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DD新闻社 社长室
「那么……那起事件究竟迎来了什么样的结局?」
在充满了从楼下传来的记者和编辑们的嘈杂声的新闻社的一个房间里。
从像是记者工作化身的文件之「山」中,响起一个无法判断年龄的声音。
确切地说,那是来自堆在房间中央的文件之山后面的,DD新闻社社长的声音。
房间的一侧,处于像是快被如同雪片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的纸堆压垮的惨状,而另一侧的空间则十分整洁,以房间中央的桌子边缘为界,两边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种房间的主人——同时也是情报站盟主的「社长」的声音,有着与他头衔不相符的平和,但在房间里的男人们却都露出一副有些紧张的表情聆听着他的发言。
「就是嘛!为什么遇到这么危险的事,还不早点彙报呢?」
情绪出奇高涨的穿着唐装的黑人——爱列安说道,与此同时周围坐着的几个社员也都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
而被质疑的中年男子则挠了挠脸颊,有些为难地移开目光。
「唔……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彙报,非常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
爱列安皱眉问道,卡尔看了他一眼后叹息着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想社长应该已经知道了,这起事件牵涉到双重、三重的『顶级机密』。」
「……!」
同在室内的其他男人们都倒吸一口冷气,而文件之山后面响起的声音却还是那么平稳温和。
「是吗……嗯,我的确预料到了。也就是说塞拉德•奎兹的爪痕至今仍留在这座城里,是这样吧?」
塞拉德•奎兹。
听到这个名字,有几个社员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
「等等等等,为什么突然提到塞拉德的名字?这次就算与顶级机密有关,也应该是甘道尔家族吧……」
「所以说啊,爱列安。」
卡尔静静地抬起头,淡淡地述说起事件的背景来:
「正因为是甘道尔家族,才与塞拉德有关的。」
好像是要为他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作出补充,文件背后的人苦笑着出声:
「被杀害的人们的共通点是都与甘道尔家族有关……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你的意思是?」
「他们原本就有所关联。然后他们再分别接近甘道尔家族。为了寻找某样东西的去处。」
听了社长绕圈子的说法,有几个情报人员将其与自己已知的情报一组合,各自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着这样的同事,卡尔又接下了社长的话头。
「塞拉德•奎兹手下的那些老人们,查到了『不死之酒』的情报停在了某处。」
2年前。
鍊金术师塞拉德•奎兹一直追寻的「不死之酒」的完成品。
没想到那东西却突然下落不明,不仅如此,塞拉德及其助手艾妮丝也同时失去了联络。
留给他们的情报只有一条。
仅有一条。
被运走的不死之酒。
他们最后得知的那酒的下落是——甘道尔家族的据点。
塞拉德直属的老人们已经受到了搜查局的监视,但那些老人们培养的手下手中还有两条情报。
其一,是「消失在甘道尔的不死之酒」。
其二,是「用于实验的『半成品』的去处」。
他们中有着私下联繫的数个男女,单独地开始了与甘道尔家族的接触。
同时——也开始了曾在巴恩斯手下的女人,波拉•威尔门斯的搜索。
有传闻说她是巴恩斯小老婆所生的,岁数相差极大的女儿,但如今已经没人能证实传闻的真伪了。
因为波拉本人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负责管理塞拉德为了实验交给巴恩斯保管的『半成品』。但老人们大概打心底就不信任作为同伴的巴恩斯吧。他们发现她从那个失火的仓库里,带走了几瓶作为备用的『半成品』。」
卡尔无奈地叹息着,而戴着眼镜头髮花白的情报人员则对他说道:
「然后,她就被杀了。先不管她有没有说出酒的所在处……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绑架她的儿子作为人质吧。」
男人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在他身旁的英文版主编的尼古拉斯则否定了他的意见:
「他们也很谨慎吧。在她死后,如果儿子也接连失蹤的话,就不容易把事情当做毒品交易的纠纷来处理了——因此,他们做出了先慢慢打入甘道尔内部比较好的判断。」
卡尔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而文件背后的社长也用平稳的声音淡淡地补充道:
「是啊……如果事先绑架年幼的儿子作为筹码使用还说得过去,如果事后再拐走孩子就有些不自然了。而目的如果是有关毒品的制裁的话——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应该会先在波拉面前杀死孩子再杀掉她本人吧。」
「然而,结果却是儿子马克走上了复仇之路……真是个让人无法释怀的故事啊……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爱列安带着一种阴郁的消沉心情说着,听了他的话,卡尔伏下眼帘答道:
「还有一个放弃复仇的选项吧。就算向警察告发也是没用的。毕竟警察和新闻记者是一丘之貉,他们一起捏造了那起事件的真相。我不认为事到如今还会因为一个吸毒女人的证词而重新调查。」
卡尔非常不快地说着,他的话让室内降下了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打破沉默的——果然还是那个平稳的声音。
「那么,卡尔。差不多该说说重点了。」
「……是。」
「那个少年……被称为『碎冰锥•汤普森』的马克•威尔门斯,以及他的最后一个目标——新闻记者莱斯特最后怎么样了?」
听了社长的提问,卡尔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总算长叹一声,答道:
「说来讽刺……马克•威尔门斯已经死了。被一个我也不太清楚的无名杀手所杀。」
语气中包含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感,情报人员垂着眼帘对上司彙报着:
「而,那个可悲的胆小记者,则逍遥地活了下去。优哉游哉地。」
「真是,真是太讽刺了。」
然后——时间回溯到荒唐大骚动(Bao)的最高潮。
◇
12小时前 爵士舞厅「cioso」地下
「好……我明白了。」
一个黑手党成员拿着电话听筒,对坐在室内的年轻记者问道:
「喂,是尼柯大哥打来的……他说那群小鬼平时聚集的废工厂已经空空如也了。记者老爷哟,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莱斯特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在脑中重新展开现在的状况图。
——全都不在吗。应该把它当机会吗。
「……这样啊。」
——虽说有点早,只能让那个杀手第一个消失了。
「我对他产生了疑心,是因为最近跟他进行了好几次的情报交易……」
「等等,这话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因为之前都没时间说啊。啊,不过请放心,我还没有蠢到会把甘道尔家族的情报卖给对方。」
面对言辞充满自信的男人,拿着听筒的男人一时间皱起了眉——不过为了早点得到情报,他催促他说下去。
「然而,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可疑。因此也就独自进行了打探……似乎他们最近同伴之间在搞内讧……不久之后说不定会把负责实行犯罪的一个少年杀掉灭口……不过,先别说这些,他好像跟好几个与我一样的新闻记者有接触……而每一次见面的场所都是一样的。」
隐去有些阴险的笑容,莱斯特静静地说出一个地址:
「中央车站旁,即将拆除的废弃大楼……您知道吗?」
◇
同时 纽约 大街上
「那个,你说杀掉了那个叫马克的小鬼……是什么意思啊,史密斯老爷?」
「就跟我刚才所说的一样。因为接到了委託所以杀了。」
「在那间公寓吗?」
「是啊。在那里面处理尸体,还真费了我一番工夫。」
穿工作服的青年没精打采拖着扳手问道,杀手静静地微笑着作答。
雨下个不停的深夜大街。
不知是不是碎冰锥•汤普森事件的影响,平时下雨的深夜还能见到几个人影,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感到他人的气息。
雨仍下个不停,史密斯撑着一把巨大的伞走在前面,格拉罕、夏夫特以及艾尔玛三人跟在后面。
这样走了一会儿,夏夫特凑近格拉罕的耳边悄声说:
「不妙啊格拉罕大哥。」
「什么不妙?」
「你还问什么!当然是跟杀人事件扯上关係的事啦!现在!此时此刻!」
「哦,是这样没错。」
听了格拉罕简洁的回答,夏夫特用手指压住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是这样没错啊……」
「跟拉德大哥一起的时候,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吧?」
「……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那种血光冲天的日子总算结束之后我欣喜若狂的心情吗?」
「明白了,那就体谅一下吧!」
话音刚落,格拉罕就把被雨淋湿的手啪一下搭在夏夫特肩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这很不容易,不过,那什么,别死哦。」
仅仅只说了这一句。
「好了,走吧!」
「为什么我会是这个人的小弟啊……」
夏夫特用没有撑伞的手抱住头。
这次换做艾尔玛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有什么烦恼吗?那么,总之先笑笑吧!你知道吗?用猜拳来比喻的话,笑容就等于后出手哦。不管有多悲伤有多生气,只要笑笑就可以让它们一笔勾销哦!笑容是魔法。不管过着多么不幸的人生,只要在最后几秒,刽子手举起的斧头还没有落下的瞬间能笑笑的话,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受到祝福的哦。」
「如果能做到这点,人就没那么辛苦了吧?」
「就算辛苦一点也值得这么做哦?」
男人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夏夫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样移开目光,低声说道:
「……艾尔玛先生。刚认识就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我现在还真有点羡慕你那种极度乐观的人生观呢。」
「哈哈,这可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艾尔玛有些腼腆地笑着,用毫无变化的表情开口说道:
「只要出卖灵魂就行。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笑容。」
「刚刚你是不是随口就说了什么特别可怕的话啊?」
真的是带着一层不变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如果普通人这么说的话,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然而,夏夫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的话当做一个玩笑。
因为他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在这种突然被捲入杀人事件中的状况下——还保持着毫无变化的笑容。
那之后一行人又在雨中走了一阵,到离中央车站不远处,刚好能看到那栋没有亮灯的大楼时——史密斯停下了脚步转向格拉罕他们。
「……委託人就在那栋大楼里,接下来的话都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
「?」
「我没说让你们跟来,接下来我将会自己一个人走进那栋大楼。所以,不管你们任性地跟着我在里面见到了任何人,还是你们偷偷地跟蹤委託人都跟我无关。明白吗?」
史密斯说完準备朝大楼走去的时候,至今没有问他任何问题的艾尔玛突然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