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画的故事—Happiness—
「是幅不错的作品吧。」
旅行者正在旅店的大堂里仰望一幅油画。陪同站在旁边的旅店老闆向旅行者搭讪道。画的内容是战场上的坦克。描写的是坦克和敌人对射,不少敌兵被炸飞的场面。
旅行者向老闆询问。
「在这个国家看到不少这名画坦克的画家的作品。就那么受欢迎吗?」
老闆就像在等奇诺这么发问似的点了几次头,故弄玄虚地答道。
「十年前,在这个国家由于无聊的民族对立引发了争端。左右近邻间可悲的自相残杀持续了四年零六个月。后来,我们都感到了争斗的空虚。」
「……。那和这画的关係是……?」
「画让我们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这个国家的每个国民都厌恶战争。当看到这个画家的画,看到描写战场情景的画时,就勾起我们对战争的空虚和悲伤之情,令我们重新燃起反战的决心,所以很多人都把这画悬挂起来。」
「原来是这样。」
「这个画家一年前像彗星一样出现。他只画战场上的坦克。可都是些了不起的作品呦。现在他已经不单纯是个很卖得开的画家了,他是和平象徵的创造者,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代言人……旅行者,你去过议事堂了吗?」
一进气派的石筑议事堂就是个相当宽广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框。画的是在大草原的激烈战斗场面,当然少不了坦克。在画框的下面还有个镌刻着字的石牌。
「看吧!从燃烧的坦克舱盖里探出的死者的臂膀永远都指向天空。那就是我们从教训中学到的,我们一直所嚮往的高尚的地方——名为和平的天空!」
「是幅不错的画吧。下面的这些字可是现任议长亲笔题写的哦。」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和正在观赏绘画的旅行者搭讪。经他自我介绍,他是个小学校长,自己所在的学校刚刚购入了这名画家画的坦克的画。
「我认为把画装饰在学校里,可以让孩子们懂得战争的恐怖。有坦克就有战争,战争是痛苦的,决不是什么威风的事。孩子们将逐渐领悟这些道理。这是比任何教科书都更直观的教材。虽然价格不菲,我一咬牙也就买下来了,还是物有所值的……旅行者,你看过画集了吗?」
一进书店,画集在最显眼的位置堆成了山。就在旅行者看着的时候又卖出了一册。
在画集的缎带上写着:「画中传达的意念在画布上痛苦地呻吟着。所有国民必看的画集!」
旅行者将画集拿在手里翻看着。
依然都是些坦克的画。在其中一幅上还付着持有者的批注。
「被履带践踏又无能为力而夭折的黄色花朵代表着在前线的那些无名士兵。」
被称为是研究这名画家的第一人,美术馆馆长的评论也登在上面。
「——总是以坦克为主题,这也就是他的画所值得评论的最重要的地方。坦克拥有大炮的强大攻击力和装甲的坚固防御力,但儘管如此在战场上还是轻易就会被摧毁。画中的坦克就是在隐喻人类精神的顽强与脆弱。就是——」
旅行者啪嗒一声合上画集,想起了刚才旅店老闆湿润着眼睛着重强调过的话。老闆是这么说的。
「优秀的艺术里有股强大的力量。它会比任何学者的论文,任何政治家的演说都更充分地向我们表达很多东西。这幅作品就是这样。我很想知道,等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到那时我看这幅作品又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这种情结和这幅画我都会永远珍藏的。」
入境后第三天的早晨。奇诺照例在黎明时分起了床。
「早上好,艾鲁麦斯。」
奇诺在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上装好行李,离开了旅店。
MOTORADO行驶在清晨无人的镇子里。当来到农田错落有致的郊外时,奇诺发现了一个在路旁的椅子上发獃的青年,于是减慢了速度。
「呀,真是台少见的MOTORADO啊。你是旅行的人吗?」
青年搭话过来。奇诺停住艾鲁麦斯,关了引擎。
「是的。我现在正準备离境。」
「这位大哥,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艾鲁麦斯问。
「我是个画家。正在构思新的画。清晨在外面的感觉更清爽些。」
在青年画家的椅子旁边放着摺叠式的画架,大大的画布和蹭着颜料的背包。
「嘿。你画的画卖得好吗?」
「嗯。最近我的画被装饰得到处都是。前一阵子我去了议事堂,在那里也有。」
「莫非,是坦克的画?」艾鲁麦斯第三次问道。
「没错。你们也看过了?」画家说着。奇诺点点头。
「是的。我们在那里拜见过了。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什么事呀?」
奇诺问:「为什么你要画坦克和战场呢?」
画家露出笑容:「问得好!」他高兴得说,「我很喜欢坦克!所以我只画坦克的画!你看坦克多威风呀。厚重的装甲加上强有力的主炮!还有所向披靡的履带!简直就是陆地战的王者!」
奇诺缓缓微笑了一下。
画家接着说:「画在战场大显神威的坦克是我最喜欢的。画的也凈是这方面的内容。后来我就试着把画拿到了一家画廊。居然很畅销,这让我吓了一跳。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告知什么『这是为了不再犯愚蠢的错误』之类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随随便便就给我的画定了相当高的价码。作为我当然高兴了。能吃到各种好吃的东西,还能买很多的画具。而且,也能从早到晚地画画了。」
「听起来挺不错的哦。」艾鲁麦斯说完,画家点了好几次头。
「当然不错了!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对了,旅行者,其他国家是不是有更帅气,性能更好的各种坦克呢。像什么水陆两用坦克啦,多炮塔坦克啦。听说还有能贯穿任何装甲的劣化铀穿甲弹,连反应炸药装甲也不在话下的二段炸裂弹头什么的。真想亲眼看看啊。一定很了不得吧。」
画家一脸嚮往的神情望着晴朗的天空好一会儿,然后像突然萌发了灵感似的。
「啊……这么一想就更想画坦克了。我有好构思了。这次就画无炮塔的坦克。炮身固定在车体上,由油压轴承製动来瞄準,用铲土装置挖个洞埋伏起来偷击敌人。它就像块岩石一样静静地等待。愚蠢的敌人慢吞吞地来啦。好了,该是105厘米的重炮吼叫的时候了。一击必杀的首次发射命中敌军!敌人的装甲车瞬间被烈火所包围,可憎的敌人全身燃着火翻滚着!漂亮!敌人部队全军覆没!……嘿!帅呆了!这次就这么画!肯定是幅佳作!」
画家握着双拳周身直颤。
然后,他利索地支起画架,立好了画布。
「好了,咱们走吧。」
奇诺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向正在调色板上挤颜料的青年道别。
「多保重,希望你画出幅好画来。」
「谢谢。你们也多保重,望旅途平安!」画家微笑着答道。
随后,MOTORADO离去了,画家画起坦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