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零点三十分。
位于第七学区大家同居的公寓前。
麦野沉利一边的眼皮正不舒服地跳动着。而此刻,不可能产生的景象,就出现在黑暗的道路前方。
一名少女。
她有轻柔的金色长髮、白色肌肤、蓝色眼睛以及娇小的身躯,一如往常地戴着贝雷帽,一如往常地穿着丝袜和迷你裙。
芙兰达·塞维伦。
明明应该已由麦野沉利亲手拦腰一分为二的少女。也是过去跟麦野同处暗部组织「道具」,负责爆破、製造枪械的成员。
「你在惊讶什么啊?」
应该已死的少女,动着嘴唇。
她以熟悉的声音、气息交织出言语:
「这座城市潜藏着多少怪物,到头来你也很清楚吧?既然如此,难道你没想过能私下準备用来代替消失内髒的东西?或者,也可能有那种回收尸体再利用的邪恶技术吧?」
「……」
「到头来就是这么回事。为了活下去,我把自己卖给了学园都市。讲得极端点,这个身体是租来的,若是要继续使用下去,就非得持续为学园都市工作。除此之外的事连我也不知道。我像这样站在你面前,或许也是关係到某处的某人利益吧?」
「……」
「你都不说话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察觉到这股气氛并非『感动的重逢』吧?到头来就是这样罗。我这张牌不就是该用在这里?虽然我不晓得牵扯到怎样的利益,不过跟第四名扯上关係,对我来说倒是刚刚好。」
芙兰达露出冷笑。
笑着慢慢靠近麦野的她,手中握着某样东西。那个外表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实际上是一种用来烧断墙壁、门扉以闯入建筑物内部的炸药。
当然。
假如贴在人类身上引爆,会出现什么结果更是一目了然。
「怎么办?你要再杀我一次?」
这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一步、两步、三步。
如果知道麦野拥有的第四名等级5超能力「原子崩坏」,就不可能不晓得「直线接近她」这个行为含有怎样的风险。即使如此,芙兰达的动作依然不带任何迷惘与恐惧。
彷彿——
她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攻击过来。
「你办不到吧。到头来,就跟我看过的资料一样,人类在靠机械性方法复活的期间,个性似乎会变得很圆滑啊?过去的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宰掉我,像这样让我接近到三步之内,已经足以让我感觉到你的迷惘与害怕罗?」
双方的距离,只有五十公分。
少女继续靠近,两人的脸颊已经贴近到鼻尖能亘碰的距离,芙兰达的笑容也更深了。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吧?由我杀了麦野,到头来真的是件好事吧。哈哈,你该不会是在想,之前是我杀了你,所以这次轮到你来杀我。?不过就算我报了仇,你的罪也不会消失啊。既然做不到,那也没办法。就算看法不同也无可奈何。」
少女轻声细语。
好似要就此晈破对方的脸部中心。
芙兰达缓缓地开口说道:
「去、死、吧。」
语毕。
少女就将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往麦野腹部按去。
彷佛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拉出一道横线。
正当麦野的身体,即将被拦腰炸成两截时。
就在前一刻。
啪啦!
麦野沉利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轰掉了芙兰达的右臂。
一阵闪光。
足以击散深夜黑暗的压倒性光亮,强烈地绽放。
严格说起来是电子。
那是种不让电子化为粒子或波形,持续将其维持在纯粹电子型态的力量。使用者藉由那股不可侵犯的性质,得以放出将对象强行撕裂、烧尽的粒机波形高速炮。
原子崩坏。
芙兰达正面承受这项被归类为学园都市第四名的能力,使得芙兰达右手臂与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同时化为焦炭。在发出惨叫同时,她的身体也旋转着飞了出去。
不。
不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痛苦地打滚。麦野听着对方发出的惨叫,微微蹙眉。彷佛像是听到电话另一头突然出现尖锐的电子音。
「啊啊……因为太习惯让我完全忘记了,原来是这样啊。」
可以在视野各处,看到眩目的光粒闪烁。
如同从右太阳穴往左太阳穴拉出一条线般的强烈头痛,让麦野在露出痛苦表情的同时开口:
「因为我有只眼睛是高性能义眼对吧?只要对这只眼睛採取电磁性介入,就能让我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啊…啊呀……哇呀呀呀呀呀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呀呀呀!」
「嗯——我是不觉得连、耳朵。都能介入啦,但应该不是变声器这种愚蠢的手法吧?」
就算用手遮住义眼,幻影也没有消失。应该说就算闭起双眼,芙兰达仍旧清晰地出现在黑暗中。
这时,同样身为「暗部」的绢旗最爱似乎总算注意到了骚动而走来。这名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皱起眉头开口:
「我说啊……你在跟中年大叔超玩什么啊?」
「啊,这家伙是个大叔?我的义眼被骇客攻击,分不出来啦。他似乎打算化身成芙兰达就是了。」
「这的确有可能啦?芙兰达那身打扮超受大叔欢迎的。」
「爱穿女装的大叔……这家伙似乎真的憋了很久啊。」
麦野彷彿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不过啊,这样不行吧。暗部的準备根本不足耶,好歹也该做到『对方以为识破诡计,识破后又让别的同伴登场』这种程度才能算做得不赖啊。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
芙兰达(?)用另一只手压住手臂消失后的断面,坐在地上慢慢向后退。究竟袭击者是否真的失去了手臂?应该说,他是否真的在芙兰达所处的位置?麦野不得而知。
不清楚究竟是动人少女还是中年大叔的袭击者,正以音量不安定的声音叫嚣着:
「啊……啊呜……呼!为……为什么?可恶,为什么?就资料来说脱离暗部后……一……一旦过着平稳的生活就……不……不可能杀人才……才对啊……!」
「绢旗,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你能翻译吗?」
「谁知道,我实在超不懂丧家之犬说的话耶。」
「滨……滨面……好痛……你跟滨面和解了吧?啊呜……你跟他和解,决定过平凡生活,与他待在同一个世界了吧!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啊,你是指这个喔。」
麦野抓了抓头髮。
她厌烦地开口:
「滨面他没问题啦。」
「……啊?」
「要是我惹出什么麻烦,他大概会抓狂或卯足老命跟我厮杀吧。不过,事情都会解决。无论我杀了多少人、破坏多少东西,最后都会圆满收场,再次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因为,以往的经验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一阵恶寒……
现场的空气和气氛瞬间冷却。
一种难以捉摸又不存在于地球上的规则,覆盖了四周。
「不论什么『道具』和『学校』起冲突的时候,或者在第二十三学区的地下跟他拚命厮杀那时,还是跟他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激战区碰面时也一样。所以,如果是滨面就没问题。不论过程如何,他最后都会原谅我。」
绢旗在麦野看不见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名袭击者隶属哪个组织,不过他从根本上就已经解读错误。
喜剧收场,并不代表死亡与暴力也跟着永远结束。
随着对喜剧收场的看法不同,其中也会带有猎奇和幻觉的色彩。
还有。
不能将麦野沉利这个人的感性,与常人一概而论。
怪物就是怪物。
就算和解了,也不可能连本质都立刻出现彻底的变化。
第四名露出浅浅的微笑说:
「最重要的是,学园都市的怪人可是堆积如山啊。」
「……?」
「至少,就算失去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全身烧伤、部分内脏从内侧被烤焦也还能活下来。没问题没问题,人类即使挨了四五发『原子崩坏』也不会死啦——只要还待在这座城市里。」
「呜……唔啊!喀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身芙兰达的袭击者,以近似口吐白沫的模样望向绢旗的脸,拚命地求饶。不过绢旗只是放弃似的耸耸肩。
就算要伸出援手,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有言在先,请停在超死不了的程度。」
「很遗憾,这『上限』还真是高耶。算了,就当成是技术革新吧。」
光芒闪烁。
数次。如同相机的闪光灯,又如同近在咫尺的落雷。
一切结束后,支离破碎(这只是为了避免具体形容)的袭击者被拖到某个不明研究所前面丢弃。麦野和绢旗则在回家的路上,用悠哉的口气聊着:
「结果那家伙到底是谁啊?」
「今天这座城市也有超多事情对吧?」
两人还是「一如往常」地状况极佳。
让滨面看到了,他大概会哭出来,所以两人决定把这件事当成秘密。
2
太奇怪了。
当警卫黄泉川爱穗终于注意到异变时,已经是换日后又经过数小时的事了。
她把配给的特殊车辆停在道路旁,以车上的无线电与同事做确认。
「李、胡桃、白桃……注意到了吗?」
「多多少少。」
「改变频道然后说悄悄话?」
「都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还是你觉得这会让目标从『网子』里逃走?」
追蹤某个打破「没有窗户的大楼」外墙后逃走的某人——这本来是警卫们紧急在学园都市内散开的理由。为此,他们将城市内的各类情报,不论虚实全都收集起来交给内勤组分析,然而…
「几个比较有趣的情报突然消失罗。」
「感觉就跟明明上钩的鱼跑掉了一样。或者该说,有人把水面下的鱼钩拔掉了。」
「欸欸欸!这实在不是该在工作频道里讲的话吧!应该要考虑搞出这种小把戏的人到底是谁吧,?」
「胡桃,你说出最糟糕的地方了……的确感觉就像有人在内部搞情报操作啦。」
严格说来,情报并未完全断绝。大家还是有接到为了追捕「某人」而发出的命令。
不过,若以钓鱼来比喻,就是完全没有「上钩」。
彷佛明明已经用鱼群探测机找到鱼群,却收到指示要人特地在一无所有的地点垂钓。
「……卫星和警备机器人的影像呢?」
「通通没有,什~么都没有。明明应该有人在那边,却像写真偶像的青春痘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蹤。」
「到目前为止的调查报告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