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我，初次違抗

安静的大圣堂中，仅剩我们四人。

说到大圣堂本身有什么变化，也只是祭坛上多了一滩原本是大司教的东西，加上地板上的项链。

曾经象徵着红色救济会内部地位的东西，现在就像垃圾一样……不，反而像是被倾注了至今为止的恨意，摔在了地上。

……暗中做了那么多动作，逼迫他人。

结果，信奉的对象却仅有这种回应。

魔神的话语既不是『吵闹』也不是『傲慢』。仅仅是『话真多』这一句感想。

魔神眼中，他们恐怕什么都不算吧。

我看向西贝拉。

沉默这么久，相当罕见。

平时总是立刻採取行动……还有什么，尚不明确的问题吗？

爱米和艾什莉，也在等着西贝拉发话。

「……不行。」

「嗯，什么？」

我追问了之后，西贝拉别开视线小声说着。

「不能去战斗。」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西贝拉的回答。

……竟然，不能去？刚才，西贝拉是这么说的？

「是我听错了？好像是说不让我去的意思。」

「没错哦。拉塞尔，你不能和那个战斗。」

这次是清楚断言。

爱米和艾什莉也都一脸难以置信，吃惊地看着西贝拉。

说实话，我大概也是一样的表情。

西贝拉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选择对人类的最优解。

承担着本无需承担的责任，在历史的阴影中讨伐魔王。

与此同时，非常喜欢小孩子。至今为止的言行，都能证明以上事实。

……而现在西贝拉却斩钉截铁这么说，应该不会毫无理由。

「能听听理由吗？」

「因为那毫无疑问是『魔神』哦。」

魔神这一词语……确实，它出现的时候，西贝拉就这么说了。

「和魔王不同吗？」

「也是呢。简单来说，魔王是平民的话，魔神就是王族，地位差距就是这么大。当然，力量差距也是呢。」

魔王是平民……？名字里带个王，但还真掉价啊。

西贝拉这无比极端的例子，让艾什莉绝望了。

「那么，麦拉……」

「……救人之前，这边会先全灭啊。不如说，救人的时候很可能整座城的人都变成陪葬了。」

「为什么这么畏惧啊。和至今为止的魔王都没什么差别吧。」

西贝拉看向了我的衣服。

这个位置的衣兜里……。

「……这个吗。」

我从口袋里拿出『女神之书』。

之前魔王拿着的那本。

「对。应该说过呢，其中一节。麦拉在这里，在众人面前朗诵的那一节。其中封印魔神的地方，就是这里哦。」

……什么？

这里，就是那一节中封印魔神的地方？

「因为地形改变了不少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不过从沿海向内陆一点，记得应该的确就是这附近哦。也就是说——」

西贝拉再次眺望天花板。

「——刚才出现的，是曾和众神对峙的魔神。足以被记录在女神之书中的存在。凡人之手无法触及的啊。」

艾什莉瘫软无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爱米照看着她，同时不安地看着这边。

我看向西贝拉的双眼。

……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

因为是和女神有关的宗教问题，事前倒也想过可能会发展成这样。

但，实在是想不到，会出现诸神之战中的敌人。

「很珍惜我吗。」

「很珍惜啊。绝不能失去拉塞尔。」

本着半开玩笑的心态说的话，却收到了相当直接的回答。

平时肯定已经反唇相讥了。

魔神正是如此特殊吗。

「那个魔神要怎么办？」

「呼叫救援。大量聚集高等级的讨伐队。」

高等级的话，应该会有比我更熟悉战斗的老手吧。

虽然不知道西贝拉打算呼叫哪路援军，但应该是有值得信赖的帮手吧。

「然后，能赢吗？」

「……不知道啊。」

做到这一步，也无法断言胜利吗。

我看着西贝拉的眼睛。

盯着她红色的眼睛。

……说起来，明明是宵暗的女神，眼睛却是红色的啊。

这次在马德拉，因为牵扯到女神之书——西贝拉她们编写的书，因此基本一切都按西贝拉的想法来做。

也因此，各处问题都解决得十分漂亮。

黑箱中的『红色救济会』的秘密，从潜入开始的机关破解，在城镇中行走发掘各处隐秘。难以想像是以一人之力迅猛解开谜团。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

西贝拉十分优秀。

优秀到我和她并称已经到了妄自尊大的地步。

「拉塞尔，这次就到这里结束哦。红会干部死亡，其部下瓦解。已经是足够的成果了。」

西贝拉头脑明晰。

明晰到我曾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称她为伙伴。

「所以，之后就交给人家吧。」

西贝拉一直都是正确的。

正确到只要交给这个女神，就不会出丝毫差错。

没错。

交给西贝拉，就不会有错。

所以——。

「我拒绝。」

我，清楚答道。

我看着西贝拉的双眼。

惊愕，动摇，以及——些许的期待。

「为什么，啊。」

「因为不相信你的判断啊。」

我回想起了和西贝拉的相遇。

生养的故乡亚德里亚出现<ruby><rb>迷宫绯红蝠</rb><rp>(</rp><rt>Dungeon Scarlet Bat</rt><rp>)</rp></ruby>的时候，西贝拉在极度不利之中奋战。

现在回想起来，等级8的魔导士，魔力枯竭之后还拚命挥剑，怎么看都不正常。

后卫职业加一把剑。不管怎么想都是无谋，準备不足。

但，那家伙为什么要战斗？

很简单。因为『想要帮助别人』。

即使是宵暗的女神的性命，用在孤儿院的孩子们身上都不觉得浪费。

「我相信的，是会帮助孤儿院的『Solo冒险者西贝拉』。而绝不是，虽说是伙伴的性命，但是会将之和孩子们放在天平两端衡量的宵暗的女神。」

所以……我明白。

为了我的安全，她做出了苦涩的决断。

其实，很想大喊『自己怎样都好但请救救那个孩子！』却又无可奈何。

西贝拉的确是正确的。

<ruby><rb>太过正确了</rb><rp>(</rp><rt>· · · · ·</rt><rp>)</rp></ruby>。

应该是考虑了各种可能之后，认为日渐优秀的我和爱米十分贵重。

我个人当然感到很高兴。

但是……太过精于计算，判断变得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