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在森林里。
深夜的森林,宛如倒进墨水般地漆黑。就连在树木枝叶后方的天空,也因为阴天的关係,看不到星星与月亮。
奇诺穿着深绿色的衬衫,外面套着平日常穿的黑背心。然后,整个人趴在森林的土地上。
她趴下来,从只有长出一点点绿草的相同高度来观察那个世界——透过手上「长笛」的瞄準镜观看。
在距离奇诺大约三百公尺的场所,有一处森林经过人工开垦所形成的广场。
那里燃烧了许多笼火,烟雾也随着风吹散。整个广场摇曳着暗橘色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百人左右的成年人。男女比例各半,有不少是二十几岁,但比较多的是三十几岁。中年以上的可以说真的只有一点点,年龄层算是偏低。而大家都同样做T恤与短裤的简单打扮。
然后,他们正处于狂乱之中。
有的拚命甩头,有的跳着称不上是舞蹈的舞。而他们原本穿得很单薄了,有人甚至把衣服脱了,模样很不得体地抱在一块。
他们被笼火照耀成橘红色的眼神并不正常,嘴巴也不断流着口水。偶尔还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声,连距离三百公尺远的奇诺都听得见。
他们喝着装在水桶里的液体。
虽然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是深咖啡色的液体。众人用杯子舀那些液体,目的很明显下是为了摄取水份,他们大口大口喝下,然后又疯狂地手舞足蹈。
「…………」
奇诺默默观望他们那种模样一阵子之后,匣匣地把瞄準镜的圆形视野,对準其中一名男子的头部。
是在这狂乱之中,看起来很冷静的年轻男子。
他身上穿的是同样的服装,但胸前并没有被液体弄髒。然后,左手还戴着臂章。用红布缠起来的臂章上,写着意义不明的文字。
而且男子的手上,拿着长长的棍棒。
然后他用那支棍棒,粗暴地把步履蹒跚走向自己的另一名男子推倒在地。被推倒的男子摔在其他人身上,他没有发出任何不满,就这样两人叠在一块地蠕动。
奇诺把瞄準镜的十字线,对準持棍棒的男子。
「长笛」是用两脚架(Bipod)立在泥土地上,前端还装置了圆筒形的灭音器(Suppressor)。
奇诺她伸出的右手食指,触碰到「长笛」的扳机。
然后轻轻吸口气,再「呼」地吐出之后便屏住气息。
「…………」
在不发一语的情况下,扣下了扳机。
「长笛」产生微小且轻细的振动,空弹壳也没被排出来。
子弹伴随「噗咻」的微弱声音飞出去,以一秒钟的时间飞了三百公尺的距离,也就是说飞得比音速还要快——
然后命中男子的头部。
男子的头部一面喷血,一面倒在泥土地上。那个声音,夹杂在某人意义不明的叫声中。
三秒钟后。一名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女子,被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男子身体绊倒。然后,摔得非常惨。
全身沾满泥土的女子,彷佛啥事都没发生过地站了起来,眼神涣散地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
「…………」
奇诺用右手拉出「长笛」的桧栓。
用手动的方式排出空弹壳,然后再把枪栓推进去。奇诺一面把下一颗子弹,静静地确实地送进膛室里——
「还剩、好几个人呢……」
一面移动瞄準镜,对準另一个手持棍棒的男子。
那是二天前的事情。
「像是机油啦,链条啦,还有链齿轮。现在不换新的话,可是会发生很惨的事情呢。」
「是是是。知道了啦,汉密斯。」
奇诺与汉密斯在一条森林里的道路宾士。
奇诺穿着黑色夹克。右腿上悬挂着「卡农」,「森之人」则收在腰际后面的枪套里。
季节正值初夏,时间是早上。天空非常晴朗,空气也很清新。
新绿季节也过了,森林的绿意愈发深浓。放眼望去大地很平缓,道路也很平坦。
开垦森林而开出的笔直道路,露出红棕色的泥土,不过因为前一天的雨而变得泥泞。为了防止轮胎陷住动弹不得,奇诺低速且慎重地骑乘汉密斯。
「不过,如果有技术了得的技师就可以了。然后,如果有精确度高的零件,这样就够了。」
「那我也了解了。据我们所听说的,现在要去的国家似乎有汽车,零件的部分大概不用担心。但技师方面,就不知道了。」
「这个嘛,毕竟这世上有人品好但技术差的人,当然也有技术了得但人品得打上问号的人呢~」
「那你会选哪一个?」
「后者!机械这种东西,就是要正常运转,也就是说『治疗』是有它的价值哦。无论时代怎么进步,那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的真理』哦。」
「世界的真理啊……汉密斯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还好啦——」
「那么,明天要几点起来呢?」
「下晓得耶——」
就在汉密斯回答的时候,已经开始在道路前方看到城墙了。
入境以后的奇诺与汉密斯,背对着城墙看借来的地图。
这是一个相当辽阔的国家,无论是地图所显示的,或是实际上的状况,靠近西侧城门有一大片绵延的森林。
国内保有森林的话,证明农地及所有土地都足够。国民没有发生饥饿状况的话,证明国家发展并没有停滞。
确认过路线之后,奇诺骑乘着汉密斯前往国家的中心部。
一路上绵延的森林景色,让人分不出究竟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终于好不容易看到农田与家畜,并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抵达了国家的中心部。
在楼高十层的建筑物栉比鳞次的中心部,果真如之前得知的情报,有汽车在路上行驶。
奇诺与汉密斯询问路人:
「姑且不论品行好坏,哪里有工夫了得的技师?」
结果路人就介绍了一名技师。
把行李放在附近的旅馆以后,奇诺与汉密斯便前往别人介绍的汽车维修厂。
出现在那儿的,是自称老闆的男子,外表看来大约四十五、六岁,脸上有些鬍渣,身上穿着被机油弄髒的连身工作服。
对方看起来并不亲切,还臭着一张脸。
「喂喂喂,这摩托车也太髒了吧。」
他看了一眼接近的汉密斯如此说道,然后又继续说:
「首先得换链条跟链齿轮呢。还有,离合器线也最好换掉哦。这你可能没发现到,载货架跟侧脚架的螺栓也有点鬆了。还有前轮的轮幅也要换。」
老闆说好明天中午前会修好,于是奇诺把汉密斯放在那家店里,步行回到旅馆。
然后,在紧邻的餐厅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餐。
店内的空间宽敞,桌子中间的洞里摆了已经烧得火红的木炭炉子。而上面的铁网,可以利用到冰箱无限取用的食材自行烤熟吃。
「这家店简直像梦一股地美好呢……」
奇诺挑选了猪肉、牛肉、羊肉跟鸡肉,还有蔬菜等等各种食材,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那个啊——变得愈来愈多了哦……」
距离不远的桌位,隐隐约约传来两名正在喝茶的男子的对话。是年龄四十岁至五十岁,两个做西装打扮的男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客人。
两名男子用讨人厌的语气说:
「差不多——得设法解决了吧……——真是无可救药呢……」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正在进行吧。」
「——没办法处理吗……?」
「那样的话就没什么根据——不过,既然做了保证的话——」
两人在谈论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非常受欢迎的事态。言谈听起来很抽象,对于关键的内容,都刻意不明白说出口。
不久,他们还比因为是吃到饱,所以持续开心享用的奇诺还要早去结帐。
店员过来收拾他们的杯子,经过奇诺旁边的时候——
「呿,这个旅行的家伙还在吃啊……」
他明显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还刻意把碎碎念的话讲得让奇诺听得见。
不过奇诺则是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又站起来去拿别的肉了。
「…………听说今天有旅行者入境,应该就是她了。」
隔着窗户看着奇诺背影如此说话的,是刚刚两名男子之中的其中一个。
「啊?没错,就是骑摩托车来的旅行者对吧?我有收到情报。不过没看到摩托车,可能是送修了吧。听说他们也到处询问修理技师的事情呢。只不过,没想到竟是那样的小鬼头呢。」
另一名男子边那么说,边从怀里拿出眼前某辆车的钥匙。
然后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那家伙……怎么样?」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停下手的动作。
然后回答:
「上车吧!」
两名男子迅速地坐进驾驶座与副驾驶座。
那个时候他们的西装略微翻开,露出了佩戴在肩上的掌中说服者。
隔天。
奇诺与黎明一起醒来。
窗外的天气晴朗,但风势比昨天强劲许多,远方的天空也看到有破片云在流动。
因为汉密斯不在的关係,奇诺独自在房间里进行「卡农」与「森之人」的拔枪练习。练习完以后,就简单将它们分解,做清洁维修的动作。
奇诺从「森之人」的弹匣取出子弹,再把清空的弹匣装回去。因为子弹一直装在里面的话,会使得弹匣的弹簧弹性疲乏,因此用这种轮流的方式让它休息。
接着再拿出步枪「长笛」,把前后分割式的「长笛」组合起来。
经过多次确认运作无误之后,再把窗帘微微打开,在外面看不到的情况下,用瞄準镜练习远方的狙击。
对于「长笛」,也是确认剩下的子弹之后再维修清理弹匣。然后再把它分解,放回包包里。
吃完早餐以后,奇诺悠閑地度过她的上午。
她把衣服洗一洗,再将露营道具洗乾净并检查维修。
等那些事情也都做完以后,因为终于没事情可做的关係,奇诺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机。
黑白影像伴随着杂音浮现在电视机萤幕上,播出的是戏剧节目。
美丽的农村女孩与帅气的都会男子为了两人的将来吵架。这时候,另一名壮硕的农村男子也进来参一脚,简直吵得不可阔交。
正当奇诺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两名男子在突然降下的骤雨里,开始激烈地互殴。
正当想要阻止两人的女子,挨了晨村男子一拳并以慢动作倒下的时候,电视萤幕却跳出「下周请继续收看!」的字幕,然后节目结束了。
「接下来剧情会是如何,等一下再跟汉密斯聊好了……」
下周已经不在这国家,也无法继续看下去的奇诺喃喃说道。
萤幕里开始播起了广告。
奇诺伸手拿茶杯,里面装了自己泡好的茶。
第一段播出的广告,是从上午就在播的威士忌广告。
而且还是刚哪打扮成农夫的男演员,这时候摇身一变为西装笔挺的绅士。还说什么男人的酒来着。这段广告三十秒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是餐厅的广告。
亲子全家三人,大口享用着汉堡。而且还以国家的地图,显示各家分店的位置,也让奇诺了解有加盟连锁这种事业。然后店名还伴随着旋律连呼好几次,这段广告十五秒就结束了。
然后,是下一段广告。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伴随着沉稳的男性旁白,萤幕上映着排排站的年轻男女认真的表情。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