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
在那之后的几天,日子很平静。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麦德大人他们不想再追究艾尔玛大人,现在每天忙着观测周围森林的生态环境,在城里巡查,为每天举行的节日做準备。
自从艾尔玛大人来到这片森林以后,他告诉了我许多有关节日的事情。一年四季都会举行不同的节日,事实上这些节日都大同小异。外面是一个分为几个国家的共同体,各个国家或土地都在举行着各种节日。
在这个刚要下雪的季节里,艾尔玛大人开始活跃起来了。
他扮成克拉普斯(注:圣诞老人的助手克拉普斯Krampus,专门惩罚一年中做了坏事的孩子。)的模样吓唬村里的人,第二年又扮成迎神鬼(注:迎神节,日本的一种民俗活动)的模样吓唬人。秋天有个万圣节,我也被要求打扮成奇怪的模样,穿着那身衣服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艾尔玛大人给了我一块点心。我想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节日。艾尔玛大人也穿着奇怪的衣服去村子里转悠,以吓唬别人来取乐。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村子里的人
们都渐渐对他敬而远之了。
除此之外,快到夏至的时候,在紧挨着森林的地方,我们还会将带叶的树枝编在一起,做成绿色花环。据说这是为了祈求太阳能够永放光辉。但是在太阳升得最高的那一天,我们将花环挂起时,村民们却看着花环吵闹着,说这是恶魔的仪式。这种情景艾尔玛大人也是知道的。
院子里养的鸡下了蛋。吃掉之后将蛋壳好好保管,涂上好看的颜色,春天的时候拿出来当装饰品。这是在颂扬某人的复活。準确地说,从一周前就得戒荤,鸡蛋必须涂成红色。可是当艾尔玛讲解完这个风俗之后,却笑着说道因为不是信徒,所以不用这样恪守的。喜欢外国节日的形式的只有日本人。虽说我们用五颜六色的鸡蛋和装饰品来装点城堡但是村民们只是从远处窥视着那些鸡蛋,认为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我甚至听到有人说用小鸡当供品,进行诅咒。但是,我当然没有勇气来否定这种说法,只能认同。
然后就是每年都要举行的圣诞节。听说圣诞老人真的会来,给人们送来幸福。当我同艾尔玛大人,全世界的人都会得到幸福吗?,他笑着这样回答,仅凭一晚上肯定是送不完的吧。我也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艾尔玛大人却又说,所以,就由我来代替了。就这样,他每年都会送我礼物。
这些礼物有的是他用纸做的装饰品,有的是他亲手做的菜,有的是用木头做的工艺品。当我得到这些礼物时,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觉得很内疚。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呢?每当我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总会淡淡地回答:
很简单啊,因为你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不笑的人。
我听他这样一说,就越来越觉得内疚。我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可是我就是无法从心底笑出来。每当我强颜欢笑的时候,艾尔玛大人就会摇着头说,你这样勉强是不好的,你总是这样装笑的话,等你真正想笑的时候,你的笑脸都是歪的。
在这之中,今年的圣诞节艾尔玛大人显得比平时忙得多。他瞒着那些人,準备装点城堡的装饰品,还放爆竹来庆祝,忙得不亦乐乎。
当我不知道干什么好的时候,艾尔玛大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呵呵地对我说:
今年的礼物是那四个人。
正当我不得其解时,艾尔玛突然止住了笑声,微笑着
好好和他们相处,也许这些家伙能使你从内心发笑。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我仍是笑不出来,但是现在的我却和以往有些不同。这一点我自己也有所感觉。那四个人来了我曾经是有点记恨他们的,但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因为我开始有了希望。
快到新年了,大家开始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去年按照东方的风俗,艾尔玛大人从商人那里购买了大量的叫做爆竹的东西。爆竹声响彻整片森林。当然,这也加深了和村民们的矛盾。艾尔玛大人好像确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今天则是东洋风,将七种草放在一起煮,然后当作食物来吃。艾尔玛大人和茜璐比大人开始为此做烧水的準备。尼罗大人只是睡觉,偶尔起来就和马廄里的三匹马玩一会儿,切斯大人每天都在读书房里剩下的书。麦德大人经常会来我这里嘘寒问暖一番,可悲哀的是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得了。我只能时断时续地说出残留在记忆里的一点事情,但是麦德大人却很认真地听我说,虽然儘是些笨拙的话语,但他依然不断向我表示感谢。
我虽然很想帮大家的忙,但是对于过去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记不起来了。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我被村民们虐待的日子。满脑子都是这些,这种记忆一直延续到现在。
艾尔玛大人来了之后,接着麦德大人他们来了之后,这些都铭刻在了我每天的记忆中。
啊啊,对了。这就是所谓的快乐吧。
虽然我也想笑,但是我很担心这个村子。
到了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几乎很少外出。
佛鲁特来到城堡之后,我不知道村里的人会怎么想。没人告诉我,不过,即使他们在计画着什么,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也会很难实现的。
2月。
到了2月。
到了艾尔玛大人所说的2月。
森林外面的商人们就会来了。
当商人因为下雪都回去了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新的生贽了。
今年该轮到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事隔5年我就又有了归属感。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那个时候我就笑吧。微笑着,像艾尔玛大人和茜璐比
大人那样。我这样突然一笑,艾尔玛大人一定很惊讶,然后,一
定也会对我笑的。
怎么办呢,现在必须得练习笑。
不让艾尔玛发现,偷偷的,偷偷的
然后,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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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古城
在天气非常晴朗的一天那个商人来了。
那个出现在这个和外界文明隔绝的村子,足以让人们感到
他们不是生活在过去,而是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
这是
太阳升到黄道顶点的时候,麦德他们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匆忙来到城堡的正门前查看。随后,他们看见了那个东西贝司形状的、巨大的雪上运输车。
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停着的这个巨大的车体,切斯和茜璐比的第一想法就是确认一下驾驶座,但是车窗玻璃经过特殊加工,与政治家们乘坐的车一样,向外反射着黑光。从前挡风玻璃隐约可以看到车内的样子不过看到坐在里面的那个人,切斯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坐在里面的的确是人类,整个脸部都被黑色面罩遮挡住了,头上还戴了一顶军用头盔。眼睛上则戴着一个类似防风镜的东西,看不到眼神他的脸猛地转向这面,感觉好像正在审视着自己似的。
呀,吓着了吧?是不是有点儿怀念外面的世界了?
正当麦德他们观察卡车的时候,后边传来了熟悉的俏皮话。
他就是商人但是,他是不会从驾驶席上下来的。
麦德还在犹豫要不要问点什么的时候,艾尔玛已经朝着驾驶席的方向大声喊叫,他一边向后面的同伴们伸手示意,一边说
你明白了吗?拉着我回去吧!
哎
还没等切斯说出口,卡车的引擎就开始轰隆作响,盖过了切斯的声音。车轮后扬起了阵阵雪沫,沿着积雪的山路驶去。森林里的小路只比车身宽一点,如果对面再来一辆车,根本无法错开,也许本来就确信自已不会与别的车相遇吧。
那么,我想一个小时以后还会再来的。
艾尔玛只扔下这句话,就抛下了还在发愣的四个人,自己回城堡了。
留在那里的,只有还在纳闷的麦德的身影和雪地上大大的车轮印,这些车轮印证明了刚才大家所看到的并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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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来了商人。
村民们都聚集在货车周围,用收穫的农作物和冬天里做的工艺品换取油和布等各种各样的物品。但是,商人从来都不下车,大家都按照载货台上写的标準自己进行交换。其中可能也有偷着拿走东西的人,可是商人仍然雷打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
茜璐比小姐告诉我那不是货车,好像是叫汽车,大概和麦德大人开的那个是一样的结构,当然,这个看上去更厚重,更有力量。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种交换物品的情景。至少从远处看,大家没有向我投来蔑视的目光,所有人的表情都充满了生气。
原本,我的感觉只是不讨厌罢了,而现在却可以说是喜欢上了。
当然,村里人心底里还是觉得商人挺可怕的。因为商人是从外面来的,他们代表了自己想否定的东西。但是商人和外人还不太一样,因为他不会干涉这里的生活。村民们出生的时候,大人们就对商人一直採取无视的态度,孩子们自然也会受到这种态度的影响。
他们原本对我也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戴兹当了村长以后,村子里的这种风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蹤了。戴兹不知为何总把我视为眼中钉,村里的人好像也受到了他的影响
还是算了吧。因为那段时期实在是太长了,所以我把自己的记忆埋在了混沌深处。只要一想起那段日子,我眼前显现的一点光芒就会被莫名的黑暗笼罩。
啊啊,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那光芒在一点一点变亮。
可能是因为艾尔玛大人,茜璐比小姐和佛鲁特大人他们的缘故吧,我在黑暗中再次看到了光芒
我以前说过,佛鲁特大人既不歧视我,也不帮助我,我现在想更正一下,佛鲁特大人他帮助过我。不掺杂蔑视地和我打招呼,很真诚地待我。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也许事实上并非如此,但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是因为眼前出现了希望吗?
也许是错觉吧,我觉得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要蓝。
我正在看村里人的时候,后面有人和我打招呼,是艾尔玛大人的声音。
我一边看着买卖东西的场面,一边看着艾尔玛大人的脸。他依旧是那张面带微笑的脸庞。
菲璐,今天商人回去的时候,我和麦德想让他把我们带到外面去準确地说,是带到你出生的地方去。
哎?
如果你也想去的话我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的一些事实。可能这些事实会令你受不了,但也许会真相大白。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做决定吧。
我无法拒绝。
说实话,我也有一点不安。当我知道了全部事实之后,我现在的人生会不会被打乱。这片森林,这个保护我的容器会不会因此而被打破。
但是,如果是现在,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想我可以接受一切。
而且我总觉得我必须禁得起这个考验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学会笑。
我去。
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这么乾脆过。
我也想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城堡里的我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村里的我一下子看见了戴兹大人的身影。
他正在发出轰鸣声的卡车一侧凝视着我。
是不是在我还没发觉的时候,自己又做了什么?
想起被打时的疼痛,我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戴兹大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然后,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
戴兹大人的表现在我心理结下了疙瘩,现在我只想专心听艾尔玛大人说话,于是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压在心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戴兹大人当上村长以后第一次沖我笑。
可是那种笑容和艾尔玛大人的完全不同,就像是毫无意义的
温度极低的,可以将人冰冻的冷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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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森林的路上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载货台上摇晃的感觉了。
就像是要被卖掉的小牛吗?
卡车型的雪上运输车后部也就是载货台上,麦德、艾尔玛和菲璐(其中一人)摇晃着前进。卡车一边推开路上的雪一边前进,晃动时发出的重低音好像能波及到人的身体里似的。
菲璐刚才的兴奋劲也没了,可能是累了,枕着村民们换给商人的小麦袋睡着了。
可是,麦德
怎么了?
艾尔玛突然以极其郑重的口吻说道。麦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困意中清醒过来。
为什么尼罗要带着假面具呢?
现在才
不,所以啦!最初那一天非常混杂,最终错过了问的机会!后来再问,你看,就不一样了。而且,那家伙不用说就证明了他想隐瞒什么。如果我问他了以后,他只说你这家伙真分不清状况的话倒还好,就怕尼罗真的生气。
确实,尼罗一生起气来就难办了。
麦德脑子里浮现出带着面具的那个男人,苦笑着表示同意。
他的面具听说是保险。
保险?
我们的右手放在他头上的时候如果头上有东西盖着也许就会没事。也就是说,如果手掌和头之间有什么障碍物的话,就可以防止被吃掉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挺多虑的啊,那家伙。
什么嘛,这和切斯说的不一样啊。
艾尔玛刚想到这里,麦德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不,尼罗不是不相信我们,他说的是
【假设我和你在外面露宿,做梦时梦到你正在大把抓着好吃的甜瓜在吃,假设存梦中你吃的那个甜瓜就是我的脑袋,也许我在没醒来之前就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我可能就被你吃掉了,但是我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死法的。】
哈哈,什么啊?这还不是多虑的表现!
艾尔玛哈哈大笑,看着他,麦德脸上依旧露着微笑,说道: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想事实不是这样的。
嗯?
尼罗他在这300年里,一直转战于世界各个战场,而且总是在激战区的最前线。
不知道他为什么去那里,他在那里都看到了什么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带着面具,当然,这些只不过是猜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