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劍的使命

「……欧……雷欧……！」

耳边传来了拚命的呼喊声。

「……唔、咕……唔……」

仰面朝天的雷欧尼斯睁开眼睛，发现黎榭莉亚的俏脸就在自己眼前。

熠熠生辉的银白色长发；泪水盈眶的冰蓝色眼眸。

（……啊啊，我的眷属可真美丽呢。）

雷欧尼斯的心里冒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感想。

「……唔……啊……」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侧腹立刻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方才他没能完全躲过〈虚兽君主〉放出的光刃，似乎就这样被直接轰飞到地面上。

遭剜开的伤口涌出红色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一大滩的血泊。

（人类的身体居然如此脆弱啊……真是无可救药……）

雷欧尼斯一边粗重地喘着大气，一边暗自在内心叫苦。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全身的力气正在迅速地流失。

自从转化为〈不死者〉的肉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样的感觉了。

「雷欧，你没事吧！？雷欧──」

黎榭莉亚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雷欧尼斯听着少女的呼唤，目光移向自己的右手。

即使几乎失去意识，他依然没有放开〈丹斯雷夫〉。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把剑是她送给自己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是她的遗物。

〈魔剑〉的剑刃仍然散发着微弱的漆黑光芒。

（……〈丹斯雷夫〉是〈女神〉创造出来的〈魔剑〉，而它竟然和那头〈虚兽君主〉发生了共鸣。）

──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

在那头〈虚兽君主〉的体内──

（潜藏着〈女神〉转生之后的灵魂……？）

雷欧尼斯之所以将自己封印一千年之久，为的就是找出作为〈女神〉容器的转生体，并且守护那名人类直到她觉醒的时刻来临。

（……我是为了遵守和她的约定，才再次在这个世界甦醒过来。）

是的，他和她立下了约定。

──即使在一千年后的世界里，自己也一定会找出她的下落。

然而，假如她转生到那头虚无怪物的体内──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

〈虚兽君主〉缓缓地朝这里逼近而来。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魔剑〉的共鸣跟着愈发强烈。

「……请妳快逃吧……榭莉亚小姐……」

失血过多的雷欧尼斯在意识逐渐远去之下，开口说道。

她是被自己连累才成为眷属的，至少要让她平安无事地逃离这里。

「和蕾吉娜小姐她们会合之后，赶快逃出这座城市……」

「雷欧！」

黎榭莉亚以喝斥的语气呼喊他的名字。

接着，她单膝跪在地上，整个人笼罩住瘫软无力的雷欧尼斯。

「妳要……做什么──唔……」

雷欧尼斯的脖颈传来了酥麻的疼痛感。

黎榭莉亚将小巧的尖牙刺进了他的脖颈。

「妳已经吸过血了吧……」

雷欧尼斯苦笑着咕哝了一句──

……但他马上察觉到──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黎榭莉亚并不是在吸他的血──

（……她是要把……自己的血分给我啊……）

心脏还在鼓动着。他可以感觉得到，黎榭莉亚的血正在自己体内流转。

眷属少女奋不顾身的奉献行为，令雷欧尼斯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儘管如此──

（──我已经……撑不住了……）

雷欧尼斯的意识逐渐坠入黑暗的深渊──……

◆

「……请我们帮忙？」

艾尔菲涅将油门踩到极限，转过头询问道。

只见雅璐莱•基尔列希欧指着前方的〈中央花园〉，开口回应：

「那座最高的塔──我想拜託妳们把我送去那个地方。」

在她视线的彼端，是一栋还保留着原貌的高楼废墟。

「妳就算跑去那里，又能做什么？」

蕾吉娜一边击落前方的〈虚兽〉，一边大声地问道。

「我会打倒那头怪物。」

蕾吉娜和艾尔菲涅不禁互相看了看对方。

「妳说会打倒那头怪物……但那可是〈虚兽〉的统率体耶。」

「我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斩杀那头怪物──」

雅璐莱把剑举到蕾吉娜的面前，以斩钉截铁的坚定语气说道。

「所以说，那把剑是──」

咲耶不断砍倒企图爬上后方货台的〈虚兽〉，同时加入到众人的谈话之中。

「嗯。这是为了消灭那头怪物而生的圣剑。」

听到雅璐莱的回答，咲耶用力地点了点头后说道：

「学姐，我们就送她一程吧。」

「咲耶──」

「反正我们本来就要前往〈中央花园〉。况且，从高处搜索榭莉亚学姐和少年的行蹤，肯定比在地面上寻找来得有效率。」

「……妳这话倒也说得没错。」

「我明白了。雅璐莱，我们就相信妳的〈圣剑〉之力吧。」

「……我会回应妳们的期待的。」

雅璐莱手持着剑，严肃地点头回应。

「不过，问题在于我们有办法平安通过这里吗──？」

不断涌现的〈虚兽〉大军，简直像是小规模的〈大狂骚〉。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的前方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什么！？」

至今出现的裂缝大小，完全无法和眼前的裂缝相提并论。

而从这道裂缝之中现身的，是长着光辉羽翼的人型巨像。

「……唔，糟了，那个〈天使型〉的家伙──」

雅璐莱大叫起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人高声咆哮，抡起岩石般的拳头朝车子砸了下来。

艾尔菲涅急忙转动方向盘，但是已经来不及完全闪避。

因为这头〈虚兽〉实在太过巨大了。

「……唔！？」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会被砸得粉身碎骨的瞬间──

──咻！

一条黑色的鞭子缠住那只巨大的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拽到一边去。

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大的〈虚兽〉被扔进大桥下方的海洋，溅起一道高耸入云的水柱。

「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晓得。不过──」

现在就是最好的突破时机。艾尔菲涅利用〈天眼宝珠〉解除出力限制，让车子在超越极限的状态下飞速宾士起来。

──在绝尘而去的车子的遥远后方。

一道娇小的少女身影，正伫立在支撑大桥的桥塔上。

少女轻轻转了一下手腕，影之鞭便倏地回到她的手中。

她以那双黄昏色的眼眸目送着车子离去，接着将视线转往海洋的方向。

只见海面一阵浪花翻滚，巨大的天使型〈虚兽〉从海里浮了上来。

「──看来是个可以让我打发一点时间的玩具呢。」

少女的指尖轻抵唇畔，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

「就由我这位魔王大人的忠诚女僕，来陪你这家伙过个几招吧。」

〈影之王国〉的暗杀女僕，彬彬有礼地拎起裙襬行了一礼。

◆

「……雷欧尼斯……喂，雷欧尼斯──」

在一片漆黑之中响起了一道声音。一个听起来有些稚嫩的少女声音。

她的纤纤玉指，正温柔地抚弄着少年的头髮。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我们约好啰。在遥远的未来，我若是变成了什么错误的存在──」

她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静静地说道：

「我希望你用这把〈魔剑〉杀了我。」

「……妳、妳在说什么傻话啊！我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少年一把拨开少女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吼。

「即使是我的请求也不行吗？」

「那是当然的啊！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她轻轻搂住眼眶泛泪、不断摇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