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鬆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咪咪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複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複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后来成为我们的伙伴。
紧接在「哗啦啦」的水声后的,是听来有些模糊的「轰隆隆」爆炸声。
水面冒出将进两公尺的水柱,周遭洒了一整片的水渍。然后浮出水面的,是被卷上来的水底烂泥,以及三尾因为水压而昏厥的大鱼。
「抓到了!」
从河边投掷手榴弹的蒂,满意地说道。在下游等待的西兹少爷,则迅速拿长棍棒把鱼捞过来。
这是常有的事情,让蒂使用手榴弹捕鱼,这方法可是很豪迈。
加上有些国家认为炸鱼是违法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对河川跟鱼都不好。
只不过,跟不擅长钓鱼的西兹少爷一直白白浪费时间比起来(而且大部分都钓不到鱼),这个方法的确比较快捕到鱼。
我们在穿过辽阔草原正中央的大河河畔。
时间快接近傍晚。
而我们也决定今晚在这里露营,因此正在準备晚餐的食材。
春天的天空晴空万里,也没有半朵白霎。气温虽低,但还不到冷到发抖的程度。
炸完鱼以后,我们带着收穫回到露营地点。而我们的越野车,则停在稍微偏离道路的地方。
聚集枯树枝并点好火,西兹少爷便开始料理捕来的鱼。
他把鱼剖开,并切成好几块,然后用平底锅油煎。虽然只用盐跟胡椒调味,但味道很棒。
对旅行者来说,只要不是携带粮食,都算是豪华晚餐。
两人不发一语,不过蒂平常就沉默寡言。两个人把晚餐全扫光,然后我也是。
此时黄昏开始来临,天空从东边渐渐染成藏青色。
西兹少爷利用残火开始烤吃剩的鱼肉準备当明天的早餐。厨余则丢到河里,当其他鱼的饲料。
「…………」
蒂不发一语地在西兹少爷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两人后方被泥土溅得有点髒的越野车旁边,有两个帐篷紧紧贴在一块。
这是常见的旅行画面,但西兹少爷心里一定这么想。
不能像这样一直旅行下去。
西兹少爷希望自己能为某人效力。他的目标是找个国家落地生根,把那里当做第二个故乡,为某人效力、过正常生活。
不过,西兹少爷至今还没遇到自己认为值得留下来效力的国家,或是愿意让外地人移民的国家。不晓得是他的运气不佳,还是那些国家对西兹少爷带有戒心。也可能两个都有吧。
即使那一天那个时候,我们遇见了蒂并让她跟我们一起行动,结果还是一样。
虽然,曾有几个国家愿意只让蒂移民,但那个时候,她总是断然拒绝。
如果考虑到蒂的教育问题,西兹少爷当然知道留在哪个国家最妥当。不过,蒂这个当事人既然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蒂倒是看起来并不讨厌旅行。
反倒是,对于从越野车欣赏各种景色,或者到入境国家稍作停留,她看起来很乐在其中呢。
我的话,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无所谓啦。
我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待。只要能跟随西兹少爷,亲眼看这个人怎么活下去就够了。
结果,感到苦恼不已的,总是只有西兹少爷一个人。
这是发生在隔天的事。
我们继续行进在河川旁的道路,在白天过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好不容易抵达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规模,既不大也不小。
究竟这个国家,是否愿意接受西兹少爷他们移民呢?
在城墙办好入国审查之后,西兹少爷便询问审查官。我们的资格是否可以移民至此?如果有可能的话,该办理哪些手续?
我们只要入境某个国家,每次都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审查官的回答通常都是二选一。
一个就是,当场拒绝。
另一个回答是,「我不清楚,所以无法正式回答你,请你直接到关係省厅询问吧」。这一次是后者。
越野车穿过城墙以后,我们开始欣赏国内的景色。
姑且不论海洋跟湖泊,或者深不可测的山谷等地理因素,每个国家的构造几乎都相同呢。
也就是说,在这个国家靠外侧较宽的区域是农地,呈甜甜圈状,其内侧则是住宅区,然后中心聚集了商业区跟政府机关。
这次还是一样,越野车穿过宽广麦田间的道路。
前方隐约可见林立的高楼大厦。西兹少爷对下巴抵在我头上的蒂说明:
「每个国家的技术层面虽不一样,不过建造大楼的国家,表示它的土木技术很进步。这次的还不止如此,在入国审查使用电脑的国家,表示它的电子技术很进步。」
「…………」
蒂似乎若有所思,经过几秒钟的寂静后她问:
「有炸弹的国家呢?」
「嗯——……」
西兹少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隔天。
我们从饭店出发到移民管理局。
然后得知的消息是——
「若成为某人的家人,许可就会很快发下来。除此之外几乎无法用其他方式移民。」
就是这么回事。
所谓「成为家人」,最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跟这里的国民结婚。
然后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透过领养的关係。
不管怎么样,只要西兹少爷无法立刻找到配偶,或者蒂被人领养,都无法留在这国家生活的。
于是,我们离开了移民管理局。
就算在这国家长期居住,也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因此我们买卖物品,準备再次出发旅行。
然后,我们準备吃午餐。
我们找了一家在公园摆放桌椅的餐厅,并点一些旅行途中吃不到的餐点。
旅行途中最不可能吃到油炸食品。因为要大量使用油的料理,太不符合投资报酬率。因此儘可能做成熬煮类或烧烤类。
还有,蛋糕跟冰淇淋这类甜食和各类冰品也是。
西兹少爷跟蒂,吃了炸得很漂亮的猪肉料理,以及上面有蓝莓冰的起司蛋糕。
看到蒂聚精会神地吃美食的模样便了然于心。
因此西兹少爷也没必要问「好吃吗?」这句话了。
用餐时,餐厅装设的喇叭不断在播放电影的宣传广告。像是新片介绍,还有二轮片的介绍。
镇上也有许多电影看板。看来这个国家的最大娱乐,大概是看电影吧。
吃完饭后,西兹少爷边喝茶边喃喃地说:
「电影啊……我已经好几年没看电影了呢……」
西兹少爷最后一次看电影,应该是还在故乡的时候吧。
然后——
「怎么样?要不要挑一部电影看,顺便议蒂当做生活学习。」
我不经意地如此提议。
「嗯……」
西兹少爷看着双手捧着茶杯咕噜咕噜喝茶的蒂,然后询问终于发现到西兹少爷在看自己的蒂。
「蒂,你想看电影吗?」
「什么是『电影』? 」
「…………呃——」
西兹少爷很认真地思考怎么回答。
要对完全不懂「电影」的人从头开始说明,老实说是一件难事。
「也就是说,利用大银幕观赏会动的影像。而所谓的银幕是——」
还有——
「戏剧,也就是观赏一些人表演创造的故事——」
西兹少爷不断拚命向她说明。
而静静听他说明的蒂——
「总之就是那种感觉的娱乐表演,你想看吗?」
对西兹少爷再一次的询问——
「创造的东西、不需要。旅途中,欣赏各种风景与人们,还比较好玩。」
结果她是这么回答。
当我们用完餐,从椅子站起来的时候——
「发现了吗?陆。」
西兹少爷小声问我。
我早就发现到了。从刚才就有个男人,用小型相机偷拍我们。
他一身西装打扮,戴着墨镜,又戴了遮住眼睛的帽子,因此看不出他的年龄。
男子坐在跟我们有段距离的桌位,一面假装看报,一面从西兹少爷的背后拍了我们好几次。他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像那样拍那么多次,要不发现也很难。
「发现了,会不会是这儿的政府派的人?」
我如此问道。
虽然不相信外地人,但还是让他们入境,不过却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的国家其实很常见。虽然我们并没有企图要颠覆这个国家。
「我觉得应该不是。对方看起来不像是认真起来,能够把我们怎么样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他伦拍的手法太烂了。」
「原来如此。」
西兹少爷说得没错,如果是政府机关派来的,应该是监视专家才对,手法不可能这么粗糙。
「不管怎么样,我们明天就出境。」
西兹少爷牵着準备先走的蒂,然后跨步往前走。
我也随后跟上。
等我们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看,那个男子已经不见蹤影。
到底他想做什么呢?
隔天早上,我们终于明白那名男子的目的。
就在我们办完饭店的退房手续,準备走出大厅的那一瞬间。
「请等一下!旅行者们!等一下啊啊啊啊!」
传来声音高亢到足以震碎玻璃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从玄关突袭而来,让我们不禁停下脚步。
对方是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女子。然后,她后面又跟着同年龄层的男子。
「啊啊,太好了!幸好赶上了!拜託你们!请、请听我们说好吗?」
「是的!拜託你们!呼……」
看着眼前气喘嘘嘘的两个人,西兹少爷心平气和地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当下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找我们这些旅行者有什么事。不过待人客气的西兹少爷,停下準备穿过玄关的脚步,带着那两个人到空蕩蕩的大厅沙发。
那两个人边道谢边坐下来,我们也坐在他们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