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iner—
一辆摩托车宾士在鲜绿的春天草原上。
放眼望着这片大地,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山丘。嫩绿的新芽如绒毯般,毫无缝隙地覆盖世界。
佔去这世界大部分空间的天空,因为美丽又晴朗的朝阳而暖呼呼的。
在天空不高也不低的位置,几朵浮云像棉花般轻轻飘着。当微风轻吹,草原便沙沙地起伏。
泥土道路的表面也长着杂草,颜色已经从棕色慢慢转变为淡绿色。而摩托车的前轮跟后轮,则毫不留情地一面践踏在道路上长得挺直的杂草,一面往前进。
那是后轮左右两边有着黑色箱子,上面的载货架绑了大包包跟睡袋的摩托车。它正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笔直宾士在往西方延伸的道路上。
「我打算练习射击的……」
摩托车的骑士念念有词地说道。
骑士是个年轻人,年约十五、六岁,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跟精悍的脸孔。
她戴着附有帽檐跟耳罩的帽子,眼睛戴着银框的防风眼镜。身上穿着黑色夹克,腰上则系了宽版的皮带。
皮带上挂了好几个包包,右腿的位置则悬挂着枪套,里面插了一挺说服者,那是大口径的左轮手枪。在腰部后面也横向插了一挺细长的自动式手枪。
「都看不到能挂标的的树木耶~我看今天就别练习了吧,奇诺?」
摩托车从下方回答。因为放眼望去看得见数亿根的杂草,却看不到任何一棵树。
名唤奇诺的骑士一面骑着摩托车压过杂草,一面回答:
「那怎么行,练习是必要的事情。」
「问题是你的枪法已经很準确了耶?」
「不过一旦懒散就会变差,因此就算只是动一下下,也要保持每天活动筋骨的习惯,师父常这么说的。你也知道我只要稍微有一段时间没骑车,技术就会变差啊。」
名唤汉密斯的摩托车回答「我懂」。
「我已经充分了解『必要』的重要性,但找不到关键的树木也没办法啊~」
「说的也是呢。」
奇诺答道。
「所以,眼前的解决之道就是乾脆放弃先赶路吧,奇诺。」
「我知道——不过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在汉密斯的把手下方吊标的做练习哟!」
「我是很信任奇诺你说服者的射击技术啦,但万一不小心打中我怎么办?」
「我不就是为了避免发生那种事才拚命练习吗?」
「你那根本就不算是回答嘛。」
「总而言之,怎么都没看到啊~我是说树木。」
「要是有就好了。」
奇诺跟汉密斯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一面继续在草原宾士。
他们说着说着,就这么来到遮住行进前方景色的大山丘顶端时——
「啊!」「啊!」
奇诺跟汉密斯同时大叫。
在缓坡下方,平坦的草原中央,矗立了一棵很突兀的树木。
它的枝干往旁边大大伸展,孤伶伶地矗立着。
于是奇诺开枪了。
奇诺握住右手的那挺叫做「卡农」的左轮手枪,枪管随着枪声往上弹。液体火药特有的白烟在一瞬间扩散,随即消逝无蹤。
击出的四四口径铅弹,在一瞬间移动了大约二十公尺的距离。
然后命中树枝上用细绳悬挂的铁板,火花四处飞散,还响起不低沉也不高亢的声音。紧接着击出的第二发,命中距离前一发不远的地方。
被击中的铁板并没有大大地前后摇晃,也没有剧烈地左右摇摆。只是缓缓地迴转,轻轻摇过来荡过去的。
在奇诺后面的汉密斯开心地说:
「感觉很像是被处以绞刑的人耶,奇诺。」
「……你讲的是很对,可是那个比喻怪怪的哟,汉密斯。」
奇诺如此说道。不过仍伸直持着「卡农」的右手,用大拇指扳起击铁。
她瞄準目标,击出第三发。
这一发命中标的中央,并再次发出枪声跟击中铁板的声音。
汉密斯喃喃地说:
「嗯,这发是致命一击呢。」
「都跟你说那个比喻——」
被汉密斯打败的奇诺,又击出三发,总共开了六枪。
等「卡农」冷却之后,奇诺便把它分解。
她先把中央的零件滑动到旁边,把枪管的部分轻轻往前拔,再取下莲藕状的弹匣。紧接着从小包包拿出装满子弹的弹匣,将它装上去。
然后奇诺把处于随时可射击状态的「卡农」放回枪套里。
「结束?那出发吧。」
「还没呢。」
奇诺如此回答,然后用左手从腰后拔出名叫「森之人」的细长型自动式说服者。
她一面用拇指解除安全装置,一面迅速拿到身体前面换手拿。这次连射了三发。乾燥的声音听起来是连续发出的,而金色的弹壳则等间隔地在天空闪亮飞舞。
摇晃的铁板一面发出微弱的声音,一面接受所有的子弹。
奇诺一度关上保险,把「森之人」放回枪套。
左手也一度往下垂,然后再拔枪射击。她儘可能让动作迅速,并且瞄準正确。
接着再重複一遍,奇诺总共重複了三遍。最后一颗空弹壳弹出来,来回滑动的滑套退到后面之后就停住了。
「大概就这样吧。」
奇诺帮「森之人」装上新的弹匣并关上滑套,再关上保险之后就放回枪套里。接着从两只耳朵拔出像小块海绵的耳塞。
「奇诺你好一板一眼哦~」
「唯独这些练习,是不能找人代替我做呢。」
奇诺如此说道,接着走到树木那边拿着靶子走回来。
然后,就以摆在汉密斯后面载货架的包包当做平台,开始简单分解与清洁「森之人」。
她从盒子里拿出新的子弹,装进空弹匣里。并确认装在小包包里的备用弹匣,弹簧是否变松。
草原放眼望去的範围看不到任何动物或人类的影子,不过奇诺总是确定其中一挺说服者处于可射击的状态之后,才开始另一挺的保养。她慢慢把液体火药跟子弹,慢慢填装进开完枪的「森之人」轮盘里。
汉密斯一面等待那作业的完成,一面跟奇诺说话:
「如此一来,就算下一个国家很危险也没问题呢!」
「师父常说——『先不管有没有问题,但最好心里随时都要做好準备』。」
奇诺一面小心翼翼地把雷管塞进轮盘后面,一面回答。所谓的雷管是装了火药的金属装置。「卡农」的击铁一敲打它,产生的火花就会引燃火药并连繫到开枪的动作。
「话说回来,之前在某处遇见的男人曾这么对我说过:『虽然你总是把说服者悬挂在腰际,但那是恐惧的关係』。」
「『恐惧』?」
「那个人表示——若总是假设自己会遭到某人袭击而做準备,代表那是因为害怕、恐惧他人——他好像还说,『只要多相信他人,那双方就不再需要那种东西,也不再有任何争斗了』。」
「原来如此。他的意思是『奇诺是胆小鬼』啰?结果奇诺,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汉密斯问道。
奇诺结束全部的作业,右手举起卡农并把击铁微微往上扳,让轮盘卡叽卡叽地迴转。
然后回答:
「我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随时都保持恐惧的心态。因为杀人的,通常都是人类』。」
「原来如此。顺便一提,你是在国家境内跟那个人见面的?还是境外?」
「你是明知顾问的吧,汉密斯?」
「那还用说吗?」
「是治安非常良好的国家境内哟。如果要定居的话,那样的国家很不错呢。然后,也是很适合造访的国家。」
奇诺说道。
「听说接下来要去的国家,并没有什么相关的情报?」
「只听说『在西方草原有一个大国』而已,但那也是三年前曾来这里的旅行者所提供的情报。而且不知为何,那个人对那个国家的事情并没有多谈,所以觉得有点怪怪的。」
「要是没有那样的国家,一定很令人失望呢。」
「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奇诺如此说道,然后以惯用的手法看也不看地把「卡农」插回枪套里。汉密斯则开玩笑地说:
「不能光靠『希望』吧~无论抱持多大的希望,『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哟。」
「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却是件好事哟。那么——」
奇诺把维修保养工具整理好收进箱子里,再把睡袋放回大包包上。确定没有东西忘记收后——
「我们走吧!」
便跨上汉密斯,踢着起动桿发动引擎。
「了~解,朝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国家前进!」
奇诺一面骑着汉密斯一面说:
「一定存在哦!——然后我能够在那里吃一大堆的美食,还能住在被褥乾净的旅馆里。」
「喔!然后还能免费得到燃料、机油跟消耗零件。也能让技术不错的技工帮我做维修保养,当然也是免费!」
「没错没错!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希望哟!」
奇诺跟汉密斯一面拨开沿途的杂草丛,一面继续前进。
「没看到耶~」
「一定有的。」
「没有啊。」
「不,一定有。」
「根本就没看到啊?」
「应该……有啊……你看!」
当他们看到位于前进的地平线另一头的城墙,白天都已经过了一大半。
在位于高耸城墙某个大洞穴旁边的小屋,也就是城门旁的卫兵岗哨——
「两位分别是奇诺跟汉密斯对吧?欢迎来到我国!我将询问几个问题,以便发出入境许可。也请两位诚实回答。」
于是奇诺他们,接受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入境审查官的询问。
首先是入境的目的与希望停留的天数。然后是——
「请问你带了哪些武器?」
审查官并不是问「你是否带什么武器?」
于是奇诺露出右腿的「卡农」,以及腰后的「森之人」给对方看。然后告诉他身上各个地方还藏有好几把小刀。
「这样啊……那把左轮手枪虽然看起来颇有年代的,但保养得相当不错呢。」
入境审查官原本僵硬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他露出兴緻高昂,想继续探究的表情,然后又问下一个问题。
「截至目前为止,你的性命及携带物品是否曾被觊觎,而你因此反击对方呢?我直截了当说好了——就是你曾经杀过人吗?即使一次也算。」
奇诺承认有过,并简洁回答说「有过几次」。
「具体说的话,大约是几次?」
奇诺回答说「数不清」。
「嗯……请你稍等一会儿。」
审查官一度站起来并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怎么回事啊?」汉密斯跟奇诺不禁感到奇怪,并且跟动也不动直立的卫兵们,一起在那里等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