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魔法葯

在远离帝都的，泽布鲁迪亚中犯罪数最多的『荒废区』和中央区交界处的奇怪店铺里，第零骑士团的一员，休·雷格兰德和店主发生了争执。

店内摆放着各种用过的武器和火枪，甚至还有可疑的药品。

泽布鲁迪亚是周边各国当中最最繁荣的国家之一，其帝都聚集了各种各样物资。虽然有所取缔，但也不可能阻止全部物资的流入，只要去搜索下荒废区附近的店面，大概也能找得到一样两样的吧。

「咒物什麽的，我才不会去碰那麽可怕的东西啊！骑士姥爷您也知道帝国明令禁止明知是咒物仍进行买卖的行为」

「……不过，你应该也有私下交易吧？你现在拿出来的话我还能饶了你。我可是能把这家店翻个底朝天的哦？稍加搜索肯定就能找出来了」

他从柜檯探出身子进行威胁，这使得与许多怪客打过交道的刚硬的店主脸色发青。

帝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阶级，其中骑士团被赋予了管制宝藏猎人、罪犯以及危险宝具的强大许可权。其中也包含了很少用到的，可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调查店家的权利。由于占星神秘术院发出了诅咒将至的预言，维持帝都治安的第三骑士团如今大概正在帝都中四处搜查吧。

然而，面对休的威胁，店主却摇头回应。

「我可没说谎啊，骑士老爷。咒物这种东西我要是碰了说不定也会被诅咒的，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去买这种东西，而且我根本就没带来。荒废区的店面都是一样的。呵呵……当然了，偷偷带进来的人也是有的——」

「……啧」

休从店主谄媚的眼神中察觉到他说的是事实，只好咋舌。

就是这个。问题就在这里。诅咒在大多数情况都是无差别的。『千变万化』找到的魔剑甚至连驰名天下的『剑圣』的弟子都能侵蚀。

虽然『剑圣』的弟子无人阵亡，但那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卓越的剑士，普通人类都比他们要弱得多，一般来说使用者都是难堪其负的。

然后，失去了使用者的咒物又会流落到不知情的人手中。

在得知那是咒物的瞬间人就已经死了，就算能够迴避死亡，也会对咒物施下重重封印。咒物的情报是不会外漏的。

休已经去过五家店了。不管是哪一家店都是类似的反应。

他不知道『千变万化』是如何找到那柄魔剑的，不过这个『命令』是真的棘手。

休走出店外，看到一家有点灰暗气氛的店铺，不禁皱起眉头。

明面上的店铺大概早就被其他骑士团调查过了吧。他在灰色地带的非法店家也大致逛了一圈。也就是说，如果要调查更多，就不得不接触荒废区里的那些被避忌的贼人。

这正是荒废区如今仍不受管制的万恶之源。第三骑士团多次镇压都失败。 里面有高等级的红名猎人、犯罪组织和魔术结社的据点，而且错综複杂的城市是不存在地图这玩意儿的。地面上自不必说，听说就连複杂的地下水路都被他们掌握得一清二楚。

虽然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无能之辈，但他也不认为和那些人正面刚能探到什麽情报。应该就只能脱下自豪的第零骑士团铠甲进行潜入调查了。

弗兰兹团长命令休去协助『千变万化』来探取情报，但他应该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吧。 然而，恐怕不做到这地步，就吸引不了『千变万化』的注意。

如果休没看走眼的话那个青年应该是极度悠閑不认真的人。不过，他克服了到达LV8的各种修罗场也是确凿无疑的。

他的感觉肯定是已经麻痹了，也正因如此，休有必要大胆行动。

无论如何，成为弟子是没什麽希望的了，不过应该也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吧。那大概是可以补足让休成名所欠缺的东西，那是能到达LV8的力量的精髓。

§§§

鍊金术的精髓在于，任何人在相同条件下使用该技术都可以得到相同的结果。

魔导师基本上很看重术者的资质。资质与可行使的魔术种类和威力有很大关係，而鍊金术却不同。

可谓科学与魔术的融合体的这门学问，通过多数凡人与少数天才的无限试错，正在逐渐发展起来。

由于鍊金术对于急需在危急时刻的高突破力的猎人来说实用性不高，所以不是很显眼，但其历史十分悠久，说是现代文明的基础也不为过。

其发展的年月十分漫长，那麽当然也会存在着『被抹消的成果』。

支配药-烈焰草莓。因有草莓的香味而被如此命名的药剂，也是埋葬在历史中的『成果』之一。

它能起效于生物的大脑，仅需一滴便能改变所有生物的意识。因其过于危险，故而从实物到配方，甚至连发明药剂的鍊金术师一族都被全部抹消，仅留下其名称与特徵。

虽然现在也有传闻说有少数人成功将其再现，然而并没人确认到实物。考虑到它被抹消后数百年也无人能够使其重现，说不定发明者是相当的天才呢。又或者是使用了极为稀少的素材。

虽然帝国法律禁止尝试开发这种药剂，但在鍊金术师的帝国总部『普利姆斯魔导科学院』里，不想挑战这种传说中的药剂的鍊金术师是不存在的吧。即使没有想过用它来征服世界——但对鍊金术师来说，过程比成果更重要，开拓新知识与探求真理才是他们的根本。

如果说，被慌张的原弟子带到普利姆斯魔导科学院院长尼古拉夫・斯摩基那里的药剂是正品的话，那可是震撼世界的东西啊。

金属水壶里装着的液体正如传承所述，是带有类似草莓香味的不透明粉色液体。院长小心翼翼的窥探里面，吞了一把口水。

「我的天哪……怎麽会，居然还有现存的……这不可能」

「泽布鲁迪亚魔术学院的魔导师把它藏起来了」

「泽布魔（简称）……没想到竟然是魔导师啊，且不论製作，保存的话确实是做得到」

烈焰草莓因其特性被认为是应用了魔术与鍊金术的共同产物。

仔细一看，金属水壶也是特製的，为了保持内部品质而被施加了强力的魔法。至少不是为了开玩笑而用的便宜货。

而且最重要的是——院长看向惊慌失措地把它带来的『原』弟子。

希特莉・斯玛特。她曾经敲开普利姆斯魔导科学院的大门，是完成了无数实验的知识丰富的才女。她作为宝藏猎人也十分有名，仅仅数年就建立起了自己的研究室。虽然也有队伍的影响，但在所有沉迷实验的鍊金术师当中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她也是有着无可争议的才能的。

虽然因某个事件而被起了『最低最恶』这种不名誉的称号，还被魔导科学院放逐了，但她在那之后仍多次进出魔导科学院，与各研究室进行交流。

大概是因为全力跑来，她的头髮和衣服都很凌乱，人也气喘吁吁的，脸色也很难看。

先撇开她的法律意识不说，即便是伦理上被忌讳的实验，希特莉也毫不动摇地实行，她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鍊金术师。虽然认识她很久了，但她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也正是如此，她所带来的药剂才有可信度。

「一定要做出解毒药！克莱伊他不小心喝下了原液……」

原来是这麽回事……还是老样子沉陷在情爱当中呢。

尼古拉夫在心里叹息。

虽说这里是希特莉的老巢，但神奇的是她居然没有独佔这种传说中的药剂而是把它带了过来。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也难怪。

那是几乎接近完美的希特莉唯一且致命的弱点。要是没了这弱点她就是不可动摇的完美之人了。要是因为被恋人叫到就把重要的实验甩给其他人的话，鍊金术师这行是干不下去的（虽然不怎麽频繁）。

若是平时的希特莉，她会先尝试複製药剂，而不是製作解毒剂吧。不对——就是其他的鍊金术师也会这麽做的。就算是几百年来未曾重现人间的传说葯，只要分析一下原物应该能明白关于製造方法的线索的。

希特莉二话不说就把药剂带过来，大概也是因为精製解毒剂比複製实物要难得多吧。

不管是时间还是设备还是人手，这边都有。所以她没有办法了才过来求助。明明只要再现了药剂就能名留青史——她甚至把这鍊金术师的荣光都捨弃了。

希特莉想要保持平静却仍藏不住动摇，于是他大喝一声。

「鍊金术师要时常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失措了，希特莉！」

「可是……」

话说回来，希特莉她有一个很大的误会。平时沉着冷静的她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看到弟子的丢人样，尼古拉夫情不自禁地斥责她。

烈焰草莓是魔法葯。魔法葯这种东西往往有着与普通药剂不同的一面。

根据传承，支配药能够支配喝下药水的对象。那麽，对象是如何认知让他喝下的人呢？

喝下之后看见的人——并非如此。仅靠这种不确定的条件是没法造成那种惨剧的。

无数研究者都对之烦恼不已。虽然药剂相关的情报全都被抹除掉了，但是他们仍能够通过解读历史，围绕唯一有记录的惨剧互相讨论。

最终，他们只得出一个结论。

支配药能準确地使服药人服从。正因为这样，所以它才是魔法葯。这种不合理的力量正是烈焰草莓至今未能再现的主要原因。

恐怕这药剂仅靠鍊金术是无法再现的——比起有着理论体系的『魔术』，那极度不合理的特性更接近于不合理的『咒术』。

能支配对象的这种药剂为人所知并成为歼灭对象，似乎也是因为支配者死亡导致被支配者取回神志得以逃脱。

然后，这次的事情证实了这个推测。

这药剂能让对象被使用者支配。因此，使用者自己喝掉的话是没有效果的。

『千变万化』应该是想到了这点才进行尝试的吧。这风险实在是太高了——虽然之前也有想过，他实在是个非常适合当鍊金术师的人才。

尼古拉夫沉默片刻，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

「……解毒剂啊……原弟子都来求助了那就没办法了。现在就找人来开始做吧。要极密进行呢」

普利姆斯魔导科学院也不是团结一致的。就算是院长，敌人还是一抓一大把。究其根本，要统率那些伦理观与目的各异的鍊金术师和学者们是不可能的。

其竞争之激烈是泽布鲁迪亚魔术学院所无法比拟的，有时甚至还会因为争夺用于实验的稀有材料而出现死者。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

在製作解毒剂的同时进行複製。如果能够成功解析其原理的话，就能够打开新的知识之门了。只要弄清了原理，想必今后关于药剂的常识将会大大改变。

虽然这有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但是新诞生的技术会用在哪里与尼古拉夫无关。

他发出指示让信赖的助手做好準备。待助手带着僵硬的表情走出房间后，希特莉调整好呼吸，低头致意。

「拜託您了」

真是优秀的弟子啊。不但优秀，还有缺点。对老师来说她很容易操控，这很好。

说到底，都是LV8的猎人了，玛娜的吸收力肯定是相当高的。帝都泽布鲁迪亚是个几乎不产生幻影却又满溢玛娜的地方，而且他应该也在不断挑战高等级宝物殿才对。

对于这样的男人，即便是灭国的烈焰草莓也很可能起不了作用。如今的宝藏猎人的力量和几百年前完全不同了。人类的玛娜吸收力也随着时代的发展而逐渐提升。

都已经喝下去了还能对话，无论如何，都应该能知道葯没生效的吧。这就是所谓的「恋爱是盲目的」吗。

虽然这是尼古拉夫早就失去的感情，但失败乃成功之母。以此事为契机，还是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吧。

就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尼古拉夫突然感到眩晕。桌子角落的警报器响了起来。

他用手撑在桌上，确认周围情况，然后看向天花板附近的通风口。

警报器是察觉毒气的装置，这是鍊金术师的研究室的必备设施。

他一瞬掌握了状况。这是敌人的攻击。

儘管不知道这到底是睡眠还是麻痹还是中毒，但这气体攻击是为了压制尼古拉夫。由于职业性质，尼古拉夫曾靠玛娜加强过耐性，能让尼古拉夫感到眩晕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而且，能攻击到魔导科学院最深处这个房间的人也是有限的。

希特莉不愧是猎人，这种程度的气体似乎不会影响到她。

敌人的目标很明确。他把金属水壶盖紧，同时启动了并排在墙边的研究室警卫魔像。苗条的特製魔像听从了尼古拉夫的命令组成阵型。

「可恶，已经被察觉到了吗——我是院长！魔像们，去把企图抢夺药剂的小偷们全部杀光！绝对不能让他们得手！希特莉是我以前的弟子！这药剂也是我的实验材料！」

是助手背叛了吗，还是说其他实验室的人看见慌张的希特莉，偷偷跟过来了？

不管是哪个都好，全都要杀了。这麽重要的材料决不能被其他人拿走。他注射了自製的万能解毒药（未实验）以治疗眩晕。

希特莉看着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尼古拉夫，诚惶诚恐地说。

「呃……我想快点开始研究解毒剂……」

「希特莉你别动！如果被他们抢走的话解毒剂就做不出来了！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抢的。这气体是致死毒！」

魔像们踹开门沖了出去，几乎同时发生的剧烈爆炸声摇晃着建筑。魔像的碎片四处飞散。

他们打算杀人灭口。即便是要干掉尼古拉夫也要抢走这烈焰草莓。

一定要防止消息外漏，得把全部人都处理掉——。

「走吧，希特莉。要开战了！」

尼古拉夫站起来，两眼发光，而『最低最恶』则是无语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