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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的,真的真的……要死了——他原本这么以为。
或者该说,他连一条能活下去的路都找不到。
儘管如此。
「嘎呼……啊…………!」
穿着游泳短裤的上条,彷佛鼓膜被自己咳嗽的音量重击般醒来。视野和意识都很模糊,连自己到底躺在哪里都不晓得。儘管拚命地环顾周围试图搜集视觉情报,却反而连眼前的成像都无法聚焦。猛烈的光线乱舞,甚至让他有种3D晕的噁心感。不过,这种痛苦反而说明自己还活着。
「怎……呜恶……怎么……咕哇!」
他在痛苦翻滚时失去平衡。
原先躺着的上条摔到某处。大概是从及腰的高度跌到冰冷的地板上吧。接着脑中闪过疑问。这里的地板相当冰冷。并没有被摄氏五十五度的炽热大气……不,如果美琴没说错,应该说并没有被宇宙照射的微波烤热吗……?
(和平常不一样……)
眼睛总算能够聚焦。
强烈意识到心脏还在狂跳的上条,咽下口水。
(这次真的只差一步。要是出什么差错,那就一去不回了。现在也一样,我的心脏真的还在跳动吗……?)
地板是冰冷的磁砖。而上条先前所躺的地方,似乎是个银色的不鏽钢平台。房间整体看来像是营业用厨房,但没有瓦斯炉,相对地墙边则摆了数个大型冰箱。除此之外,还有股不知是血还是油脂的气味。总而言之,生肉的腥臭味瀰漫整个房间。
上条瞬间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凄惨处刑室,不过答案并非如此。
是那些电影拿「这种地方」当蓝本建构场景,厚重的刀刃也好,大型冰箱也罢,一开始就出自「这种地方」。
(肉品……加工厂……?)
地板上有几个塑胶袋,表面全都有同样的标誌。
上头画着「白泉购物中心」。
由于特卖折扣实在不够划算,所以上条并未受到关照,但它在学园都市相当有名。这是一间有如百货公司和超市平面合体的大型购物中心,从食物到结婚戒指等都买得到。
当然,上条当麻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
「在那之后」发生某些事,某人将他搬到购物中心后方肉品加工厂的调理台上。不过那人是谁?说穿了,上条根本没有自己跑来这里的记忆。进入常盘台中学为止他还记得。她们怎么样了?御坂美琴和另一个人……?照理说应该还有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长相和名字。与其说是打不开抽屉,感觉更像是手伸不进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
上条倒地、翻滚、呻吟,拚命地试图让脑袋运作。
然而答案主动从彼方到来。
「嗨,上条当麻。看来你还是老样子过着受右手眷顾的坎坷人生,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还记得上方传来的少年声音。
拥有另一只右手——理想送别的少年。
不,那只右手遭人砍下抢走,照理说已经被剥夺「资格」的少年。
上里翔流。
「……你为什么……?」
在无力起身的状态下,上条拖着身子试图与近得让人意外的声音主人拉开距离。
相对地,上里翔流虽然穿着可能是从这家店弄来的泳裤,却没流一滴汗地这么回答。
「没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差点被『那个家伙』干掉,我才不得已伸出援手喔?不过嘛,实际出手的是去鸣和府兰,所以我也没打算要你感谢我就是了。」
「……」
上里也说了同一个词。
「那个家伙」。
没错,率领大批元素,献祭「水晶之塔」找出敌人,并袭击常盘台中学的「那个家伙」不是上里翔流。
上条当麻沉默不语,以目睹某种噁心物体的眼神看着上里的右手。
他的右手照理说已经被砍断,那里却有只手掌若无其事地存在。
只不过那只手没有「理想送别」。不仅如此,它甚至不是少年的手掌。怎么看都像女性的纤细五指,上头还残留着半剥落的指甲油……
「啊,这个?」
随处可见的平梵谷中生,若无其事地将右手举到面前握紧又张开。很显然地,这证明他的意志能传达到指尖。相对地,手腕附近则像缝补布娃娃一般用粗线随便缝合。
「因为在把那该死的玩具拿回来以前,伤口需要有个『盖子』嘛。只是带着回敬的意味捡来用罢了。」
「……」
上条自认是个能接受移植内髒的人。如果这样能使得难治之症痊癒,让人可以自由地在太阳下散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将「抢来」的器官就这样接上去则另当别论。他已经亲眼见识过这种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景象。
某个少年,以及某个女性。
彼此交换右手,宛如眺望旗帜般相对的两个狂人。
换言之,能够歼灭众多「魔神」的理想送别,目前属于那个女人。
上里有某根筋不对劲。
是因为摆脱了他一直嫌恶的理想送别吗?
如果摆脱之后变成「这样」,对于这人来说,「普通」与「平凡」的定义又是什么?
「木原唯一。」
拥有女子右手的男人,撂下这个词。
「不必拿回理想送别。砍下来后用槌子砸烂也无妨。可是,我不想看到『那玩意儿』变成那个女人的东西。」
「木原……」
上条复诵似的跟着咕哝。
儘管有种脑袋被陌生手掌摆弄的噁心感——
「木原唯一,没错,就是她,『那个家伙』……!」
儘管只是片段,记忆依旧连起来了。
某人给出提示后,自己和御坂美琴一起回头。眼前是率领无数元素的恶魔。和上里一样将右手换掉的女子。
背部窜过一股寒意。
记忆缺漏的部分带来沉重压力。