会主动给我，要是克莱伊提前给我说一下的话就好了……」

希特莉说的，我都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但是，结果我还是不知道为什麽圣季老师她们认定是我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