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诺拉达家族的老大巴尔托罗‧鲁诺拉达麾下,有一支随时由十二人组成的护卫队。
该护卫队分为三组,每组各四人,负责轮流保护巴尔托罗本人及其家人,因此无论何时都必定有一组没有值班。
而当他们处于「非值班时段」,任谁都无法强制他们工作。
即便是主人巴尔托罗‧鲁诺拉达也一样。
护卫队之中的两人,双胞胎兄弟加百列和朱利亚诺在卡崔遭人诱拐时,正好就处于「非值班时段」,可是──
「巴尔托罗先生,可以请您将这份工作交给我和『另一个我』去处理吗?」
「既然是卡尔崔里欧少爷的事情,理所当然应该由老子和『另一个老子』去办了。」
语气恭敬的加百列,和态度略嫌粗鲁的朱利亚诺。
由于他们总是互称对方「另一个我」和「另一个老子」,对话听起来有些複杂,不过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结伴行动,周围的人们也几乎都把他们「两人当成一人」来看。
他们两人是在鲁诺拉达家族的长孙出生时分派到护卫队,经常被指派去保护和照顾那位长孙,也就是卡尔崔里欧。
一开始,加百列和朱利亚诺都抱着「我们应该赌上性命保护的是巴尔托罗,而非其家人」这样的想法。
然而,听了护卫队的老前辈说「包括其家人在内,全部都是巴尔托罗先生的一部分」之后,两人便开始机械化地完成护卫工作。
两人的想法有所转变──是在十几名暴徒当着才刚满五岁的卡崔面前袭击的时候。
⇔
几年前
「……上头明明交代过,要极尽所能避免在少爷面前杀人的,另一个我。」
「这也没办法啊,另一个老子。咱们已经很努力了啦,大概五秒钟吧。」
加百列和朱利亚诺在卡尔崔里欧及其父亲所乘坐的车子前方,喀叽喀叽地扭动脖子一边交谈。
在他们周围,躺着一群已经断气的男人。
两人身上溅满敌人鲜血的模样,简直宛如自地狱爬出的恶鬼。
「……」
卡尔崔里欧的父亲身为女婿,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随后上演的杀戮,吓得说不出话来。儘管如此,若是普通人目睹此景,大概会尖叫着在车里缩成一团,相较之下,他已经算是相当有胆量了。
但是──卡尔崔里欧却忽然打开车门走出来,用「天真无邪的笑容对那样的两人开口」:
「呃……嗯……加百列先生、朱利亚诺先生,谢谢你们!」
卡尔崔里欧的双眼发亮,像是在看着报纸漫画里的英雄一样。
短短的一句道谢。
天真孩童所说的那句话,和这个充斥铁鏽味和深红色液体的空间一点都不搭调。
可是,那句话却深深撼动了两人的心。
被唤作疯狗,向来遭巴尔托罗之外的人以畏惧和厌恶的眼神对待的两人。
目睹他们的暴行、嗅着硝烟和血腥味,那孩子毫不胆怯地坦率说出道谢的话。
两人对那样的卡崔感到无法置信,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少爷,你不怕吗?」
任凭敌人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滴落,朱利亚诺握着枪,对卡尔崔里欧问道。
「?」
结果,卡尔崔里欧只是偏着头,彷彿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东西恐怖。
见到孩子做出那种反应,双胞胎彼此互望──
不久,用满是鲜血的脸庞笑了出来。
不明白两人为何要笑的卡尔崔里欧更加困惑了,他的父亲则似乎觉得双胞胎很诡异,拎起儿子的后颈,打算强行将他带回车上。
但是,双胞胎完全不把父亲那样的反应当一回事,他们同时单膝跪地,对卡尔崔里欧深深地低头。
「卡尔崔里欧少爷,请容我们向您致歉。」
「过去,我们只把保护您当成一种义务『工作』。」
「从今以后,不只是巴尔托罗先生。」
「您也是老子和『另一个老子』所敬爱的主人。」
听了双胞胎轮流说道,卡尔崔里欧眼神发亮,他的父亲则只是眉头深锁。
可是从那天起,鲁诺拉达家族内便兴起一则传闻。
天真无邪的君主瞬间收服了两只疯狗。
伟大的巴尔托罗‧鲁诺拉达的继承者之争,恐怕已成定局了。
这则传闻不胫而走,更令卡尔崔里欧的父亲露出複杂表情。
⇔
然后到了现在──
两人儘管处于非值班时段,仍主动向巴尔托罗表明欲接下营救卡尔崔里欧的任务。
「……现在不是你们值班的时段,就连我也无权对你们下达『命令』。」
巴尔托罗淡淡地回答,加百列随即开口:
「没错。可是……非值班时段只要不和鲁诺拉达家族敌对,无论做什么都会获准……规定应该是这样才对。」
「正是如此。」
见到巴尔托罗乾脆地点头,朱利亚诺接着说:
「也就是说,现在的老子和『另一个老子』不是护卫,而是利用假日从事副业的『猎人』。」
「喔?」
「倘若巴尔托罗‧鲁诺拉达先生认同我们的能力,还请您务必僱用我和『另一个我』。」
巴尔托罗对讲话做作的两人,投以带有威吓感的目光之后──确认两人心意已决,便叹着气回答:
「真是两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你们两人的本业分明是猎人,护卫才是副业。」
⇔
于是,几分钟后──
两名「猎人」被解放了。
他们是走狗。
抑或是疯狗。
但是,无疑也是一流的狩猎者。
是互相驱赶猎物,对其咽喉伸出獠牙的猎人。
他们以能够保护另一名「主人」为荣,满心欢喜地哼着「狩猎之歌」。
他们配合机车引擎声响起的歌声,彻底磨亮了彼此的獠牙。
浑然不知在歌声与机车,以及他们的杀意将要前往的那一头,是什么样的混乱在等待他们。
最终章 无论如何
河川旁
「好了,我们到喽!」
「太棒了!快把小船拿出来吧!」
「还剩下二十一分钟又十三秒喔~」
一抵达河边,完全当成自己是来露营的少年们个个兴奋不已。连之前很想睡觉的人们,也全都跳起来踩进十二月的冰冷河水里,明明不是恰妮却呀哈呀哈地大喊,让美乐蒂等部分冷静的人们傻眼到只能苦笑着看着他们胡闹。
另一方面,把货车停在稍远处的潘蜜拉和拉娜则是留在车上。
索妮和卡崔已经走下车斗,一起去找不良少年们嬉闹了。那两人只花了短短半天时间就变得非常要好,虽然年纪相差五岁以上,索妮看起来却像是卡崔的朋友而非他的姐姐。
「所以,这、这下该怎么办?要带着索妮逃走吗?」
「这么一来,留下来的那群强盗孩子肯定会被当成诱拐犯。」
「……妳不打算那么做吗?」
「我还在犹豫。如果他们是不相干的普通人就另当别论,但既然是列车强盗,他们和我们就是一丘之貉。不过,他们并没有妨碍我们……所以我还在想要怎么做……等一下。」
潘蜜拉突然沉默下来,打开车窗竖起耳朵。
「怎、怎么了,潘蜜拉?」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哀号……」
⇔
「嗯……好像有人来了耶。大概是哀号声被听见了吧。」
刚说完,双胞胎之一便朝着自己拷问的男人们的腹部使出一记重拳,使其瞬间陷入昏迷。
他中途停止拷问,将两人藏在位于远处的车子阴影后面,自己则躲在树后确认朝这边走近的人影。
然后,出现在提高警戒的他面前的是──
感觉和军服男子们毫无关联的两名年轻女子。
⇔
两人下了车观察森林里面,结果在货车的上方──通往铁桥的上坡途中,看见某个像是褪色布料的物体。
察觉那是帐篷的一部分,两人开始缓缓地沿着树林间的坡道往上爬──
结果在从下方看不见的位置,发现有几辆车子停在那里。
「这是……什么啊?」
潘蜜拉环视四周,却已经听不见疑似哀号的声音。
那不是露营用的帐篷,而是以钢骨搭出低矮屋顶的大型军用帐篷。
布制的屋顶下方,摆了摺叠式的桌子和几张椅子,桌上则摊放着像是详细密码錶的纸张。
车上有无线电,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在这里露营或赏鸟。
「……是血……?」
两人在帐篷一隅发现血迹,背脊顿时窜过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