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我有着又白文蓬鬆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複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我们目前处在春天绿意盎然的森林里,早晨的太阳暖呼呼的。
这里听得到水声,因为不远处有一座从几段岩层流泻下来的宽广瀑布。瀑布的水变成河流,流过稀疏的大树及小草覆盖的大地。河底都是石子,而且很浅。
河流中央停了一辆越野车,车轮有一半以上是泡在水里,使得整辆车看起来像浮在水面上。正拿着布擦拭车子的西慈少爷,穿着毛衣并捲起袖子,至于牛仔裤则是膝盖以下全湿。当然,他脱下了靴子,然后跟他的黑色包包及爱刀一起摆在岸边。而我则负责顾那些东西,也顺便监视有没有外敌。其实我们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赶紧办的事。在这里还听得到鸟儿婉转的叫声。
昨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抵达这里并就地露宿。而今天早上,西兹少爷在河边洗好澡也顺便洗衣服。甚至把谦虚婉谢的我推到河里弄湿,帮我洗了个澡。现在则是差不多快乾了。
后来,西兹少爷突然开始做一件很罕见的事。
"偶尔也该把这家伙清乾净。"
西兹少爷说着,就把越野车开到河里适当的深度。然后就像刚才帮不想洗澡的我那样,开心地替沾满灰尘、油污及泥土的车子刷洗。车下的水一下子变得好脏,但不一会儿就被后面清澈的流水沖走了。
在上一个国家。
虽然当地居民并没有明讲,却显露出"真希望外人赶快离开"的感觉跟表情。
西兹少爷虽然也没有明确表示,但他可能也察觉到了。所以就没有在当地找工作,只是卖掉想卖的东西,买齐需要的物品之后,就在傍晚出境了。
鸟儿依旧婉转呜叫。
西兹用脚下的水把布沾湿后拧乾,再擦拭车身及座椅。当我突然觉得西兹少爷好像有什么心事时,他已经上了岸。我观察他想做什么,结果他拾起一根掉落在地面的树枝,然后又走回越野车那儿。
他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把沾在排气管框架的泥巴抠掉。
我突然问起过去从没问过的事情。我询问西兹少爷是在哪里得到那辆越野车的。
西兹少爷略为惊讶地说"我没跟你说过吗?",然后就一面动手一面告诉我。
在遇见我以前,西兹少爷移动的方式都是步行。刚好那时候没有商人要找保镖,而且他要去的下一个国家距离也短。但是在途中,西兹少爷来到了某处战场遗迹。那里不久前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毁损的车辆及冻结的尸体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西兹少爷试图在那里找些值钱的物品。他翻动一具具尸体的手臂跟指头,很可惜并没有找到。然后他就发现到这辆越野车。不可思议的是,它几乎没有任何破损,引擎也可以动。于是西兹少爷挪开上面的尸体,从其他车辆收集燃料及燃料罐——从此以后,就把这辆越野车当成他的"脚"使用了。
当我说"原来如此"的时候,西兹少爷又笑着补了一句。他说后来开了一段时间,觉得车子怎么臭臭的,结果仔细一查才发现车身下卡着一条腐烂的手臂。
西兹少爷还说他平常很少做保养,像这样清洗车子应该是第一次呢。
西兹少爷在车身另一侧弯下腰,一会儿听见他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当他起身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摺叠的薄铁板,跟越野车一样颜色。约笔记本的大小,靠铰链把两块铁板叠在一起。西兹少爷说那个东西插在车身的缝隙里,然后丢掉手上的树枝,把它打开来看。
树枝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正当它从视线消失的时候,西兹少爷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双手拿着铁板,静静地微笑。
我询问上面有什么吗?西兹少爷拨开水走过来,然后把它摆在我面前。
打开的铁板上刻着一些文字,于是我开始出声念起来。
我们的爱马呀——
我们战斗。为了保护挚爱的祖国,为了保护挚爱的家人。
身为战士的我们,早就做好战死沙场的準备。
我们战到死去,因此祖国得到胜利,也保住家人平静的生活。
我们的爱马呀——你们与我们一起战斗,然后死去。
你们为了战斗诞生。生来为了冲锋陷阵,穿越炮火。
你们的座位正是我们战斗的场所,也是我们死亡的场所。
最后你们将抱着我们全体的尸体腐朽呀!
土兵们写给这辆越野车的信只写到这里。
当我念完之后抬头看,西兹少爷正望着完全清洗乾净的越野车。
"什么嘛,原来这家伙也一样。"
西兹少爷如此说道。我还没弄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西兹少爷则看着我淡淡地笑着说:
"跟我都是无法死得其所的家伙。"
西兹拿起铁板叠好,然后丢出去。
它迴转着飞了一段距离就掉在河里,随即沉下去。
西兹少爷坐在驾驶座并发动引擎。
引擎声非常顺畅。西兹少爷把它开到岸上,水滴则滴落在草上。
西兹少爷把脚擦乾穿上靴子,然后把行李放回车上,我也跳上副驾驶座。我跟座椅都还有点湿,不过应该马上就会干的。
那个技师的保养工夫真不错。"
西兹少爷突然这么说。我回想起漫天白雪与阴天的平原,只见一片雪白又单调的景象。
我也赞同地说"是啊",然后西兹少爷看着我说"那我们走吧"。
我询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晓得,反正是个陌生的地方。"
西兹少爷回答完便开着越野车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