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满砂砾与岩石的沙漠正中央,奇诺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天空万里无云。
她低头看着石头砌成的水井,里面是乾涸的。
她试着把绑着绳索的杯子垂下去,但是没听到水声,拉起来时整只杯子都是乾的。
奇诺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这跟我当初说的一样嘛!一开始就碰到这种状况,接下来的路哪走得下去。」
用脚架立着的汉密斯,在身穿衬衫及黑色背心的奇诺背后说道。
奇诺望着深不见底的水井念念有词地说:
「该怎么办才好……」
汉密斯很快的说:
「没别的办法,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回去师父那儿吧!」
奇诺猛摇头拒绝。
「不要。」
「可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奇诺再次摇头。
「我也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回去。」
「真是的,妳这个人只要一下定决心,就不愿意改变……。我能够了解妳的心情,问题是没有水,要旅行是不可能的!如果妳想变成人干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怎么办呢?我才不想跟妳的木乃伊一起被埋葬在沙漠里咧!」
「我也不想变成木乃伊啊……可是……」
「可是什么?」
面对汉密斯的询问,奇诺张开双手,然后对着水井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干成这样!」
汉密斯冷冷地说:
「大概是妳平常没有行善积德……,或者是神,也就是旅行之神想告诉妳,再继续往远方走是不可能的,应该是这样吧!」
奇诺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呼──一大吼全身就热起来,连喉咙也干了。」
「那我们折回去吧?」
汉密斯冷冷地说道,奇诺却立刻回答:
「不要。」
「……唉〜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妳能倒在有其他人会把我骑走的地方。」
「你这个要求很可能做不到喔!」
奇诺说完,便从包包里掏出绳索。
「妳要上吊吗?」
汉密斯问道。
防水帆布挂在从井口连向汉密斯的绳索上。奇诺就仰天躺在它的阴影下。
「奇诺,妳还没睡吗?不,妳还活着吗?」
汉密斯问道,奇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我还没睡,也还活着……」
「再不做决定,不觉得不太妙吗?」
「……是没错啦。」
「现在我们只能二选一:利用剩余的水设法回去师父那里,然后因为我们擅自离开被骂到臭头;或者就是继续待在沙漠的正中央,直到被晒死。」
「两者我都不喜欢。」
奇诺起身,从防水帆布下走出来。
沙漠起了一点风,也开始捲起些许沙尘。
「奇诺,当旅行者最重要的是决断力,无论是菜鸟或老鸟都一样。我没说错吧?」
汉密斯以沉稳的口气向她训斥道。奇诺并没有回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把大衣披在身上。走出防水帆布后,又把它盖在汉密斯上面。
「奇诺?」
奇诺微笑着,向视线被朦住而什么都看不到的汉密斯说:
「不,汉密斯,这一定要靠运气。」
「咦?」
「旅行者最需要的,是一种挣扎到最后时能帮助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运气。」
就在奇诺说完话的那瞬间,水滴「啪哒」一声打在防水帆布上。然后接一一连三「啪!啪啪!」地发出带有节奏感的声响,到最后变成毫不间断的连续拍打声。
雨开始下了。
特别加赠一篇……
「续‧画的故事」-Anonymous Pictures-
我是一只狗,名字叫做陆。
我有着又白又长,非常蓬鬆的毛。虽然我的脸看起来总是在笑,但那不表示我总是很开心,我天生就长得这副德行。
我正在旅行。
其实并不是我在旅行,而是我的主人西兹少爷在做漫无目的的旅行,于是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结果说来也是一样啦!
西兹少爷是个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出身于某国王室。
听说王室跟国民都是既朴实、单纯又脚踏实地的,原本那是个不错的国家。可是在西兹少爷十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却发动政变,将当时的国王跟所有王亲贵族赶尽杀绝,篡夺了国家。侥倖逃出来的西兹少爷发誓要报仇,为了杀死「那个男人」而锻炼自我,所以吃了不少苦头。而我跟西兹少爷就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西兹少爷回到了这个已经完全堕落的祖国。他参加为了争夺市民权的杀人竞赛,想藉由颁发奖牌的机会杀死「那个男人」。不过,西兹少爷当然也会当场丧命。
为此我曾阻止过他,因为就算那么做也无济于事,……不过还是没用。
西兹少爷在淘汰赛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打进了总决赛。
「你已经自由了,随便想去哪里都行。这段日子跟你在一起过得很开心,而我将遵从自己的信念做我该做的事──」
西兹少爷在最后对我留下这句潇洒的遗言,他知道不论输赢,自己都死定了。而我只能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然后,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兹少爷竟然输给他的对手,一名叫奇诺的年轻旅行者。不过对方的确是很厉害,而且她从头到尾都巧妙地阻挡了西兹少爷的攻击,让在一旁观战的我心境也蛮複杂的。
可是,那个旅行者却也改变了西兹少爷跟我的命莲。因为在比赛的最后,那名旅行者并没有杀了西兹少爷,而是演出一场流弹事件,杀了「那个男人」。
于是西兹少爷虽然输了比赛,却捡回一命,而且还完成了宿愿。
西兹少爷前往国外寻找那名旅行者,也为她帮忙杀了父亲道谢。而我也诚心感谢她救了西兹少爷一命。对于那名旅行者,我应该会把她当做一辈子的恩人看待。至于跟她在一起的那辆摩托车,我倒是非常讨厌……
然后西兹少爷决定浪迹天涯,「直到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为止」,于是今天我们仍在外头流浪。而我,还是陪在他身边。
「竟然有人画战车,好稀奇哦!」
当我们抵达某个国家的饭店大厅时,西兹少爷如此说道。墙壁上挂着一幅大油画,内容是战车的战斗景象。
西兹少爷把行李放在我身旁,那是一只他经常携带的黑色大布包,里面放着他爱用的刀。
西兹少爷跳过沙发,试图再靠近挂画的墙壁。这时,听到一句:「对不起,麻烦借过一下。」
一名看似饭店工作人员的男子拿着高脚梯出现。他在画的前面把高脚梯摆好,迅速地爬上去之后,就把那幅画取了下来。西兹少爷讶异地问道:
「怎么?要拿下来了啊?我正要欣赏呢!」
工作人员只是回头看看他,但没有说任何话。倒是饭店老闆恭敬地走向西兹少爷说:
「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是因为觉得很丢脸,所以无法再继续挂这幅画。」
「丢脸?」
西兹少爷问道。
「是的,呃……要是继续挂这幅画,本饭店的品格会遭到质疑的。」
「为什么?你们不是以这么豪华的画框裱褙,还慎重地挂着它吗?我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听到西兹少爷这么说,饭店老闆露出了複杂的表情。他虽然看似想全盘托出,不过随即又感到难以启齿。
「那个……实在是……」
一阵支吾其词之后,饭店老闆说:
「对了!旅行者,你去过广场了吗?」
广场几乎就位于这个国家中央,似乎每个国家都是这样。那是一座有草坪、散步道及喷水池等设施的公园广场。
我们抵达时,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在冬天阴暗的天空下,围着一堆很大的火堆,大到彷彿可以烧掉整辆车子。
当我们接近火堆时,看到里面焚烧的大多是画。大大小小的画接二连三被丢进火里。西兹少爷在一幅画被丢进去之前,请他们让他看一下。原来是跟饭店里那幅画出自同一个画家,也是战车的画。
「谢谢。」
西兹少爷一把画还给对方,它马上被丢进了火里。画布在一瞬间烧了起来。
我们穿过火堆前的人墙,前面停着一辆卡车。只见它倾斜起载货台,把车上物品往火堆旁边倒,那些都是相当厚的书籍。人们争先恐后地把书往火里丢,嘴里还「可恶!」、「王八蛋!」地咒骂着。每当火整个烧得旺起来,火焰也高涨的时候,欢呼声便随之响起。
西兹少爷捡起一本书,是之前看到的战车画集,装订得非常精美,应该是相当昂贵的书。
「你是旅行者吗?想要那本书吗?还是要交给我?」
老婆婆询问西兹少爷,而一个看似他儿子的中年男子则抓着西兹少爷的手。西兹少爷对倒数第二个问题摇摇头表示否认。
「那么,交给我来丢吧!」
西兹少爷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书给了老婆婆。老婆婆用双手把书丢进火里,纸张马上烧了起来。
「有点可惜耶!」
西兹少爷边看火堆边说道。老婆婆则是「哼!」地嗤之以鼻,并且气呼呼的说:
「怎么会可惜?不这么做,实在无法消除我们的怒气!」
「我们这样烧画、烧画集……你想知道理由是什么吗?」
老婆婆说道。
「因为我们大家全都被骗了!」
「被骗了?」
中年男子代替老婆婆回答西兹少爷的问题。
「……因为我们像个傻瓜似的拚命买不需要的东西,就是这样,才让我们气到想把这些全烧掉!你应该不会阻止我们吧?」
「我不会阻止的,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难解释的话,可否告诉我呢?」
西兹少爷一脸认真地询问,男子突然避开了他的眼神,而老婆婆则说:
「好吧,你就向这位旅行者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如此告诉她儿子。
男子方才娓娓道来:
「这国家到最近才抛开五年前结束的内战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在那段日子里,我们这些邻居互相残杀了好几年呢!」
「是吗?然后呢?」
「就在创伤快抚平时,约两年半前吧,市面上开始出现跟战车相关的奇形怪状的战场画作。」
「就是这些吗?」
「是的……刚开始看到那些画的人还擅自断言『这些画是很棒的反战讯息!』等等,还胡乱给予高度评价。而连同我在内的国民们也感染到那股气氛,自然而然地觉得原来它有这种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