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美国发展的历史,通常是伴随着交通和运输工具的发展而进行的。
西部大开发时代。许多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大陆的人都盲目地信仰着拓荒精神。铁路机构的发达,以及横贯大陆东西的铁路的完成,最大程度地满足了这些开拓者兼侵略者的慾望。
开拓时代终结后,铁路仍在继续进化。而且,虽然1930年代(20世纪30年代)是经济大萧条时期,但铁路黄金时代却迎来了它的全盛时期。这一年的失业人数超过了八百万人,「饥饿游行」甚至举行到了白宫前。运送参加游行的人,运输少得可怜的食物和商品,这些都是铁路的工作。但是作为繁荣的结果,大铁路时代却渐渐的被昌盛起来的汽车和飞机所取代了。
铁路通向所有的道路。在因拓荒精神而星罗棋布的这些永久道路中,有一些至今仍在继续运送着无法实现的美国梦。
至少,幸福的人们如此坚信着。
这列「飞翔·禁酒屋」号就是由幸运地度过了经济大萧条的企业製造的,可以说是珍品。
其基本结构模仿了英国王室列车。头等客房内部全部採用大理石等进行装饰,二等客房也是以此为标準建造的。
在普通的列车上,每个车厢都是按照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
进行区分的。一般都在震动比较剧烈的车轮上方建造三等客房。
可是,在这列列车上,每个车厢本身就被分为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的等级,车头之后是三辆头等车厢、一辆餐车、三辆二等车厢、一辆三等车厢、三辆货物车厢、一辆预备货物室和驾驶室的车厢——这就是这列列车的结构。除餐车外,所有车厢的过道都位于前进力向的左侧,以便于通过确认各房间门上的编号,进入各自的客房。这列列车没有真正的货物车厢,取而代之的是三辆具备货物室的大车厢。过道也在左侧。
这列列车感觉就像一个暴发户,优先设计而忽略了性能。三等客房的建造简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反倒让人觉得很可怜。各车厢侧面的「碎雕一样」的装饰,使其显得更加突出。
这列列车最大的特徵就是——从原来的铁路公司经营中独立了出来。以向铁路公司「借用铁轨」的方式经营,如今已经被称为现代的王族列车了。
1931年12月30日。在这列豪华的列车中,惨剧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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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车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周围被黑暗所包围。
「新来的,感觉怎么样?」
背对着窗外的风景,中年乘务员问道。
「啊……是的。还可以。」
年轻乘务员抬起头来,回答道。可这回答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这次长途旅行已经快要走完一半的路程了,这位前辈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年轻乘务员感到很意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乘务员的脸。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这位前辈的脸。
年轻乘务员惊愕于自己的毫不关心。此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浮现着彷彿无机质般笑容的脸,就好像强颜欢笑一样,脸上浅浅的皱纹深深地扭曲着。
「是吗?……那比什么都好。在这里一直看着『远去的景色』,心中经常会感到无可奈何的孤独与恐惧。」
「啊啊,我明白,那种感觉。」
「在这种不安中,潜伏着各种各样的恐惧,特别是在黑暗或隧道中。」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听其他前辈说过那些恐怖的事。他们说,在夜里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会感到更恐怖的!」
年轻乘务员顺着前辈的话头,口若悬河地说着闻所末闻的事。
「前辈们太过份了!人家都说过不擅长听这种故事了,他们还说些钥匙爪的蜂男的故事,还有无人的客房中响起的铃音……」
虽然他说自己不擅长,但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睛却熠熠生辉,表情彷彿说出了他的真心话——想见识一下恐怖的事。
「还有,对了,还有『铁路追蹤者』。」
「?」
年长乘务员虽然常年在各地之间移动,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怪谈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吗?『铁路追蹤者』的故事。」
老实说,年长乘务员对此并不感兴趣,但马上就要到「预期的关键」了,所以听一下也无妨。
年长乘务员笑着,好像有所企图,又好像在可怜着什么,继续听年轻乘务员说下去。
「是很简单的故事,讲的就是在暗夜中追赶列车的怪物。」
「怪物?」
「嗯。那家伙与黑暗同化,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一点一点地接近列车。它有时是狼,有时是雾,有时是与自己乘坐的列车形状完全相同的列车,有时是没有眼睛的巨人,有时是有长着数万个眼球的妖怪……总之,它的形态多种多样,在铁路上追赶着列车。」
「被追上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最初,谁都不会注意到自己被追上。可是,等到发生异变时,大家才开始真正注意到。」
「发生了什么事?」
「人消失了,从列车后面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最后,大家都消失了,列车本身也变得不存在了。」
听到这里,年长乘务员提出了显而易见的疑问。
「那这种传说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呢?」
对于这类怪谈,这种疑问是犯禁忌的,但年轻乘务员以毫无变化的表情回答道:
「那当然是因为,也有活下来的列车。」
「怎么回事?」
「就到这里就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年轻乘务员露出快乐的表情,讲到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在列车上说这个故事的话,它真的会出现哦。『铁路追蹤者』会追赶这列列车!」
「年长乘务员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结局就像普通的都市传说一样。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事基本上就能够想像得出了。
年长乘务员这样想着,实际上年轻乘务员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如他所料。
「可是,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它不跟来!」
「等等,到时间了。」
年长乘务员想阻止一下过于兴奋的年轻乘务员,打断了他的话。
到了定期联繫的时间,他打开了联繫用通信机的开关,然后又按下了向驾驶室告知「无异常」的灯的开关。
接着,强烈的光线从乘务室两边照射进来。那是位于列车末尾两侧的车尾灯。通过车尾灯,铁路两旁的人就能够确认列车的驶过。
可是,这列列车很特别,在车尾灯下面还设置了一个更大的灯。
作为「飞翔·禁酒屋」号运行上的规定,乘务员需要定期和驾驶室取得联繫。比如,当后部车厢脱离时,如果乘务员联繫中断的话,驾驶室也可队确认异常。
这种体制或许很夸张,而且效率低下,但这或许也是这列珍品州车上的一种演出。乘务员们毫无怨言地遵从这种体制,到了固定时间便向列车后部亮灯。
可是——对于这个年长乘务员来说,这一时刻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当前辈确认按下了灯的开关后,年轻乘务员高兴地重新开始他的怪谈故事。
「嗯,不好意思。接着说,要获救的话——」
「啊啊,等等等等!先听到答案就没意思了。我也知道类似的故事,先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听了前辈的提议,年轻乘务员高兴地赞同道。
「说完后互相交换获救方法?这还挺有意思。」
年长乘务员看着神情高兴的年轻人,目光中一半是怜悯,一半是嘲讽,然后开口说道。
他说的是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故事在哪里都能听到,是关于某种『幽灵』的……那些幽灵们太害怕死亡了,就在活着的时候变成了幽灵。」
「?啊?」
「但是,幽灵们有一个伟大领袖。那个领袖为了让他们复活,想要将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染成自己的颜色。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对于死人复括一事感到十分害怕!所以,他们就想要把幽灵的领袖封闭在墓地中。」
故事内容尚未来到最重要的部分,可是,讲故事的人的脸上和语气中都开始慢慢浮现出怒气。年轻乘务员感到背上毛骨悚然。
「那、那个,前辈?」
「接着说。剩下的幽灵们便开始想办法,他们想将包括上议院议员家属在内的一百多人挟持为人质,然后要求释放领袖。如果事件公开的话,这个国家肯定不会满足恐怖分子的要求。因此,谈判是由别动队极其秘密地进行的。他们不会给这个国家冷静判断的时间,直到列车到达纽约!」
「上议院议员?不会就是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吧?难道您说的就是这列列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解释!」
年轻乘务员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异常,面对前辈,后退了一步。
「解释?刚才说的不就是解释吗?老实说,我可不认为扮作乘务员还有这个义务。总之,这列列车一到达纽约,就会变成我们『雷姆蕾丝』的移动要塞!然后,我们以人质为盾牌,再把列车开到横贯大陆线路的某处,而且警察也无法同时监视所有线路!」
「那、那个领袖是?」
听到如此冷静的话,年轻乘务员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车厢实在是太小了。就这一步,他的后背就已经碰到了车厢墙壁。
「明天,我们伟大的休伊导师将接受纽约司法局的审讯。所以,我们才选择这列列车作为献给导师的供品!」
这列列车预定于明天中午抵达终点。如果谈判成功的话,领袖就会乘上列车,然后人质被释放。
如今,年轻乘务员已经知道了这位前辈的真实身份。他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问着问题,而答案,或许他已经猜到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对方的回答基本在意料之中。
「休伊导师宅心仁厚,我也想仿效他。知道自己要死的理由后再去死,你很幸运。」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準备结束谈话。
「那么,关于刚才说的重要的获救方法就是……『听过这些话的人很快就会死去,一个获救的方法都没有』!」
枪口指向年轻乘务员的鼻尖,说完话的同时,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
枪声沿着铁轨,尖锐地迴响着
一直。
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随之,怪物醒来了。
怪物的名字就叫做——
「铁路追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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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问悄然回溯。
列车安然无事地迎来了夕阳,各个客房的乘客都集中在餐车里,享受着美味的晚餐时间。
这个餐厅也是以王室列车为主题进行设计的。木製的稳重色彩,与上面黄金装饰品的色彩搭配得天衣无缝。
餐车不分客房等级,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三等客房的人也可以在这里进食,体验国王的感觉。这也是这列列车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餐车里的一半空间摆放着桌子,另外一半被设计成厨房和酒吧柜檯。厨房中,几名厨师忙碌地走来走去,最大限度地利用着狭窄的空间,创作出醇厚的香气和味道。
桌子上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自助菜式,争奇斗研,从法国菜到中国菜,甚至还有墨西哥特产的什锦饭。
正当人们都沉醉在美妙的菜式中时,只有一组男人置身事外。
「所以说,这里不适合商量。你明白吗?杰古吉。这里有客人。」
「是的,你明白吧,杰古吉。还不明白吗?」
在餐车的吧台处,两个男人正在斥责着杰古吉。那两个男人正站在吧台里面,一个是厨师,另一个人穿着酒保的服装。
厨师是一个东方人,酒保是一个爱尔兰青年。他们都是杰古吉的同伴,是这次抢劫货物的内应。
「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枫和约恩说得对。可是,到了傍晚都不行,之后还有什么时间能商量呢……」
那个东方人叫做枫,爱尔兰人叫做约恩。这对搭档分别是中国移民和爱尔兰移民,他们是一对用这个时代的常识不可理喻的组合。
这两个人在移民区闯了祸,逃了出来。
杰古吉并未因此而歧视他们,反而让他们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也不知什么时候,杰古吉成了不良集团中的核心人物。他本人倒是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约恩也好,枫也好,其他同伴也好,大家对杰古吉是头儿一事毫无异议。可是,他们也并没有因此对杰古吉表现出特别的敬意。
「那也没办法啊,这里一直都有客人的。而且,有人要吃中国菜,我离不开啊。要是溜走的话,会被厨师长整死的。」
枫叹息着说道,约恩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交相呼应。
「洒保只有我一个人,只要吧台前坐着人,我就走不开。你理解了吧?」
「哎哎哎?这列列车不是可以完全无视禁酒法吗?」
「平时是的,但今天是完全禁酒的。今天的乘务员可真是严格遵守法律。」
「那酒保不就没事做了吗?」
听了杰古吉的疑问,约恩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点蜂蜜绿茶。现在也只能依赖于这种不含酒精的蜂蜜系列了。还是放弃吧。」
「嗯——。那对客人,开车后就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吃中国菜。」
枫说着,沖着吧台一端努了努下巴。
杰古吉向那边望去,看见那里坐着一对怪异的组合。
那个男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个西部枪手。身穿破旧的背心和大衣,腰间和胸口挂着好几个枪套。可是,里面却一把枪都没有。背上背着绳套,不知道是枪手还是牛仔。还有,进一步说的话,不知为何他身上还戴了三个治安官的徽章。
那个女人好像在配合搭档似的,身穿西部剧样式——100年前酒坊里舞女的衣服。她直直的长髮上点缀着西班牙风格的舞蹈装束,头上也戴了一顶大红的宽檐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