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雙神

走下横跨都市运河的连接桥之后，咲耶和雷欧尼斯来到了一个气氛宁静的地方。

在道路的尽头处，可以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人工森林。

「〈封神祀〉的祭坛，就设置在这座森林里。」

「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事？」

「──所谓的〈樱兰〉守护神，是确有其事的存在吗？」

雷欧尼斯用孩子般的天真口吻抛出了这个问题。

究竟只是单纯的传说故事，还是真的有神明被封印了起来？

这对雷欧尼斯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必须确认清楚才行。

咲耶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就在雷欧尼斯开始担心，她是不是被这个冒昧问题惹恼的时候──

「──〈樱兰〉的守护神，是确有其事的存在喔。」

望着前方辽阔森林的咲耶，突然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祂们名为〈风神鬼〉和〈雷神鬼〉。在〈樱兰〉的三百年国祚里，这两尊神明都在守护着这片土地。」

「两尊？〈樱兰〉的守护神有两位是吗？」

「……嗯，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尊了。」

「咦──？」

雷欧尼斯不由得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咲耶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两人已来到一栋有着气派街门的雄伟宅邸前面。

「这里是？」

「一直对我照顾有加的雷翁的宅邸。」

咲耶完成了魔力的活体认证，领着雷欧尼斯穿过了那道大门。

宅邸的腹地内，有一大片开阔的庭园造景。

不仅栽有悉心打理的庭木，甚至还有一座宽敞的水池。

在充斥积层建筑物的〈中央花园〉区块里，这么一栋建筑物简直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正当雷欧尼斯深感佩服地打量四周的时候──

「──咲耶大人，老朽已恭候多时了。」

一名瘦小的老人从宅邸之中走了出来。

（噢──？）

雷欧尼斯饶富兴緻地观察起这名老人。

虽然普通人会觉得这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但雷欧尼斯很清楚这位老者不是寻常人物。

（……这位老先生是个武术高手呢。）

那双犹如枯木般的手臂，肯定能够轻易夺人性命。

与其说他是一名战士，这位老者更像是暗杀者的类型。

（……等他死去之后，应该可以成为实力不凡的〈骸骨暗杀者〉。）

雷欧尼斯的心里暗中萌生了这种失礼的念头。

「抱歉，我稍微迟到了一点。因为我带着这孩子游览了一下〈旧城区〉。」

老人闻言，将视线移到了雷欧尼斯的身上。

「咲耶大人，这位少年是──？」

「他叫雷欧尼斯，是和我同一小队的伙伴。」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老朽久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我平常总是受到咲耶小姐的诸多关照。」

雷欧尼斯彬彬有礼地低头问好。

「好了，两位请快进来吧。老朽这就去準备茶水过来。」

◆

在跟着老人走进宅邸之后，雷欧尼斯在尽览庭园美景的檐廊坐了下来。

虽然〈圣剑学院〉的腹地内也有庭园，但是那些庭园的景緻和这里大异其趣。这座庭园所试图呈现的，似乎是灭亡故国的景色。

「〈第零七战术都市〉所栽种的行道树，都是自带海水过滤功能的环境调整型树木（utility plants），但这些庭木全都是从〈樱兰〉直接移植过来的树木。」

咲耶站在雷欧尼斯的身后，指着庭园里的其中一棵树木说道：

「它们其实是到了春天就会绽放出美丽花朵的树种，只是强袭型的〈第零七战术都市〉经常转战各地，因此原本的开花期也随着都市移动被完全打乱了。」

「……原来如此。」

「姐姐总是非常期待樱花的盛开时节呢。」

咲耶遥望着远方喃喃说道。

「……」

咲耶的姐姐死于〈樱兰〉灭亡的那一天。

她穿在制服底下的白色装束，据说就是她姐姐留下的遗物。

一阵徐风在庭园中吹过，拂动树木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庭园深处的那座水池，突然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哗啦啦啦啦──！

只见一团黑色物体从水面上蹦了出来。

「……什么！？」

雷欧尼斯不由得失声叫道；咲耶却是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哟，毛毛丸你也来了啊。」

只见咲耶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浑身湿淋淋的巨大黑狼，缓缓地从水池里爬上来，大力地甩掉了身上的水珠。

然后，黑狼和坐在檐廊上的雷欧尼斯对上了眼睛。

『你好啊，玛格纳斯大人。』

『布莱卡斯，你在搞什么鬼啊？』

雷欧尼斯用〈念话〉回问着黑狼。

『洗澡。我如果出现在学院的游泳池，肯定会吓到那些胆小的人类。』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前一阵子还因为被人通报，差点就被驱逐出这座学院了呢。』

『……这、这样啊，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呢。』

布莱卡斯目前被学院的狩猎同好会给盯上了。

雷欧尼斯拥有正式的学籍，夏莉则是具备人类的样貌，可是布莱卡斯不同于他们两人，只要抛头露面地在外进行活动，无论如何都会引来旁人的侧目。虽然有魔术能够变身成人类的样貌，但布莱卡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使用这种魔术。

「毛毛丸经常过来这座宅邸玩耍。我原本是想把牠直接养在这座宅邸里，但雷翁说牠不可能成为被人豢养的宠物──」

「……说的是呢。」

作为出身〈影之王国〉的尊贵王子，任何人都无法让布莱卡斯俯首称臣。

他和雷欧尼斯之间也不是主从关係，而是纯粹基于友情出力卖命的客将。

这位心高气傲的王族，此刻正一脸惬意地趴在樱花树底下。

「──茶水来了。」

雷翁端着盛有热茶和点心的托盘走了过来。

「谢谢您的招待。」

「那么，我就去练习神前舞蹈了。」

咲耶说完便站起身来。

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来到这座宅邸。

「我傍晚的时候会再回到宅邸这里，你如果要一个人独自回去的话，就直接去搭公车吧。少年你自己知道怎么搭公车吧？」

「嗯，没问题，谢谢妳今天的导览。」

「小事情，我也很开心能和少年你约会喔。有些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带你去看，我们下次再慢慢地走走逛逛吧。」

◆

──在咲耶离去之后。

「你觉得〈樱兰〉的景色如何──？」

雷翁在雷欧尼斯的身旁坐下，不疾不徐地啜了一口热茶。

「韵味十分悠远呢。真期待祭典的到来。」

「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说着说着，雷翁将视线转到趴坐在庭园里的黑狼。

「咲耶大人稍微改变了一些呢。」

「……是这样子吗？」

「是啊，她刚来到这座都市的时候，彷彿寒冰一般封锁了自己的心灵。」

雷欧尼斯并不认识那时候的咲耶。

但要说是什么融化了她的心灵，那肯定就是──

（……黎榭莉亚那个丫头吧。）

雷欧尼斯在内心嘀咕了这么一句。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老人家。」

他一口喝光茶水，将茶碗「咚」地一声搁在檐廊的地板上。

身为侍奉〈樱兰〉旧王家的家臣，雷翁肯定知道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情。

「你想问什么事情？」

「所谓的〈樱兰〉守护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明？」

「噢？你对我们的神明有兴趣啊？」

「我从咲耶小姐那里听到了一些──她说〈樱兰〉存在着两尊守护神。」

「……嗯，是这样没错。」

雷翁转头看向身后，指着支撑建筑物的柱子说道：

「那根柱子上雕着的，就是〈风神鬼〉和〈雷神鬼〉。」

「那就是〈樱兰〉的守护神……？」

雕刻在柱子上的，是两名站在云朵上怒目对视的巨人。

「正如其名所示，〈雷神鬼〉可以呼唤闪电；〈风神鬼〉能够召来风暴。每当有危机逼近〈樱兰〉的时候，祂们便会施展神力守护整个国家。」

「──所以说，这两位神明是确有其事的存在啰？」

「那是当然的啊。〈樱兰〉的神明并不是传说故事中的存在。」

雷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老朽曾经亲眼目睹，双神和〈虚兽〉搏杀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