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很好的理由,你不听吗?玛丽亚。
拉库用手指轻轻地叩着桌角,静静的说着。他温柔地微笑着,可眼神依旧冷酷无情。
纽约小义大利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爵士礼堂,在那地下,就是控制这一带的冈多鲁家族的事务所。
透过天花板,可以听到从楼上传来的爵士乐,室内洋溢着轻鬆的气氛。宽大的室内总是摆放着好几张圆桌,一角还有一张撞球桌。
在这地下的空间里,无论何时都只有和黑手党相关的人才能进来,这并不是平常人都可以随意进来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间事务所里却坐着一个跟这里的气氛明显不符的人。屋中央的圆桌边,拉库的对面坐着一个像舞女一样漂亮的年轻女孩,褐色的润滑肌肤给人一种健康美的感觉。
这个女孩玛丽亚巴尔赛里特,对拉库的话很不满地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
拉库像是在教训孩子一样,用手拍着桌子。看到这样的情景,事务所里的同事们都轻轻地笑开了。
好了吧,玛丽亚。你的工作是保护赌场的那些舞女。你明白了吗?
了解了,朋友。所以,把那些打架、不老实的客人狠狠地教训就行了吧?
教训是可以的,但是三台自动售货机和一张巴卡拉水晶台(注:法国水晶製造厂的产品,产量约佔全国高级水晶的一半),再加上店里的转门和垂挂吊灯为什么连那些东西也坏掉了?这些你知道吧。
在这铁一样的事实前,玛丽亚露出一副糟糕了的表情,移开了视线。
好吧!
不是好吧,是好的!
再一次拍了拍桌子,拉库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笑意的拉库,玛丽亚安慰对方似的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脸。
不用这么綳着脸嘛,很丑的,朋友!还是笑着的拉库比较帅哦!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对不起,朋友。
咻的一下,玛丽亚像火被浇灭了一样缩了回去。光看外表的话,她是个美丽成熟的女郎,可要看言行举止的话,却仍带着孩子气。
她是冈多鲁家族的门客,原是一名职业杀手。话虽如此,因为还没有宣布退出,所以现在仍然称她是杀手也不为过。
她是在去年的正月,在某个事件中与冈多鲁家族扯上了关係,被身为头领的克斯冈多鲁的男子汉气概所折服而成为伙伴的这些都是她本人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个门客。
在缺乏女性的事务所里,第一次有墨西哥人进来,最初的时候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纷争,不过这些纷争大多都与性别和国籍无关,而是因为玛丽亚太过天真烂漫的性格惹的祸。不过,现在大家已经互相了解,组员和她之间基本上没有再发生什么严重的纷争了。
与此相反,像这次这样让拉库头痛的事情却增加了。
确实教训可恶的客人是对的,即使做的过火也只能证明你在认真地工作,但是,你就不能更利索地处理事情吗?
玛丽亚难为情地笑了笑,敲了敲腰上的两把刀。对于她细细的手腕来说,那把日本刀显得过于长了些,黑色刀鞘也在华丽的衣服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这把村雨和东风手啊,只要一出鞘就飕飕地自动斩下去了。
不要把错都怪在刀上!
可是
没有可是。
拉库第三次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再一次重複刚才的对话。已经忍耐多时的众人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拉库瞪了一眼,众人都急忙别过脸去,从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们还在偷笑。
拉库平常是个冷酷的男人但只要和玛丽亚沾上关係就变得束手无策。就像是新来的老师在教训孩子一样的说教经常上演。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用更强制性的措施但是,别看玛丽亚这个样子,实际上已经是组织里的最高的战斗力了。如果包含组织外的人的话,虽然还有个被称为葡萄酒的杀手存在,不过,因为他是个情绪化的男人,所以不指望他能成为组织的常备力量,这是拉库的想法。
也就是说,即使想让她强行服从组织,在这事务所内也没有能制服得了她的人。只有拉库兄弟中的克斯说的话对玛丽亚管用,但克斯本身就是个即使一个月也说不了几句话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积极的对玛丽亚去说教。
而另外一个哥哥贝鲁卡呢,则是十分欣赏玛丽亚豪爽磊落的性格,他只会说随她性子去做不是挺好的嘛!。
结果,就变成了只有拉库一个人綳着脸对玛丽亚说教。
一想到可以活动活动身体了,就兴奋过头了因为,在那个赌场,根本没有对手闹事。
那样不是最好嘛!因为我们就是要努力不去树立敌人!你的工作的理想状态就是,敌人永远都不要来,只是在赌场的舞台上跳舞就行了。
对于这种说教一样的意见,玛丽亚难得地听了进去。
真无聊!无聊无聊无聊啊,朋友!我是杀手吧?啊?就没有感觉更刺激点的工作吗?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是跳舞好无聊啊!这样下去的话,我也许会把那些色眯眯地瞅着我的那些讨厌的客人的眼珠子挖出来的。
不要说那些危险的事情。
拉库意识到再说下去也是没有用的,赶紧换了别的话题。
那好吧,玛丽亚。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给你换别的工作。
咦!?真的!?太谢谢你了朋友!到底要把哪里的组织的头目给干掉才好呢?
没有那种乱来的工作。
思?没有乱来啊。那样的话,你看啊,在这附近不是有一个叫马鲁提斯的小组织嘛,我去把那里的头儿的首级取来怎么样?
这些话让组织外的人听了的话只会引起对立问题,拉库像是在祈求上帝一样把脸埋在了手里。
发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息后,拉库又开始对玛丽亚说教起来。
听好了,玛丽亚。我们一直极力避免那样的纷争而努力工作着你可以试试引起这种不明智的纷争看看,然后你就会被拉奇卢西亚诺的科萨诺斯特拉(注:科萨诺斯特拉,意为我们的事业,美国最大的黑手党犯罪集团。)给盯上,在一瞬间就被灭掉了。
这个时代的黑手党,通过这个叫查理卢西亚诺的男人,进行了急剧的近代化重组过程。由科萨诺斯特拉这个巨大的黑手党组织操纵所有的事务,凡是所属这里的黑手党组织,无论是要杀掉背叛者,还是要与其他的组织进行抗争,全部都要通过议会取得许可后才可进行。
冈多鲁家族虽然并没有加入那个组织体系,但正因为如此,如果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话,就会在一瞬间招致灭顶之灾。
拉库作为组织中的负责人,对于那种事情是无沦如何都要避免的。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他耍了个花招,就是不让眼前的女孩去做某些工作。
玛丽亚。既然你这样暴躁的话,我只好让你迴避一些有可能引起纠纷的工作。这次你的对手是那些不属于任何组织的,城市里的小混混们,请你在我们组织场所之外的任何地方解决他们。啊,至于交涉的方法由你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朋友。
玛丽亚的眼睛里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似乎没有适当的时机走掉,拉库只好一口气把话说完。
从去年开始,就有一些年轻小混混们,没得到我们的许可就在这周围进行着买卖。啊,就是卖像我们在做的那种可爱的东西你知道的,禁酒法在今年被废除了。
哎?是那样的吗?
就是那样的。
禁酒法据说自从1920年实施以来,就在美国持续引发了各种事件,是一部给暴力组织的成长带来非常强烈影响的法律。因此,这部法律不仅没有抑制暴力事件的发生,还促进了暴力组织的快速成长。
禁酒法是以政治家和一部分市民团体的理想为基础而制定的法律,在实际执行之后,不仅没有减少美国国内对酒的需求反而让秘密酒吧和私酒横行,成为经营酒类的暴力组织的最大经济来源。
由于这种倾向的持续扩大,渐渐的,反对派的声音开始高涨,终于在今年,也就是1933年2月,议会通过了宪法修正案。在那之后各州开始废除禁酒法,到12月尤他州议会也通过修正案的时候,禁酒法就被完全废除了。
虽然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但是禁酒法被废止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纽约的酒吧马上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向正式的酿酒商订货了。
这样的话,靠私酒赚钱的暴力分子就不得不寻找新的经济来源了。而靠秘密酒吧和私酒来赚钱的冈多鲁家族也一样,拉库正在烦恼向哪个方向发展呢。
听好了,玛丽亚。这条街上的那些年轻混混们,没有我们的许可就从事各种买卖。随意地製造私酒,经营地下赌马活动,还有便宜货的买卖等原来的话稍稍威胁一下就解决了,不过那个组织的人数比我们想像的似乎要多有点麻烦的对手呢。
明白了,朋友!把那些家伙全都砍了就行了吧!
我非常满意迄今为止你作为杀手做的那些工作总
之,我并不想把这件事弄大。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威胁那些混混
们的头目,给他点颜色就行,让他不敢再违背我们。当然,如果
对方一开始就很友好的话,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听了拉库的说明,她稍微考虑了一会儿
明白了,朋友!总之先砍一个人,如果反击的话或者反抗的话
玛丽亚。
对不起。我只是说说罢了,朋友。.。对于眼里毫无感情却一直在笑的拉库,玛丽亚爽快地向他道歉。因为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所以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男人是真的生气了,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问题是,那些家伙在做买卖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的根据地是别的组织的势力範围。我们和那个组织有互不干涉的约定,所以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拉库好像很满意玛丽亚低头认错的样子,用比刚才轻鬆几分的表情继续说着工作内容。
嗯。你的工作是护卫。关于谈判和威胁的事,我已经请吉克帮我做了,所以我希望在这期间由你保护吉克。这么说着,拉库看了一下事务所的一角,玛丽亚也跟着看了一眼。在两人看向的地方有一张小桌子,旁边坐着一位青年,咔嚓咔嚓地用剪刀修剪着桌上的花。冈多鲁家族的拷问师吉克杰弗逊。
青年愉快地修剪着花瓶里插着的花朵,感觉到拉库在看自己,所以问这边友好地挥了挥手。
他手里拿着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剪刀,左右挥舞的刀刃不断反射着灯光,在拉库他们的头顶上形成一道道光影。
哇,拉库,玛丽亚!怎么了?,
要是只从声音和动作判断的话,只是个感觉还有些孩子气的青年。但是,他手里拿着的剪刀却否定了这一切。
拉库看着吉克笑了笑,又把目光移回到玛丽亚身上。
她跟吉克同样天真地笑着,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心理年龄好像都差不多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拉库看着玛丽亚,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关于工作的事情,我已经跟吉克都说了,以后就拜託你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情,同样被损害了利益的马鲁提斯家族也是这么猜测的,而且他们的人也插了一脚因为对方现在也在这周围活动,我真心的、真心的希望你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好的。
好的!
拉库的话刚说完,玛丽亚就跑到吉克身旁,露出温柔的表情坐在了对面。
你在做什么呀?朋友!
玛丽亚津津有味地看着吉克往花瓶里插着漂亮的花束。
剪刀穿行于那些花中,毫无造作地修剪着。
咔嚓,咔嚓,随着很动听的声音,花枝从中间断成两半,悄无声息地落到桌子上。
我在修花呢。
吉克淡淡地说道。之后又把落在桌子上的花捡起来,插进花瓶中。
这个花呢,是伊蒂斯送的。她说我很适合做花匠。
这个叫伊蒂斯的人是冈多鲁家族经营的酒吧里的服务员,因为某个事件而跟吉克相识。这次是送花啊。
花呀,真棒呢。
咔嚓。
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又一枝花落了下来。
吉克对送花给他的伊蒂斯说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修剪。
花即使从茎部剪成两断,只要插在水里,就又可以恢複过来了。
伊蒂斯拿来的时候,花就已经被修剪过了但是即使把花茎剪断,也没有看见一朵花死掉或者枯萎了。
花束的长度已经变成了最初的一半。刚开始一边齐的花,现在看起来显得似乎有些凌乱。
说是适合当花匠而买给他的花,现在却一点也没有了商品的感觉。
嗯。虽然确实很棒,但是我喜欢砍一些比花朵更结实的东西,朋友。
玛丽亚的回答一点都不搭边。冈多鲁家族的成员都认为吉克做的事情有点不吉利而只是远远地看着,但是玛丽亚并没有对这个青年的异常行为感到恐怖。
那个、那个工作的事情,什么时候去呀,朋友?应该是现在吧?是不是现在就要去?
玛丽亚眼睛发亮,把脸凑近了一些,线条优美的下颚碰到了花瓶。如果只是看这一瞬间的话,这肯定是漂亮得像一幅画一样,但是说话的内容却完全相反。有远见的男人可能会觉得这性格可不能而失落叹息,只有吉克真诚地笑着说:
哇,玛丽亚,你跟花可真配,真可爱。
是吗?是那样吗?谢谢!
玛丽亚没有丝毫恶意,仔细观察着花瓶里的花。那束花里混杂了许多种类的花,但决没有给人庸俗的印象,都是些给人安静平稳感觉的颜色的花朵。
嗯
玛丽亚看了一会儿花瓶,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抓住了吉克的手腕。
那个、那个修花的工作以后再慢慢做。比起这个,我们赶紧去做正事吧。好吧?
玛丽亚强行牵着吉克的手,看起来就像是要过节的孩子似的。吉克也没有办法拒绝玛丽亚,最后又剪下了一朵花,便自言自语地站了起来。
这个花,也有家人呢
?你在说什么呀?
嗯。没什么。
吉克脸上又恢複了亲切的笑容,就那样被玛丽亚牵着手,上了楼梯。
不管有没有理解一会儿要做的事情的内容,爬楼梯的两个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有可能会变成满是血腥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