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瀰漫着紧张的气氛。
猎人、骑士、神官们包围着中心的奇妙的魔法阵。即便是聚集了远超预计的战力,他们也不会大意。
刚刚还在下面说个不停的克琉斯也和拉碧丝她们一起注视着魔法阵。
虽然我不知道大家在警戒着什麽,但他们的认真程度说明了这个凈化计画究竟有多危险。我在高高的装饰上摇着腿眺望,装酷地笑着。
我特意拜託露西娅送我上来是因为我决定了要在高处看戏,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上面不显眼。在地上的话可能会有流弹飞来,我也不好意思呆在露西娅她们附近妨碍到她们。
积层结界魔法阵由画在地面的平面魔法阵及其周围的十三根柱子构成。
似乎是在柱子上刻上术式以形成立体结构。柱子粗到能环抱一圈,应该不会轻易崩坏的吧。间距也能容许安塞姆通过,从上方俯视的话,魔法阵看起来像一个牢笼。
「这仪式真够夸张的……」
不错,真不错。话说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安塞姆和亚克战斗的样子了。
在神父的指挥下,被锁链一圈圈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被放在了魔法阵的正中央。
我掏出手机,将这个场景拍了下来,发给了狐妹。
「咒物现场」,发送。
(注:之前也有出现过的,和狐妹发邮件常用XX now这种流行语)
「『玛琳的恸哭』凈化作战,现在正式开始。各位,请按计画进行」
站在魔法阵前的神父突然看向这边,和我对上了视线。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安塞姆一直承蒙您关照了,我带着这样的心情点点头。
神父眼睛瞪得大大的。围着柱子的神官们整齐地举起手臂。
这时候,我确切地感受到了从魔法阵中心迸发出来的力量波动。
构成魔法阵的柱子由雷电构成的绳子连接着,奇妙的图案浮现在空中。所谓魔法阵,就是使用了文字的魔法。要不是这种状况的话,那将是非常迷人的神秘景象。
在魔法阵外侧,安塞姆不动如山地等待着。
他脱下了头盔,注视着在魔法阵中央震个不停的箱子。
缠在箱子上的锁链彷彿在痛苦挣扎似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明明封印还没被解开——面对这异样的光景,弗兰兹向骑士们发出了号令。
「全员,準备!」
骑士们架好了枪。周围的神官们有如合唱般咏唱着咒语,猎人阵容则是做好随时战斗的準备。
场面一触即发。还没做好準备的就只有我了。
接着,在依然冷笑的我面前,神父扬起了长袍,大声喊叫。
「『封印解放』」
与此同时,封印着箱子的锁链一下子弹开了。
场内的清新空气瞬间被侵蚀。伴随着彷彿连心脏都被冻住的女性临死前的痛哭惨叫声,箱子的盖子打开了。
血淋淋的某种东西从箱子里现身,就在我俯视看见——又好像看不清的时候,周围的神官们齐声祈祷。
箱子被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包围。与刚刚无可比拟的惨叫声震撼全场。
面对这纯凈的猛火光耀,骑士和猎人纷纷迅速后撤。
按照计画的话,应该是一开始通过魔法阵将其束缚弱化之后再正式进行凈化的,但是……束缚??
这诅咒跟事先听说的一样,有着与女性相似的姿态。用相似这种说法,主要是因为诅咒整体都是焦黑的。简直就像亡灵,但我实在不清楚那究竟是原本的模样,还是被烧过后的模样。
即便被焚烧着,具现化的诅咒仍然能够从火焰中冒头。亚克彷彿算準了这一点,挥剑相向。
世界有一瞬间确实停止了。那一瞬间,声音和震动确实是消失了。
连咒文的咏唱声都听不见了。从剑尖释放出的苍雷贯穿了『玛琳的恸哭』。诅咒的上颚裂开,长长的双臂痛苦挣扎,然后被连结在柱子间的雷绳弹开。
效果拔群!这势头,看来在安塞姆出手之前就能凈化掉了吧。精心準备好的结界也没有被冲破的迹象。
战力的确是过剩了。你看克琉斯都皱紧眉头捂紧耳朵了。
然而,这时弗兰兹发出了不逊色于雷鸣的怒吼。
「不要大意!开火!!!!!」
「杀气腾腾的呢……」
骑士们收到了弗兰兹的命令,开始齐射。与刚刚亚克的雷击迥然不同的暴力轰炸震撼了空气。
就算是猎人也很少能听到枪声。普利姆斯魔导科学院造出的火枪所射出的银弹就像暴风雨一样。
每秒射出五十发子弹的热兵器似乎也有相应的后坐力,枪口微微抖动,但这密度这麽大,已经和精度无关了。
枪口的焰光以及离骑士甚远的战斗场景令我不禁捂住眼睛,弗兰兹却不知为何兴奋地大叫。
「呼哈哈哈哈哈!怎麽样,『千变万化』!这就是泽布鲁迪亚骑士的力量啊!」
不对不对,这不能称之为骑士的力量吧……。
他们的射击姑且是有避开柱子的。子弹的风暴将玛琳的恸哭连同燃烧的箱子一起射穿。
被火焰包围的半透明身躯被子弹射中,大幅抖动。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子弹完全透过去了,但好像还是有造成伤害的。
发黑的面容痛苦扭曲,全身显露了出来。
这姿态和我想像的不同,这简直就是人类女子的姿态嘛。我听说玛琳的恸哭源于一个叫玛琳的女子,原来是这样,这诅咒使用了作为源头的女子的形态。
虽然看上去很窈窕,但却是吞噬了成千上万人,毁灭了好几个城市的元兇,真是可怕呢。
话说,这算过量伤害了吧?
「好像在欺负弱者一样,有点讨厌呢」
「……队长,那可是诅咒啊!?」
还没出手的妹妹听见我的自言自语,死死瞪着我。不愧是令人生畏的高级猎人。
在我附近的拉碧丝她们看到玛琳的恸哭后也皱起了端正的眉毛。
「原来如此……人类催生出来的东西也有相当的强度呢。想必是做了非常残忍的事情」
「……怪不得教会要準备到这种程度,desu」
且不说拉碧丝,就连天真的克琉斯也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这不就显得说像欺负弱者的我像是个傻子吗。
这麽说来,幻影当中好像也有拟态成弱者趁虚而入的类型。要是被外表欺骗,说不定就干不了猎人这行了。
「嘿……那东西有这麽厉害吗!?」
「……别这麽调侃了。没你那麽厉害」
拉碧丝说着,附带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视线。
……难道,我刚刚被夸了?
就在我们说着无聊话的时候,凈化工作顺利并残酷地进行着。
遭受猛烈攻击的玛琳的恸哭犹如皮球一样,在魔法阵里面被结界来回反弹。
花费大量时间搬来柱子,并特意雕刻,自然是相当有效的。这样的话估计用不上那个锁链就能搞定了。
「它在变弱!起效了,还差一点了!」
在猎人部队附近的葛库在大叫。骑士和神官的杀意太浓了,猎人部队除了亚克都还没行动。
好像已经很从容了嘛。对了,在这里说反话的话能不能砸了『千变万化』的神算鬼谋招牌?
今天的我——头脑很灵光。
「哼……所列哇多卡那?」
「!?弱鸡人类,你真的够了,desu!」
「呵,说不定会看到意外有趣的东西哦?」
「!!弱鸡人类你!」
话说回来,当我还在努力当着『叹息的亡灵』队长的时候,经常就这样子装逼。当然,装了逼也还是个无能就是了——。
玛琳的恸哭揪着头,正如其名般恸哭着。
「——!——!」
那是所有负面情绪的浓缩。它的恸哭没有声音,没有意义,只有杀意确实地传达了出来。
其浓度即便越过结界也强得足以令人胆寒。要是没有结界的话,说不定被它盯着,人的心脏可能就会停止跳动了呢。
漆黑的火焰从纤细的身躯里喷出。黑焰侵蚀金焰,弹开雷电,烧毁子弹。
——但是,吞噬了数千数万生命的咒杀兵器也赢不了教会技术的结晶。
玛琳的恸哭身缠烈焰,像敲墙一样猛敲结界边缘。柱子嘎吱抖动,下方逐渐变黑。但是,积层结界魔法阵完全防住了黑炎的漏出。
虽然是有说过从以往的记录推测出咒物的力量,但不得不说这计算十分完美。
黑炎的势头逐渐减弱。正如教会的计算,由于长期的封印,咒物本就弱化了,再加上追击,应该变得相当虚弱了。
不知是结界、雷击和子弹中的哪个起效了,但做到这程度就算是龙也是会死的。
应该是判断弱化得差不多了,在安塞姆旁边观察战况的神父对他说了什麽话。差不多是时候凈化了吧。
如果只是弱化还好,但要将咒物完全消灭的话是十分困难的。特别是到了玛琳的恸哭这种等级,必须用上在光灵教会拥有的奇蹟中也属相当上位的技能。
安塞姆被选为凈化『玛琳的恸哭』这一重任的术者,我作为发小感到非常自豪。
安塞姆对神父大大地点头,踏入了解封后无人涉足的结界内部。
『不动不变』安塞姆・斯玛特是帝都最强的圣骑士。『叹息的亡灵』除我以外的成员都有着无人可及的强大,但安塞姆的强大在于他那压倒性的耐力。
巨大的身躯带来了怪力与坚韧。他能藉助光灵之力使用治癒与守护之术,又吸收了玛娜,因此能抵挡任何攻击,被称为『不动不变』。
他的耐力不仅能承受纯粹的物理攻击,对于魔法、环境变化、毒与麻痹等药物或疾病、甚至是诅咒都能全面抵抗。
希特莉的毒,露西娅的魔法,路克的剑,莉兹的任性,艾丽莎的我行我素,以及我的招雷,被这些要素锻炼过的他不存在死角。
即使面对最兇恶的诅咒,安塞姆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恐惧。他堂堂正正地接近,发狂的诅咒看向了他。
焚身全身的黑炎袭向身躯庞大的安塞姆。然而,即使身处承载杀意的火焰当中,安塞姆也毫不动摇。
面对承受咒念却仍步步前进的安塞姆,玛琳的恸哭首次后退了。
也许是察觉到他身上蕴含的庞大力量了。只会不断泄怨的咒杀兵器也残留着意识吗?
但是,这都要结束了。积层魔法阵的内部并没宽阔到可以逃跑。
很快,玛琳的恸哭的身后被结界墙挡住了。失去退路的玛琳的恸哭发出了更刺耳的尖叫,安塞姆便伸出他粗粗的手臂。
咒物已经消耗了不少。接下来就剩下使用教会的奇蹟来凈化这个从人性丑恶中诞生的可悲的咒杀兵器了。
——明明,应该就只剩这一步了。
安塞姆的肩膀在颤抖,他刚伸出的手臂突然停下。周围的光灵教会神官们都看呆了,屏住了呼吸。
抱着胳膊意气风发地指挥部队的弗兰兹注意到状况有变,也睁大了眼睛。
「怎、怎麽会……那究竟是——。不对……究竟是在什麽时候……!?」
「……」
不知何时,一个奇怪的物体蹲在安塞姆和玛琳的恸哭之间。
那团黑色的东西慢慢解开,最终变成了人形。
那是——一个骑士。手脚头身都像黑色剪影般的骑士。
吸收光明的漆黑就像在世界上戳开的洞那般异常,在满溢光亮的魔法阵里面相当的显眼。
恐怕最最困惑的应该就是凈化对象——玛琳的恸哭了。
原本只是剪影的那个东西瞬间获得了质感与凹凸。眨眼之间,剪影就变成了不详的黑骑士。
骑士彷彿在保护玛琳的恸哭般站在它的面前,从腰间拔出了剑。
构成积层结界魔法阵的柱子迅速被染黑了。这时,神父慌忙叫道。
「这是未知的力量!?快攻击!」
「开火!杀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凈化而停下的攻击再度开始,白银的子弹横扫了魔法阵的内部。
在执行作战的时候,教会就预想了各种各样的异常情况。例如玛琳的恸哭的力量超出预计的情况,或是安塞姆因不适无法行动的情况。但是,出现增援的情况着实是预料不到的。
本就处于长期封印的咒物不可能会有同伙,而对于外部的入侵者,应弗兰兹的要求,骑士团的人也有採取对策。
安塞姆的庞大身躯正可谓一堵墙壁。在地上估计很难看清发生了什麽吧。
但意外的是,在正门的装饰上能够清楚地看见安塞姆的样子。
虽然神父说那是未知的力量,但其实不然。我确实看见了,不由得揉揉眼睛。
那个骑士……是从希特莉带来的项链里出现的哦?……这是噩梦吗?
骑士将剑插向地面。以刺入地面的剑为中心,如血般的黑色液体猛地喷出,形成了幕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